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劫长生记

    
    这时，一对兄妹正好路过，男的背着一把宝剑，气质沉稳，女的身穿黄裙，模样娇俏。
    他们看到有人被围殴，妹妹立刻出声喝止。
    赌徒见到来人，当即吓得拔腿就跑，显然这对兄妹在东郡城有着极大的威名。
    秦叶恍惚的从地上站起来，没有管身体的伤势，也没有向兄妹两人道谢，只是检查了一下怀中的布袋，尔后便头也不回的朝城门外走去。
    看着他萧索的背影，那位兄长面露不解，而妹妹则泪流满面。
    “珊珊，那好像是秦叶！你为何不去见他？”
    “哥，一年前从中土那边传来的消息，我听闻了师父身上所发生的事情。现在任何人都帮不了他，他也不会想要见我们。师父需要的不是同情，而是自我救赎！”
    “珊珊，你长大了！”
    ……
    从东郡城离开后，秦叶来到了清风城，这是他初出茅庐的地方。
    可是在这里并没有太多美好的回忆，更多的只有刚修道时的艰辛和无奈。
    他远远看了一眼赤焰宗的山门，便转身离开了。
    尔后又来到何小倩的故居，打算给她上一炷香。
    然而，今天似乎是她的忌日，平时冷冷清清的灵堂，此刻却来了不少人，大多都是赤焰宗的。
    这些人中以赤焰宗现任掌门武千媚为首，然后还有沈栋、柳芊芊、马文涛、宋颖等。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年莫两岁的小女孩，身穿红裙，粉雕玉啄，煞是可爱。
    她满院子嬉戏，显然是不知道大人们在干嘛。
    直到玩累了，小女孩才抓住沈栋那条断臂的袖口，撒娇道:“爹，今天你和娘都不陪我玩啦！”
    这时，刚刚上完香的武千媚走了过来，宠溺地抱起小女孩，柔声道:“青青，娘的事儿办完了，现在就回家陪你玩！”
    一行人从何小倩的故居中走出来，正欲离去，却发现门口地上插了三炷香，看上去似乎刚刚燃起，却没有见到任何人影。
    ……
    落河村是秦叶的家乡，再次走在回乡的路上，他的心中无比沉重。
    在得知落河村被赵飞虎血洗之后，他一直不敢回来面对这一切，害怕看到满村的鲜血，恐惧看到家门的惨状。
    所以他将最后一站定在了这里，一方面让自己在路上有充足的时间做好心理准备，另一方面决定将人生的终点也定在这里，自己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良久，他走到了村口。
    果不其然，阵阵阴风吹来，满眼尽是碎石瓦砾，房屋倒塌，农田荒废，萧索不堪。
    秦叶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迈开步子继续朝村尾走去。
    这一段不算长的乡间小道，走了足足半个时辰。
    所幸没有看见横七竖八的尸体，但是干涸的血迹还隐约可见，猜想应该是某人为村民们安葬了。
    终于，秦叶来到了村尾那间童年记忆中的木屋。
    相比隔壁左右的房屋，这间木屋还算完整，并没有被毁损得太严重。
    屋中早已是空无一人，秦叶走进里面，看遍每个角落，最后坐回到曾经爷爷奶奶休息的暖炕上。
    当然，现在那张暖炕的冰凉的。
    他两眼无神，无光呆滞，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股倦意袭来，竟然不知不觉在炕上睡着了。
    他睡了很长时间，这似乎是一年多来睡得最踏实的一觉。
    他还梦见了许多人，那些无比想念却再也见不到的人。
    忽然，一个温柔的声音将他从梦乡中唤醒:“公子，公子！你怎么回来啦？”
    秦叶缓缓抬起沉重的眼皮，看清面前的人，涣散的目光逐渐凝聚。
    唤他的人是红岩，而在她身边还有三个人，竟然是爷爷和奶奶！而奶奶此刻正牵着的一个似乎刚满周岁的小男娃。
    秦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觉得还在梦里没有醒来。
    可是感受到爷爷奶奶怀中的温暖，他才终于相信这个事实。
    泪水如决堤的江河，滔滔不绝地流淌下来。
    “爷爷，奶奶！你们还活着，太好了！”
    李奶奶一边抚摸他的脑袋，一边哀伤道:“傻孩子，我们都没事！只不过，村里的其他人都……哎，造孽啊！”
    李爷爷补充道:“一年前，赵飞虎回到村里，对我们俩说你在外面出了事，要带我们出村去见你。”
    “我们没有怀疑，就跟着他一起去了很远的地方。”
    “可是哪里知道，我们不仅没有见到你，而且再回到落河村，却发现……”
    秦叶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喃喃道:“赵飞虎竟然没有伤害你们……”
