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本是贼

    
    “阿四，坐下，怎么说话的？按辈分来论，诸葛先生，还是你的长辈，且不可辱没了文圣一脉的门庭。”青云剑宗宁之节斥道。
    剑痴阿四的反应有些过激，不过也在情理之中，诸葛正野嘴角露出一丝苦笑，他也知阿四必然有这番反应。
    “诸葛先生，我相信你一定不是无的放矢，这其中定有依据，师兄一时口不择言，还望先生不要放在心上。”这个时候，江小白突然开口说道。
    此刻他神情异常恭敬，说话也敛去了以往的虚浮，这般正经的江小白，令李芙蓉都微微诧异。
    说时，江小白扯了扯师兄衣角。
    剑痴阿四何等人精，乍闻恩师出事，当时只是一时口快，当下立刻道：“还望诸葛先生不要放在心上，阿四粗鲁性子，给先生道歉。”
    诸葛正野摆摆手，道：“兹事体大，这也是我急急忙忙来寻你师兄弟二人的原因之一，你师父去清宁天下之前，曾来寻我，且我与他有特殊方式联系，只是数日前，我与他的联系，突然像是被什么古怪切断一般，我不惜再次以身作卦，只推衍出，他似乎进了凶地，并且有跟人交手的痕迹，其他，就再也推衍不出。”
    诸葛正野顿了顿，再次开口道：“你师父曾言，如果他出事，就让我来寻你师兄弟，且说，你与你大师兄，也有特殊的方式联系。”
    剑痴阿四突然长吸了一口气，神情变得凝重，的确，他与大师兄，确实有特殊的方式联系，这一点，无人得知，既然诸葛正野能说出这个秘密，就证明，师父可能真的出事了。
    阿四突然看向江小白，却发现江小白也在看他，师兄弟对视了一眼，都很有默契的没有说话。
    “那师父可还有什么话交代？”剑痴阿四突然开口问道。
    “他曾言，如果有一天联系不上他，就让你同我，一起去清宁天下落霞山，他会留下痕迹。”诸葛正野说道。
    阿四沉默，半晌之后，转头看向江小白，道：“师弟，你出来一下。”
    ……
    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
    沧州城的这场大雪，依旧没有停的迹象。
    江小白和阿四站在门口，一同望着这茫茫大雪，许久之后，阿四才开口说道：“师弟，其实，你很懒。”
    额？
    江小白一愣，师兄你酝酿半天，就说这个？
    阿四也是微微一笑，接着道：“其实我也懒，大师兄更懒，而师父，更是懒出天际，其实你在朝霞书院所作所为，我知道，大师兄也知道，师父也知道，我们是懒得说，也懒得管。”
    阿四再次沉默片刻，语气间有些莫名的唏嘘感慨，道：“但是，有些事情，总要有人去做，你知道吗？”
    江小白点点头，他其实何尝不知道？
    当年他刚来到这个世界，师姐在乱民堆中捡了他一条狗命，他亲眼看见了战乱中的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
    他深知战争的最后结局，必然使百姓更加水深火热。
    于是，他献策平六国，削藩，著强兵之书，但是当战乱平息，他并没有进入庙堂享受荣华富贵，而是选择回朝霞书院躺平。
    “其实，有些事你做的比我们更好。”阿四脸上浮现一抹自嘲，道：“天下儒家皆尊文圣一脉，可是师父门下就三个嫡传弟子，大师兄懒得入世，所以选择出世，去他娘的枪仙王宿…”
    枪仙王宿，文圣一脉嫡传大弟子。
    “可是我也懒啊，所以我就闭关，一闭关就是几十年那种，可是人生在世，常年闭关也无趣的紧，后来我就游戏人间，所以，文圣这一脉，一直都是你师姐在撑着，女帝帝师，风凌天下三大儒师之一，一堆堆的头衔，令多少人羡慕，但是，他们不知道，这些虚名的背后，承载的，是不为人知的责任和辛酸…”阿四说道。
    江小白突然有些警惕，师兄这感情牌，打得猝不及防，这其中，必然有诈，于是小心翼翼的问道：“所以…”
    “没什么所以，师弟你能不能不要老是阴谋论？我知道你更懒，你师姐，就是个当牛做马的命，所以，不用心疼她，我当初救了白鹭这个小子，其实挺眼馋他的天赋，但是我这样的懒人，懒得教徒弟，所以就扔给了你师姐，但是你小子，竟然也给你师姐扔了一个徒弟是什么操作？”阿四瞥了一眼江小白道。
    纳尼？
    江小白一脸懵，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装，继续装。”阿四斜了一眼江小白，道：“白鹭已经见过了那个女娃，是个好苗子，满身浩然正气，现在正按照你的吩咐，在这座风凌天下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呢！”
