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孽浮沉

第五章 风起

    
    北村外,人烟罕见, 除了风雪,别无其他。
    篝火旁,二人成双,大快朵颐。
    “嘿!暮皇你别说,这荒山野岭偏是偏了那么一大点儿。但是这野味儿是真够味儿。好吃,真香!在宗族内,山珍海味的吃了无数种,刚开始还抢的吃不够,后来看着就想吐。本想着这趟陪你出来,就可以风餐露宿,一路饱受磨难,好好看看这人间艰苦。但是,这烤野兔子怎么这么好吃。这众生人间,也太够味儿了把!”魏多儿,一边啃着一只兔腿,一边不停絮叨着。就算念叨这烤兔子如何好吃,那张嘴,还是能挤着说话。
    魏多儿身材不高不壮,马马虎虎高出李暮皇半个脑袋身高。但奈何年龄却长了李暮皇十岁,被李暮皇追上身高,也就是一两年的事情。与常人修长手指相比,魏多儿的手就显得有趣儿许多。手掌小,手指短,十根手指尖又圆又厚,双手抓着兔腿,没停下个嘴。身上的棉长衫,沾满了油渍灰尘。脚上的靴子,底儿都抹偏了一半儿,两个小眼睛配着个大鼻梁。着实有些滑稽。
    “叫小爷,更好一点!”
    与魏多儿相比,李暮皇的吃相就了很多。一条一条撕掉烤的酥脆的兔子,送到嘴里咀嚼着。听着魏多儿的絮絮叨叨,李暮皇没有回应,只是随口说了一句,就继续撕起兔子,目光一直盯着远处,在思摸着事情。
    “好的,暮皇小爷。你有没有发现小老哥其实是个天才。这兔子烤的,回头每年冬天在宗族内,找个地方,每天烤他几十只卖。保证能赚钱,外面二两雪花银的一壶的烧刀子,我再兑点儿水,保证能卖五两一壶。悄悄我这脑袋瓜,瞧瞧,我是真的有天赋。以后咱俩并肩走江湖,肯定顺风顺水,顺风顺水呐。”魏多儿似乎是吃饱了肚子,又开始日常规划了。
    李暮皇对此早就习以为常,毕竟魏多儿嘴花花的能力,在他认识的所有人里,暂时还能排在第一,估摸着,往后那么一段时间,还能排个第一。
    “那就麻烦小老哥你快点儿吃,吃完拜托擦擦嘴,捧上一把干净的积雪,抹一抹你那种积灰二尺后的脸,然后去把事情办了!”瞥了一眼魏多儿,看着魏多儿这副邋遢模样,李暮皇破天荒第一次督促起了他。
    “明白,明白!这不以往都没有什么大事嘛!我也就懒的在乎,放心的,保证收拾的干净利落,不给小爷你抹黑。嘿嘿,不过小爷你这损人的本事,真是强,积灰二尺,我的脸皮得多厚才能接住这么多层灰呢!”絮叨归絮叨,魏多儿还真就丢下了啃的差不多干净的兔腿,小跑到一边,蹲在雪地里,捧起积雪,擦脸又擦手,捯饬了起来。
    这边,李暮皇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皮裘,走到另一边,蹲下身子,捧了一捧积雪,双手使劲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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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近晌午,太阳慢慢悠悠的总算挂在了当空,地上的积雪在太阳光的照射下,开始一点一点消融。速度极其缓慢,尽管在努力挣扎,却仍旧要消融,抵挡不得。
    北村内,麦场中央。
    青枫的父亲,正带着村里的乡亲,在打扫着麦场上的积雪。麦场另一边,麦秆堆旁,倚靠着几位不怕冷的老叔老伯,照常砸吧着嘴,抽着自制的劣质土烟叶子,嘴里念叨:
    “这大冷天儿,这几个小崽子还真被老烟斗儿带上山去了。也就是这么多年的来回转悠,才能让老烟斗儿对山上的情况无比熟悉,不然还真是有些担忧小崽子们扛得住不。”
    “老家伙,你真是想多了吧你!用那句话怎么讲,杞人忧天。这老些年,你见老烟斗儿失误过一次了?你我小时候,就被这个老不死的拎着去山上,那次冻着了?现在想来,最馋的还是哑巴那个酒葫芦里的烈酒啊。那一口下去,哎哟,别提了,真是味儿!”
    “让你说的,我也有些馋那口老烧了,滋溜儿下去,暖!”
    “对了,算着时间,这次下山,几个孩子就不用去山了吧!年关一过,就要开始给他们讲讲他们要过的那一关了。今年谁来讲?我是越来越糊涂,讲不动了!”
    “今年呐,就让黎盛这孩子讲吧!我们这些个老骨头,外面的世界离我们已经几十年了。变咯,讲的不太一样,怕耽误小崽子们!”
