盛世痞子

    
    铮铮铁甲，在曹询略带讥讽和怨毒的目光中渐行渐远，雪地上只留下凌乱而狼藉的积雪。
    令狐楚宣告天下，说是让十数万得胜而归的将士为曹询庆贺纳妃大典，最终，却只剩得个凄清空荡的城楼。
    盛装出席的德妃缓缓走到曹询跟前，呢喃了一句：“陛下，他们已经走远了。”
    曹询并未立后，因此后宫也就一直由德妃掌管，按照宫内制度，曹询纳妃，德妃也当出席。只是在这漫神州，本该在隆重庆典上方宣读敬词的德妃，如今和曹询却如同一对患难鸳鸯一般被数百侍卫监视着，在城楼吹着刺骨寒风。
    收回遥望远方的目光，曹询轻轻点了点头。
    两名将士快步走到曹询跟前，瓮声瓮气道：“陛下，婚礼就快开始了，咱们该走了。”
    曹询轻哼一声，踏步向城楼下走去。
    ……
    寨子山外，有山名为小岗山，过了小岗山，便进入了林州地界。
    此时的小岗山上，数万黑甲冲着眼前的黑衣少年齐齐拜倒：
    “末将薛无畏，率黑甲军部众，见过王爷！”
    “参见王爷！”
    望着眼前的一众黑甲，萧辰心中感慨万千。
    原本昨日，萧辰的确是存了不离开漫神州的打算，却没想到，庄舒居然在天色未暗之前，便派人上山将他接了出来。
    离开寨子山后，庄舒却并未着急安排自己离开此地，而是在一旁的小岗山上安营扎寨。
    轻轻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萧辰这才环顾四周，有些疑惑地道：
    “庄舒呢？”
    薛无畏摇摇头：“末将不知，先生与我一直都只是书信联系，这一路上我也从来没有见过先生，他只是吩咐让我在此处接应王爷，今日傍晚，他自会和我们汇合！”
    “这个庄舒……”萧辰眉头微皱。
    “他有没有说，让我们在这里等什么？”萧辰继续问道。
    薛无畏继续摇头：“没有！”
    深吸一口气，萧辰摆摆手道：“行了，本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见完薛无畏，萧辰心中便更疑惑了，他总感觉，季无双临走时肯定是给庄舒留下了什么惊天的谋划，但可笑的是，身为永安之主，对此却是一无所知。
    走进临时搭建的帐篷，帐篷内令狐瑾和那名徐姓老者正围着一炉篝火坐着。
    看到萧辰进来，令狐瑾脸上明显闪过一抹不悦，随后气鼓鼓的转过了头。
    庄舒派人去接自己，自然也是顺带将令狐瑾二人给带了出来。可在少女心中，却赫然成了萧辰早有预谋。说不好还利用了自己，由此生萧辰的气，自然也就无可厚非了。
    猜出几分少女心思的萧辰一脸无奈的坐在一旁，摇摇头道：“我若是说这一切我都不知情，你相信吗？”
    令狐瑾还以萧辰一个白眼，大致的意思就是“你当我三岁小孩吗”？
    萧辰有些尴尬的摇摇头，是啊，特酿的，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感觉不信。
    得，热脸贴了冷屁股的萧辰索性钻出帐篷，外面天气虽然冷，可终归比帐篷内的人心暖和啊。
    站在帐篷外，遥望远处的寨子山，只见山脚处不知何时多了许多兵马，黑压压的一圈，萧辰摇头感慨，若是再晚一些，庄舒的人恐怕就进不去了。
    收回思绪的萧辰又想到了城内的张谷等人。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就在萧辰喃喃自语之时，不远处的山脊上忽然有一匹快马奔腾而来，马背上驮着一个身着甲胄的圆球，只一眼萧辰就认出来，这人不是吴良又是谁？
    马匹速度很快，仅仅半炷香的时间就抵达了小岗山，很快萧辰耳边就响起了一阵鬼哭狼嚎的声音。
    “王爷，吴良护驾来迟，还望王爷赎罪。”
    胖子吴良一边在雪地中翻滚，一边朝着萧辰靠近。
    来到萧辰近前，看着萧辰毫发无伤的模样，吴良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一脸谄媚笑意道：“王爷，再见到你可太好了。”
    对于吴良的热络，萧辰早已是见怪不怪，只是淡淡一笑道：“庄舒派你来的？”
    吴良怔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又忙不迭地疯狂摇头道：“除了王爷，谁能安排我吴良，他庄舒算什么东西，我不过是听到王爷在这里，所以就马不停蹄地赶来见王爷了。”
    “少跟我来这套！”萧辰白了吴良一眼，淡然道：“庄舒呢，他干嘛去了？”
    吴良摇摇头道：“王爷，我这一路上都是被庄舒带着头套来的，他带了多少人，要去干什么，他是半个字都没给我提。”
    萧辰沉默了，脸上露出一抹沉思之色，心中越发坚定庄舒此举，必然有惊人的目的。
    “王爷！”吴良忽然低声严肃道：“那庄舒可是曾经巡西王的谋士，季无双走后，却将永安的兵马临时调动权给了庄舒，我是担心……”
    “担心什么？”萧辰神色漠然。
    “我是担心那庄舒和令狐楚合谋，加害王爷啊。”
