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洵的刀消失了,他冲到邵雪痕的面前,刀锋带赫赫的威压做出了一记凌厉的斩击。 邵雪痕站立不动,剑在半空划过一个圆弧,像是一条鞭子一样,抽在“正浔”的刀尖,用微弱的力量让“正浔”改变了斩击的反向。在真正苏洵真正劈出那一刀前,会有一段简短的蓄力时间,那时候他是最为弱势的一刻。邵雪痕把握住了这个机会,长剑向前刺出!
“正浔”在斩出的瞬间忽然改变了方向,邵雪痕改刺为挡,瞬间的改变让他无法凝出太多的力气,像是被一头猛兽撞上了一样,身子后仰,极速后退几步。
长剑在邵雪痕的手里急速震荡,发出低沉的嗡鸣声。虽然只是一触就分,但受下的力量让这柄古朴的长剑不断发震。邵雪痕顺着长剑发震的频率快速的卸力。
“我还以为你开了杀戒能跟我们不一样呢。”苏洵不屑地说,“现在看来也没什么。”
“能少些废话吗?”邵雪痕不耐烦,“它只会影响你出刀的速度。”
两人对视一眼,下一瞬,又重新扑上。
“正浔”与长剑再度对上,在苏洵手上“正浔”充分发挥了什么叫刚硬强横四个字。长剑融入了空气中,行入鬼魅,总是在意想不到的时机出现完成令人惊讶的截杀,然后又立刻撤走,再度融入空气中。两个人以高速化成虚光,刀光剑影折射着日暮的光,密不透风。苏洵的朋友们只能看见一个白色的模糊影子和一个淡绿色的模糊影子在刀光剑影组成的大网里纵横交错。两个人已经不再是是比拼那么简单了,似乎是一场真正的搏杀。
两个人战斗的余波让围观者们心惊不已,他们抱着脑袋,“我们是无辜的!别殃及池鱼!”
“正浔”的每一次挥砍,都混合着苏洵的低吼,武器相互碰撞引起的金属嗡鸣声繁杂刺耳,空中的杀意越来越粘稠。
“结束吧。”苏洵说,“要是继续这么打下去,我们都得脱力。”
“当然。我也觉得这是在浪费时间。”邵雪痕同意了,“那么一招定胜负吧。”
回来第一天就让老头子等着,在老头子看来这是十分不礼貌的也是不尊重长辈的表现,回去估计少不了一顿臭骂。
长剑开始舞动,邵雪痕步态轻盈得像是在跳一支优美的舞蹈,黑色长发飞扬在充满水汽氤氲的空中,一点点微小的光像是萤火虫一样开始凝聚,不过是湛蓝色的。等完全成形,那是一柄一柄的冰剑,冒着森森寒气,剑尖闪耀的寒光要刺破别人的眼球。
“知道吗,因为你,我回去要被老头子一顿臭骂了。”邵雪痕说。
“要是他知道你是这么称呼他的, 你会被他骂得更惨。”苏洵说。
“正浔”冒起了火焰,狂热和肃杀就在这一刻悄然而至,高热炙烤着空气变的虚幻。
冰与火交融在了一起,这一刻变得死寂,下一刻,两个元素死敌才爆发出了威力,石破天惊,飞沙走石。苏洵的朋友们眼睛瞪得老大了,他们以为这样就可以让视线穿过灰尘,看到他们。但眼睛瞪得太大只会增加灰尘飘进眼睛里的概率。
灰尘被风吹淡,两个模糊的身影逐渐显现,苏洵的朋友们激动起来,他们马上就要知道最终的战果了。灰尘又淡了一些,两个人都身上都沾上了不少灰尘。邵雪痕的剑停留在苏洵喉结前,几毫米的距离,而“正浔”还被苏洵握在手里,还没来得及再次挥出。
看到这个战果,苏洵的朋友们有人懊恼有人喜悦,喜悦的人大呼小叫着,“拿钱拿钱,你们输了。”
“他们拿你跟我做赌注呢。”邵雪痕收回长剑。
“那些钱也不可能是他们的。”苏洵露出“贪婪”的笑,牙齿闪着光,“太阳还没下山……”
“但我得回去了,真要让老头子等久了,我会死得很难看的。对了,钱分我一半。”
几分钟后,原本喜悦的人也全都懊恼的抱着脑袋蹲在地上,怒视着他。
邵雪痕攥着一把金币塞入自己的储物戒里,然后走了几步,又转过头来,“你可以追求我师姐。”
“因为那些钱吗?”