    李奶奶闻言，反而奇怪道:“飞虎那小子怎么会害我和老头子？”
    “你难道忘了，小时候他爹去城里打工，飞虎都是住在咱们家。”“他管我和老头子也叫爷爷奶奶呢！”
    说着说着，李奶奶还牵着手边的小男孩上前两步。
    小男孩看上去虎头虎脑，但是显得怯生生的，胆小懦弱的样子。
    李奶奶唏嘘道:“这是飞虎的娃儿，也不知道他咋回事儿，对我和老头子说了些奇怪的话。”
    “什么……前路凶险……我和幻雨怕是灾祸难免……只能委托二老暂且收留小虎子……远离江湖争乱！”
    秦叶听闻良久无言，一种说不出的情感涌上心头。
    ……
    由于李家二老尚存人世，这让秦叶心中总算得到一点慰藉。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哪里也没有去，每天都陪着爷爷奶奶，似乎担心再次失去他们一般。
    然而，天空中的巨型法阵越来越壮大，将太阳遮蔽得严严实实。
    只有到中午的时候，才有一丝阳光透露下来。可是稍纵即逝，根本不能长久。
    植物大面积死去，庄稼根本种不出来。
    地表的气温也越来越寒冷，六月飘雪，七月结霜，大陆仿佛进入到了永恒的严冬期。
    亿万生灵遭逢大劫，数不胜数的妖兽动物濒临灭绝。
    人类也好不到哪里去，普通人自相残杀，时常发生人吃人的惨剧。
    修士可以辟谷，但是受到红色气体的影响，激发出来内心深处的恶念。
    现在的江湖，用腥风血雨都不足以形容，简直就是人间炼狱。
    各大门派相继覆灭，唯有合欢教在清风仙儿的带领下，始终抵抗天魔教的攻势，以及来自天空法阵的威胁。
    江湖上只有在九险十八峰范围之内，才能得到相对的平静和安宁。
    于是，修士们摩肩接踵地投奔而来，寻求合欢教的庇护。
    清风仙儿下令，只要是正道人士，来者不拒，一边将众人安顿好，一边作为共同抗魔的力量。
    ……
    这一天，秦叶和红岩来到落河边取水，爷爷奶奶也牵着小虎子守在河边。
    虽然河水早已结冰，但是秦叶用体内的涅槃天火将坚冰化开，所以还能在一段时间内够用。
    取完水后，红岩见气氛沉闷，便拿出一把古筝，开始为众人弹唱起来。
    “雨雾拨不开，辗转盼不来，时光蔓延上青苔。”
    “荏苒又几载，留下的空白，填不满的是不该。”
    “雁阵云中排，孤鸟陌路徊，自诩懂他的悲哀。”
    “翼翼枯叶败，羽羽弦音衰，聚散难料的年代。”
    “倦夜不知寐，离人不知醉，陈年的浊酒，不知月光杯。”
    “逆流寻不回，当年的纯粹，锁在往事的人，注定轮回！”
    ……
    听到红岩的歌声，秦叶脸上显出迷茫之色，口中喃喃念道其中的几句歌词，思绪深陷其中，余音回味悠长。
    这时，李奶奶走了过来，捧着秦叶的脑袋，忧色道:“孩子，奶奶知道你的心里压着事，我和老头子都很担心！”
    秦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尔后仰头望天，缓缓道:“我知道现在很多人都在等我，但是我真的不敢去，不敢面对那些人和那些事！”
    “这段时间里，我常常问自己为何要修道？”
    “以前，我认为是守护所爱之人，但是事与愿违，所爱之人相继离我而去。”
    “后来，我自诩守护人间正义，但是到头来人性的恶念，被天上的法阵轻易就勾引了出来。”
    “或许人性本恶，我只是螳臂当车，根本改变不了这些！”
    “现在，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那样就不用承担所谓的责任，陪在爷爷奶奶身边，便是我最后的心愿！”
    听到秦叶的话，爷爷也走了过来，坐在他的身边，沉吟道:“孩子，你知道当年我和你奶奶，为何要把你从草丛边捡回来吗？”
    秦叶诧异地看过来，似乎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随后，又听爷爷继续道:“因为你虽然被父母遗弃，但是却没有被上天遗弃，上天给我们安排了这样一场相遇！”
    “我们将你带回来，抚养长大。而你凭自己的本事，在外面闯出了一番天地。”
    “你应该感恩，但是对象不是我和你奶奶，而是上天的庇护，还有人间的真情。”
    “现在永恒的黑夜即将来临，作为人间的一份子，都有守护最后这缕光明的责任！”
    “其实，这是一种因果轮回！”
    “孩子，你说呢？”
    良久，秦叶恍然地点了点头。
    诚如爷爷所讲的那样，虽然自己的遭遇很悲惨，但是冥冥中总有上天的庇佑。
    若不是人间尚有真情在，即便当年自己被遗弃在草丛边，也不会有人将自己带回家抚养，这就是一种因果轮回！
    “爷爷，您的意思是，希望我去对抗天上的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