    望着眼前一脸严肃的吴良，萧辰忽然轻笑了一声。
    没懂萧辰意思的吴良一脸茫然，便听到萧辰骤然怒喝道：“吴良，你知不知道就凭你刚刚这番话，就足以让本王杀你一百次？”
    吴良闻言大惊失色，直接将头埋进雪里请罪道：“属下有罪，可属下不知道错在哪里啊。”
    萧辰轻笑一声道：“不知道错在哪里，那本王就来告诉你。”
    “其一，你嫉贤妒能，从季无双入主永安以来，你就一直对他心存芥蒂，留有防备之心，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恐怕就等着季无双被你抓住一个辫子，找他的麻烦呢吧？”
    吴良埋头不语，只是浑身开始颤抖起来。
    萧辰继续道：“其二，令狐楚的目的，无非是囚禁我，让我成为他手中的傀儡，借此掌控永安，若他庄舒真有意和令狐楚联手，那庄舒顺水推舟，将我留在漫神州便是他最大的收益，也犯不着千辛万苦派人将我从寨子山中接出来。”
    “其三：兵马一动，此刻便是战事，战事之中，你蛊惑人心，便是战事中最大的忌讳，按军法从事，本王杀你一百次，丝毫不过分。”
    听完萧辰的话，吴良已经是瘫软一团，不断磕头认错：“王爷，吴良有罪，可吴良都是一片忠心啊……”
    望着眼前的吴良，萧辰摇头轻笑。
    历史上，多少伟大王朝，都被类似吴良这种大奸似忠的人所埋葬啊……
    “行了，起来吧。”萧辰摆摆手，并没有存了真惩治吴良的意思。
    之所以让吴良跟着自己，最大的原因还是吴良的确够忠心，只是像吴良这样的人，就必须时刻敲打敲打，纵容过度，将来难免危害己身。
    吴良依旧跪在地上，一脸迟疑地道：“王爷不追究吴良的责任？”
    脸上转而挂上一抹温和的笑容，萧辰亲手将吴良扶了起来道：“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忠心？真惩治你，那岂不是让外人拍手称快，只是你也该收敛自己，别再做些自作聪明的事情才是。”
    恩威并施，对萧辰这类人精来说，早已是信手拈来。
    望着萧辰脸上柔和笑意，吴良一时间痛哭流涕。
    “王爷，吴良没用，不仅帮不上王爷，还给王爷拖了后腿，吴良万死。”
    轻轻笑了笑，萧辰继续道：“行了，别说这些煽情的话了，庄舒能让你来，肯定是给你交代了什么事情吧？”
    擦去眼泪的吴良点点头道：“王爷明鉴，那庄舒的确是让我给王爷带了一句话。”
    “什么话？”
    “他说令狐楚已经在赶来寨子山的路上了，让王爷您和他叙叙旧。”
    “就这样？”
    吴良点头：“就这样！”
    萧辰眉头皱得更深，这庄舒自从跟了季无双之后，行事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若是之前，庄舒恐怕是要将自己如何如何谋划，如何如何布局说得天花乱坠，可眼下的情况，却让萧辰不得不对庄舒刮目相看。
    “行了，我知道了。”摆摆手，吴良却依旧愣在原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你还有事？”
    吴良脸色一番变换，随后嘀咕道：“我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萧辰轻哼一声：“少给我卖关子，有话直说。”
    吴良一咬牙道：“请王爷恕罪，属下擅自派人调查了风语姑娘的底细，结果……”
    提及风语，萧辰的眼睛瞬间一眯：“结果怎么了？”
    这一刻，萧辰身上，杀气游荡。
    吴良道：“经过探子多方求证，结果发现，风语姑娘，乃是黔国皇室的人，而且，还很有可能就是那位和淮南王李洛定下婚约的沁公主。”
    “咯噔！”
    这一刻，饶是见过世面的萧辰，心里也是狂跳了一下。
    黔国和永安的关系，说是敌对也半点不过分，若风语真是黔国沁公主，那自己该如何面对她？
    再者还有李洛，李洛和自己不光是盟友，更算得上是意气相投的朋友，更狗血的是，上官沁居然还和李洛有婚约……
    这一刻的萧辰只觉得心如乱麻，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
    吴良道：“王爷，眼下黔国和淮南王李洛的婚约在即，若风语姑娘真是沁公主，那咱们要不要……”
    “要怎样？”萧辰长叹一口气道：“抢婚？还是和李洛开战？”
    吴良顿时沉默了下去，为一个女人和李洛翻脸，怎么都不是一件明智的决定。
    摇摇头，萧辰继续道：“只是不管如何，我都要往淮南去一趟了。”
    说话间，远处忽然有铁甲声响起，远远望去，便看到寨子山方向，正有无数甲胄之士，如河流决堤一般，自寨子山山梗之上冒出了头。
    令狐楚，终于是来了。
    萧辰眼睛微微一眯，将杂乱的思绪甩出脑海，重新恢复了之前镇定平淡的模样，喃喃道：“该接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