“你可以这么想,毕竟你没赢我。”邵雪痕扬扬手,“不过,这些钱我可以算做是你贿赂我。”
“我什么时候需要贿赂别人了?”苏洵不屑。
“那我收回那句话?”
苏洵又摆摆手,“不过,凡事总是可以破例。”
于是他又穿过那条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傍着刚浮出半轮皎洁的月亮,来到了师傅的家里。他忐忑地推开院门。
还是一如既往的简单,但却干净,每一处的陈设都只是必要的。老头子就坐在客厅里,看见进来的邵雪痕也不说话,没有他想象中的骂声。
老头子其实不老,正处于三四十岁,至于为什么被叫老头子,完全是因为他变得越来越刻板,迂腐。常常会为了一些像邵雪痕这种新一代的小年轻认为的一些小事而大发雷霆,责骂不断,把一切都说的十分严重,就像是这个事会让天塌下来一样,但其实这真的就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已,比如偷看女生洗澡;比如逃课出去玩;比如上课开小差等等,连小公主林韵竹都被他责骂哭过不知好几回。
“师傅,我回来了。”邵雪痕忐忑地说。
“嗯。”林啸云出奇的平静,可越是这样,邵雪痕的心里越是不安,“你的房间,去看看吧,没变过。等到了返点,出来吃饭就行了。”
这有些不对,老头子转性了?好诡异啊。他挠着头推开房间的门,老头子说的没错,一切都没变。他的手拂过书桌,上面没有一丝浮尘,明显是有人经常打扫清理。他下意识的就认为是林韵竹做的,可林韵竹告诉他他的房间钥匙一直都在老头子的身上。
吃过晚饭后,邵雪痕坐在窗台上,看着从深蓝渐渐变黑的天空。他不洗碗,这些活都是交给林韵竹那个小公主去做的,很难想象,那个小公主会做洗碗的这种活。
邵雪痕翻身跳下窗台,凭借着八年前的记忆走过生疏了许多的小路,来到教学楼。
他沿着圆梯一直向上来到了顶楼。再向上就是天台了。通往天台的最后一段路有些阴森森的,这里堆积着许多的杂物和废弃品,有一些破烂的板凳和木桌,还有些废纸,落满灰尘。这对于本就狭窄的楼道来说很是拥挤,能够落脚的间隙也少的可怜。他还记得他原来在这里捡到过一本小黄书,在天台借着月光看完后还不屑地说,“品味也不怎么样。”
通往天台的道路被一道铁栅门给挡住了,上面贴着一副标语,“禁止上天台”的字样。这里禁止学宫弟子上来。但邵雪痕就是你不要他做他偏要做,就是要跟你唱反调的反叛心理极强的孩子。他踩过那些障碍物跳跃着,他很熟练,动作轻盈得就像一只在夜间觅食的老鼠。铁栅门外斑驳星光点缀万里黑夜。
这是他偶然间发现的。星光是很漂亮的,这里又是绝佳的观星台,于是他很“无耻”的把属于学宫的天台划为了自己的领地,反正这也没人会上来。
他钻过铁栅门,跑到了天台上,这一刻,他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张开双臂享受着夏季微热的风。他在这里是绝对的自由,因为这里没什么人来,他可以在这里做他喜欢做的一切。在星光下,他深呼吸,眺望着下方灯火和远方家的方向。
在这里会有很多气味,有时候是春天的花香,有时候是白雪和夏季满天飞的柳絮。学宫里没有那些令人肚饿的食物的香味,这是让他很不爽的一点,其他的学院里都有着商店,唯独自己的学宫没有。他常常被这夏季的柳絮弄得鼻子发痒一个劲的打喷嚏,回到家里看到鼻子红肿得跟西斯帝国杂耍小丑戴的假鼻子一样,后来他才知道自己的对柳絮过敏。所以,每到夏季他来天台时总会给自己蒙上一块布。
他就坐在天台边缘,双腿垂向地面随着气流微微晃动着。星光散落在他的身上让他多了看起来多了些圣洁的意思。那条环抱学宫的河流表面闪烁着光,像是一粒粒的珠宝。风吹动着他的衣襟和黑发,猎猎作响。偌大的学宫内光流涌动,像是夏季的萤火虫一闪一闪的放着自己的微弱的光。但萤火虫是自由的,它们可以在无边无际的夜空中肆意地飞舞,没有边界,想飞多高就飞多高,想飞多远就飞多远,直到它们累了不想飞了。而学宫里的“萤火虫”被一堵厚实的高墙封锁着,限制着他们的行动。
我是为了仇恨而活着,他想着,但现在仇恨没了,我现在又该为了什么而活着?奋斗吗,追寻这个世界的真谛吗?我现在的目标又该是什么?