    “陈渔？”江小白突然想起，那日在江中，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当时自己只是一个推诿的借口罢了。
    “须知文圣一脉，收徒极为严谨，所以好在，那女娃确实成就不可限量，我其实也不知道，你当时是瞎蒙的，还是真的慧眼识珠，你师姐，还不知道这件事，当初我塞了一个白鹭给她，就躲了她十多年，所以…”阿四意有留白的道。
    江小白浑身一颤，突然眸子之中闪过一抹精光，道：“师兄我随你去清宁天下，此去路途遥远，想必也极为凶险，我跟你去，咱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我不怕危险的。”
    阿四哭笑不得，道：“你以为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清宁天下我要去，但不会带上你的。”
    “师兄，我真的不怕危险。”江小白极力争取道。
    “这个，真不是危险不危险的事情，师弟你想，你修为那么差，你跟我一起，我还得分心照顾你，这不是给自己找个累赘吗？换做你，这种劳心劳力的事，你干吗？”阿四嫌弃的看着江小白，直言不讳的说道。
    好有道理，我竟然无法反驳，唉，终究是错付了一腔热血呀！
    “所以呀，有些事情，必须有人去做的，整个文圣一脉的弟子，都一样，不管乐意不乐意，等我打发屋里那些家伙，从明天开始，打铁铺交给唐诗，你跟芙蓉，跟我去一个地方，我给你们传道授艺。”阿四说完，不管江小白的反应，径直走向屋内。
    江小白怔在原地，所以，你铺垫半天，结果在这等着我？
    ……
    宣和六年。
    腊月初十。
    宜：睡觉。
    忌：起床。
    大雪依旧没有停，一大清早，江小白就被李芙蓉武力叫醒，睡眼朦胧的他稀里糊涂被一顿胖揍。
    一下子睡意全无。
    半个时辰后。
    江小白，李芙蓉，阿四，宁采桑四人，来到一处山间。
    入眼是一片雪白，有一道瀑布仿佛从天而降，有一栋木屋建在瀑布旁，瀑布旁，是一片竹海。
    “这里，就是我以前闭关的地方，那栋木屋，以后你们可以住在这里，里面有足够你们吃一年半载的粮食，一切炊具，应有尽有，我在这处地界布下了阵法，寻常人找不到这里。”阿四开口道。
    江小白定睛看向这一片山脉，顿时有些惊讶，这简直是人间仙境。
    从天而降的瀑布，一栋木屋，身后更是一片竹海，这大雪天看不出来，可是如果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当竹海吐绿，当远山露出青痕，这里就是一幅天然画卷。
    “我只有三天时间教导你们，所以每一天都非常重要，现在我就给你们讲剑理。”
    阿四说着，几人来到木屋前，宁采桑自进屋收拾床铺，打扫卫生等。
    江小白，李芙蓉两人并排而坐，阿四坐在两人对面。
    这一天，阿四给江小白和李芙蓉从最简单的基础剑理开始讲解，由浅入深，旁征博引，李芙蓉就算已经是桎梏境剑修，但是却依旧听得很认真。
    问道境界剑修的理解和感悟，就是一扇大门，李芙蓉以前很多不解的地方，也瞬间豁然开朗。
    这种问道境界绝世剑修亲自传道授业的机会，可不多，这就等同于直接开挂。
    这一日阿四并没有传授任何剑招，只是讲剑理，剑道，以及自己的感悟。
    一直到深夜，阿四才把所有一切该讲的，全部一股脑讲完，虽然有拔苗助长的嫌疑，但是没办法，时间不多。
    雪地中，当阿四感觉自己这一生对剑的理解，已经基本上没有什么可讲的时候，他看向李芙蓉，问道：“还有什么不理解的？”
    李芙蓉沉思，但是并没有给出答复，而是轻声道：“很多东西消化不了，但是都记在了心中，因此今晚，我想先悟一悟。”
    说时，她径直走向那道瀑布前，盘腿坐在瀑布之下，凝视着那道瀑布，若有所思。
    阿四索性走过来，也盯着那道瀑布，开口道：“你不妨，把那瀑布，当做一道从天而降的剑意，或者能悟出一些精髓！”
    李芙蓉点头，时而观瀑悟剑，时而闭目思索，听瀑声。
    阿四欣慰的点点头，继而转头问江小白，道：“小白，今天所讲所有剑理，剑道，你呢，又悟了多少？”
    江小白脸色一苦，有些底气不足的道：“师兄你先发誓，保证不打死我，我才说！”
    阿四一愣，老子茶不思饭不想，从早上讲到深夜，感情一直在对牛弹琴？
    阿四目光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