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封渊

    
    万毒门老者抬眉眼中闪过诧异，瞬息平定静心笑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的道理连三岁稚童都晓得，想来柯宗主平日琐事繁多疏于管教你这师弟，老夫今日斗胆替你管教管教，也免得日后一不小心就暴毙他人之手。”
    墨袍男子皱着眉头踏空而来，拍了拍白衣少年的肩胛，望着万毒门老者道：“你这遭万人唾弃的老毒物就别阴阳怪气了，本尊师弟还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何况，你文墨山是个什么东西？！只会用些苟且手段的败类也有胆到我天剑宗指手画脚？空有一身蕴婴境修为气量却小的可怜，若是手痒想找人切磋，不如本尊陪你练练手？欺负小辈也不晓得羞耻！”
    墨袍男子嘴角勾起笑容，嘲讽道：“哦，似乎本尊与你比起来也算是小辈，不过无妨，本尊大度，不与你计较这些。”
    少年放声大笑，“师兄，你可比那老毒物还要阴阳怪气。”
    墨袍男子白了眼少年，这倒霉玩意儿怎个拎不清呢？自己可是在给他出头的说。
    万毒门老者脸色阴沉，终究是活了数百年的老怪物，就是头猪也成精了，哪里会被三言两语冲昏头脑，克制怒气笑道：“传闻剑尊剑道造诣出神入化，老夫如雷贯耳久仰许久，今日一见却是大失所望，不见剑道如何凌厉无匹，倒是这嘴皮子功夫炉火纯青，登峰造极。”
    墨袍男子展颜微笑，右手并指竖立胸前，“文墨山，想见本尊风采有何难，只是你这不请自来，未免太不把本尊放在眼里了，还是说，天剑宗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清风长鸣，剑身震颤。
    万毒门老者浑浊枯朽的老眼眯成一条缝，衣衫舞动蛊虫振翅声刺的众人耳膜生疼。一个阴险狡诈且修为深厚一手蛊术神鬼莫测的老牌强者，一个是剑道绝伦威名赫赫，独战三名同阶修士且斩杀一人全身而退后一战成名被尊称剑尊的后起之秀。二人针尖对麦芒互不相让，一些修为低下的天剑宗弟子仅仅身处二人无意流露的威压气势之下便已经极为吃力，一个个面容惶恐焦躁难安。
    “二位莫要因这些小事大动干戈，文掌门是老夫邀请而来而非如宗主所说的不请自来，此事也怨我，一心都在操办大会一事，没及时告知。”
    贺无言疾驰而来，身后跟着二人，其中一人正是李煜。
    贺无言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反倒带着李煜二人站在了文墨山一旁，文墨山望向贺无言，后者微微摇头不动声色。
    “宗主，天剑宗虽与万毒门摩擦不断，可仅是宗门弟子小打小闹罢了，若你二位大打出手，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贺无言刻意将‘宗主’二字咬的极重，皮笑肉不笑抱拳施礼。
    瞟了眼江夏与陆晚秋，二人像个没事儿人一样，似乎两名强者展露的威压在他二人身上根本不存在一般。
    清风折返，墨袍男子冷哼一声，看了眼李煜若有所思，当下拉着江夏往远处走去，陆晚秋眨了眨眼，没心没肺咬了口手里的果子跟了上去。
    贺无言面无表情，冷冷瞧着几人背影。
    文墨山瞧着李煜问道：“你几人非但没将他拦下，反倒被他击伤逃脱？”
    李煜捂着手臂苦笑一声，无奈道：“我几人对上他根本无法发挥全部实力，否则定然会被他一眼认出，他能逃离也不奇怪。”
    文墨山良久后收回目光，抬头远眺，“苏青衣那边如何？”
    贺无言深吸一口气，微微笑道：“有楚天赐在，苏青衣那老家伙脱不了身的。”
    文墨山惊诧一瞬饶有趣味道：“一国之主也对这些有兴趣？”
    贺无言摇了摇头，“他只答应牵制住苏青衣，其他事不掺和，事后要分得两件。”