他为自己的未来感到迷茫,这是头一次。他想着自己的未来在哪,完全没注意到有个人在旁边坐下。
“天台不允许学宫弟子上来的,你犯规了。”林韵竹看着惊讶的邵雪痕,“我早就知道你这个秘密了,从来到学宫开始,你就喜欢一个人呆在天台,一坐就是几个小时,不知道你的脑子在想些什么,总会露出迷茫的神情。一个小孩子总是露出迷茫的神情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活着。”邵雪痕伸手握住一片被风吹到面前树叶,“在这之前支持我的是仇恨。”
“那你想像你手中树叶一样吗?随波逐流,逆来顺受,风吹它就动。”
邵雪痕摇摇头,这对他来说是不可能的,从小被老头子灌输的思想,无论在哪都要努力向上爬,要把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所以,他跟老头子一样强势,不论什么场合锋芒菱角总是会像剑间一样冒出。这也是他没什么朋友的原因,他实在太过耀眼了,没人愿意像阴影一样活在他的光芒下。
“我就知道这种生活你是不会接受的。”林韵竹了解邵雪痕,就像邵雪痕了解她一样,两个人只透过瞳孔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你知道这个世界为什么会设立学宫吗??”林韵竹突然问。
“为了保护人类。”邵雪痕飞快地答了上来。这答案简直不要太简单,从进入学宫第一天起所有人都被灌输着保护人类,保护大陆的思想。像这种标语在学宫随处可见,就算是记性再差的人也会因为天天看这种标语感到头疼的。
“对。”林韵竹点点头,“术法师的生活离不开普通人,所有的吃穿用度都从普通人的手中获得,而普通人也需要来自术法师的保护,付出以生命为代价的保护。”
“利益交换。”邵雪痕说。
“没错。”林韵竹说,“历经千年,保护普通人和大陆已经成为了术法师们唯一的使命。作为术法师,你肩上的责任重大。”她站起来弯着头,看着邵雪痕,“人生的路还长呢,小伙子别总是摆出一副“我早已看透人生,我好迷茫”的表情。这世间还有许多美好你没体验过呢。”
春夏之间的夜晚,星光璀璨散落在这世间各个角落,天台格外的安静。两个人彼此相靠的很近,彼此之间都能看到对方瞳孔的细微跃动。
邵雪痕的身体僵住了,这一刻,只剩下一颗心还在跳动,异常的活跃,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膛。远处的虫鸣在此刻变得极其微弱逐渐消失,星光流动的速度加快,夜空中云层飘动遮住了半轮皎白的月,被风吹气起的树叶停留在半空中。这一刻寂静无声。这一刻他似乎能感受到万物最细微的变化,树木细胞分裂快速生长,草的脉络内蕴含着能量送往全身……时间还在流逝,但这一瞬的凝视就像是永恒。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还没找过女朋友呢当然不会看透人生。倒是师姐你得赶紧找男朋友了,不然以后嫁不出去可怎么办?”邵雪痕的脸红了,他转过了头,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来掩饰,可心里却在想,从来没这么靠近过,从来没发现师姐这么好看。
“这可用不着你担心。”林韵竹比邵雪痕好不了多少,但还是要维持着自己师姐的形象,装作沉稳的样子说,“什么男女朋友的,还是想想自己该怎么扛起肩上的责任吧。”
林韵竹还是装不下去了,仓皇地丢下这句话,像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兔子似的跑着离开了。
“你还呆在上面干什么,过夜吗?”林韵竹已经到了教学楼前面的空地上,她的声音经过空气震动传到他的耳里,“太晚回去可是会被老头子责骂的。”
风还在习习流动着,像水一样抚摸着他的脸。
邵雪痕站了起来,用冰凉的手覆盖在脸上,压下热意。他喜欢在高处俯瞰世界,这让他有种壮志凌云的感觉。
所有的都交给老头子吧,他会替我解决一切问题的,邵雪痕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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