    “是我们远离外面的世界吧,不是外面的世界远离我们,我们早已没有希望回去了。”
    “老伙计,就属你心事最多,一把年岁,安安静静窝着这里等死就行,其他的,我们回来的,还是留在外面的,都曾努力试图改变过,非时运不济,你我能力尚不足而已,无憾!”
    “唉!“
    几位老人晒着太阳,就这样漫不经心的决定一件大事。关于相国为首正在山上努力抓兔子的孩子们的大事。
    这群老人也曾年少远游,三五成群,只不过除了再也回不到这里的那几位,他们一个个也都是先后翻山而归。个个武心崩碎,信念坍塌,惶惶终日咯!
    “大伙儿加把劲,这块儿地方清扫干净了之后,苳彤你带着女人们去把柴火全部抱过来堆在这儿!老李,白憨子,你俩回去拿斧子去,记得带上磨刀石。黄宝树,你喊上王止他爹,把赵小子也叫上,去北村口那边再弄些柴火回来。我在这等白憨子回来,就开始劈柴。争取今天把到年关过后的柴火劈出来。其他老乡也动起来,人多力量大。今天劈完柴火,明天开始到南村口河边,开始冬钓,希望今年河鱼又大又肥,乡亲们就能多吃几顿了。冬钓结束,烟斗儿爷爷估摸着也就带孩子们下山了。咱们再去哑巴老哥哪里掏些酒水,带上孩子们,去杜老卜和小曹儿父母坟头拜上一拜。咱们就能闲下来了,热热闹闹过年关,等来年!”
    简单发号施令的是相国的父亲,黎盛,苳彤是青枫的母亲。相国的母亲比父亲整整矮了一头身高。在外总是很少闲言碎语,一切听着自家男人安排,手脚麻利灵巧。缝给苏黎盛的所有衣物,总是刚好合身。好在这些年,苏黎盛的身体一直是保持着精装干练,倒也省去相国母亲不少功夫。
    父老乡亲似乎也习惯了由黎盛组织着大伙儿一起忙活村子里的事情。不大的村子,你来我往的,虽然姓氏各不相同,但是总像是一个大宗族,各有分工,同心向力。在经历过前些天的暴雪之后,村民们之间相互帮衬的劲儿就更加浓厚了。
    约莫着,过了半个时辰,麦场上就传出来了闷响声。
    妇女们不断的搬来柴火老早收好的成干柴,又不断的用小背篓一筐一筐搬着砍好的柴火分到村里各家各户。
    黎盛、老李、白憨子三个不断轮着斧头,一斧一节,一斧两段的看着柴火,汗水不断渗出,头顶上升起了一丝丝雾气。
    村子里,大伙儿都在前前后后忙碌着。
    天气是漫天阴沉,穹顶越压越近,压的村民们喘气间,都觉得着这个冬天怎么这么难熬。
    黎盛与洪憨子这些人,更是清楚感觉到了这种压抑感觉,所以才会周密着计划村里接下来要处理的事情。
    把事情处理妥当了,才能卸下担子等来年嘛!
    自古幼儿盼年关,岁末欢喜。
    成人皆是惧岁末,年关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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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外十里,几棵老树稀松。
    一高一矮两位男子不慌不慢,踩着积雪朝着村子走去。
    自然是李暮皇与魏多儿一主一仆。
    魏多儿还在砸吧着嘴,挂在嘴边的烤兔子味儿,仍旧意犹未尽,慵懒的打了个哈欠。伸手抓住了一片飘来的老树叶子。对着叶子吹了口气,便塞进了嘴里。
    越临近村子,魏多儿越沉默。
    想拦,拦不住。
    世间万事诸多,有些事情立场不同,无法分清对错,甚至更无道理可讲。因为连入局的资格都没有,道理讲与谁听? 天大地大,能容万物,万物懂道理的不少,能开口讲道理的寥寥无几。
    想走,走不掉。
    食君之禄,便得忠君之事。一朝生在宗族内,终身不弃护道印。
    李暮皇边走边对着魏多儿说道:“不用内心挣扎,很多事情,暂时看不到对错,就跳出去,天运循环,自会有因有果来评定对错。”
    李暮皇这些年,终究算不得韬光养晦,不与同人争,是眼界超出同龄太多,是不屑。一路走来,越临近村子,魏多儿越是沉默,李暮皇早就看出来了他内心的挣扎。
    只是,李暮皇注定要入局,入局便掌局,一路走来各种布线,为的就是最后一刻的提线控局。
    博弈之心我李暮皇五岁就开始逐渐明确了。生在宗族,自当独挡万事。
    “前方不远处,有条河,这么多年了,还在护着那个地方,城越护越小,水越护越细。今晚上就在河边稍远的处,找个背风地方歇息一晚上,你去河面破冰抓鱼,晚上烤鱼。我去找柴生火,明天下午返程,返程路上,就不走路了。”走路间,李暮皇已安排好了接下来的行程。
    “好!”魏多儿跟着答应了一声,向前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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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山上,刚填了一锅子新烟丝的烟斗老头儿自言自语:“起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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