    文墨山不再言语，只是脑中想着方才白衣少年眉心处浅浅云印，志在必得。
    ……
    江夏摩挲着下巴，皱眉道：“师兄，贺无言似乎和万毒门那老不死走的很近呢。”
    墨袍男子面色苍白摇了摇头。贺无言觊觎宗主之位已久，做出任何事都不足为奇，只是暗地里勾结万毒门着实出乎意料。
    墨袍男子吃力迈着步子剑眸凌厉，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喃喃着，“贺无言啊贺无言，当真没想到因为觊觎宗主之位竟不惜两次伏击本尊，更是与万毒门勾结做出如此大逆不道欺师灭祖之行为！”
    第一次是出关后见劫云滚滚一心想要火速赶到事发之地，没曾想却在半路遭遇一行三人蒙着面容的歹人伏击，酣战两刻钟后却总觉得这伙人虽然想方设法想要置自己于死地，可却矛盾的留有余手并未使出全力，虽然都在极力掩饰不露出马脚，可他柯剑川是何许人也？总归是瞧出了些端倪，当下便心生疑虑想生擒一人瞧个清楚，可奈何双拳难敌四手，非但未能擒住一人，反倒被其中一人重创，若非修为高深怕是要当场陨落。
    第二次则是江夏遭遇青狼捏碎玉简之际，第一时间便争分夺秒火急火燎循着神念风驰电掣，哪曾想竟又遇到当日那群歹人，剑尊之姿如天威惶惶，本就心系师弟安危，出手自然是全力，一剑洞穿一人肩胛后根本无心恋战，放弃大好擒住一人的机会转身直奔师弟所在，也因此引动旧伤复发。
    本就料想七七八八的他在方才见到李煜后这才彻底确认两次伏击都是贺无言等人所为。
    少年忽然问到，“师兄，万毒门手段狠厉杀人如麻，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甚至于妇孺老幼也不放过，取其精血只为炼至蛊术，这等旁门左道之流为何还能存于世间？不应当是群起而攻之杀而后快吗？
    墨袍男子摇头微笑，“师弟，你涉世未深，不懂。这个世道不是想的那样非黑即白，人也不是只分好人坏人，真正决定黑白对错的是看待世间的视角和当下所处的位置，世间大道三千，谁又敢断言自身大道比旁人更为正统入流？哪有那么多旁门左道，不过是修道之人的一己之私败坏名声罢了。”
    少年沉默，转头瞧了眼少女，少女一脸无辜耸了耸肩，什么长生大道傲视九霄都是过眼云烟，她这一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饿了有吃，冷了有穿，不开心了有人哄，无论做了什么都有个大傻子无条件站在她身旁为她撑腰，揉着脑袋宠溺说‘放心，有我在。’在少女看来这就是世间莫大的幸事了。
    “那凡人就该束手就擒任人鱼肉吗？难道仅仅因为弱小便该死？那也太不公平了。”
    墨袍男子笑道：“世道本就是不公的，有人生来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注定腾龙化凤，而有人生来便注定贫贱如草芥为了养活一家老小奔波劳心只为赚取那一点微薄报酬，可偏偏这一点微薄报酬能解世间烦忧。世道如此，你又待如何？砥砺前行坚守本心做好自己便可。”
    少年再度沉默，话语很刺耳，很剔骨，也很现实。现实到让人不愿相信。墨袍男子爽朗一笑，突然问道：“小师弟以后想成为怎样的人？”
    少年认真的想了想，坚定道：“我要成为天下第一剑修！御剑乘风天地间，逍遥快活睹世颜。遇不平事拔剑平之，遇无德败类持剑斩之！”
    少年气势在这一刻焕然大变，如同一柄蒙尘利刃君临天下！
    墨袍男子赞赏之情不掩于表，连声道好后朗声大笑。
    少女环抱于胸，鄙夷道：“你就吹吧你！”
    少年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瞪着少女默默加了一条，‘有女子悍如下山之虎，必以莫大能耐降服，让她给我生好几个大胖小子才能出这口恶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