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疚?杨睿冷笑一下,别人看到的都是他的冷漠和理性,看不到他的内疚。他闭上眼睛,猛然间一些回忆,很零散的回忆,涌起,这些回忆掺杂着他的童年、少年和大学时光,想起一些东西,他觉得心痛,难受。
有些艰难地站起来,他往客房的方向走。
经过客房外的院子时,他抬头看了一眼,在四楼的玻璃旁,他看到苏辰和梅玉儿在吵架,两人手指着对方,好一会儿,苏辰胡乱收拾了一些东西。经过楼梯的时候,杨睿与苏辰碰上,苏辰也没有跟他打招呼,径直提着行李箱走了。杨睿以为苏辰是回家了,可没过一会儿,他在房间里画画的时候,听到门外苏辰与保洁员的对话。
他出来一看,与苏辰的目光相遇,看苏辰拿了房卡准备住隔壁的客房:“你这是……我以为你拿着箱子要回家了呢。”
“回什么家?回家怎么跟我父母交代?”
苏辰进去后,让保洁员拿走了所有的浴巾和毛巾之类的东西,从自己的行李箱里拿了自己准备的生活用品。门没有关,杨睿也就跟着进去,看这毛巾被子什么的,杨睿不禁低下了头,他认识这些品牌,这些看上去并不特别的小东西却有着普通人望而却步的价格。
苏辰拿了小冰箱里的两瓶扎啤,递了一瓶给杨睿,两人就坐在墙一边的地毯上聊天。杨睿看了一眼地上的这地毯:“哎……我那房间也是这么大,怎么没有地毯?”
“你那房间多少钱一天?”
“298。”
“我这368。”
“是吗?”杨睿四处仔细看了看,是有些不一样,这个客房好像更大一些,“那梅玉儿的那个客房呢?”
“658。”
“山庄里没多的客房了?”
“有,就是想离梅玉儿远一点儿,不想住她旁边。”
“你既然想离她远一点儿,为什么不……去镇上酒店住,或者干脆回家,你爸妈难道还能逼你不成?”
“你以为我不想走?”苏辰气得又喝了一口啤酒,“我们两家有生意往来,双方父母都以为我们要结婚,如果我走了,她一个人在这儿也待不下去,肯定会闹得两家父母都知道。”
“你们家离开他们家,生意就撑不下去?”
“不是撑不下去,但是会挣得少一点儿。”
“在意那么一点儿吗?”
“身家多少亿的也可能破产,更何况我们家这样的。别小看这一点儿,要想累积财富,就得把握住每一个挣钱的机会,不然,一旦破产,就很难东山再起,我们身边多少这样的例子了。”
“那你这……是打算怎么办?”
“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吧。”
杨睿一笑:“何必呢,早分早干净,藕断丝连的最……”
“咚咚”两声,又是敲墙声,杨睿手中的啤酒瓶停在半空,他看向左边的墙壁,声音好像是他房间传过来的,他盯着那墙面:“你听到了吗?”
“什么?”
“敲墙的声音。”
“有吗?”苏辰也停下酒瓶,往四处墙壁看了看,没有听到声音。
杨睿站起来,出去,拿了房卡,打开自己的房间,没看到什么,他趴到床底下看,还是没人。回到隔壁苏辰的房间,看杨睿疑惑的样子:“怎么了?”
他坐过去,看了看窗外:“没什么,就是总听到奇怪的声音。”
“敲墙声?”
“嗯。”
“敲就敲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看杨睿呆呆地看着手里的啤酒,“你没事儿吧?”
他摇摇头:“没事,就是一个人……我从很久以前,就没有单身过这么长时间,一个人,特别容易想多。”
“你单身多久了?”
“一年多。”
“也不算长啊。”
“算长,”他无奈地喝了一口啤酒,“我之前……几乎每段感情都是无缝衔接,自从离婚后……”
“你离过婚?几次?”
“一次。”
“为什么离?”
按照平时,杨睿不愿意说出真实原因,可也不知是怎么了,他变了,尤其是在跟那钓鱼的人聊过之后:“因为前妻癌症,她不想拖累我,当然,她也没想到……我这么绝情吧。”
听杨睿这么一说,苏辰又重新审视他的诚实:“你前妻对你很好吧?”
“是,她算是第一个让我收心的人,其他条件也符合我择偶的标准。”
“其他条件……主要是指经济条件?”看杨睿盯着自己,“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事实嘛,我也没有看不起你,换做我,梅玉儿这样性格的,没点儿家底,我也不会理她。”
“你们不是从小就认识,十几岁就在一起了吗?”
“哎……那时候,说实在的,也不是因为多喜欢才在一起,就是……时间太多了,也没什么追求,看着个人,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就在一起了。后来嘛,也懒得换,也不想费那劲去追别人,就这么一直耗着。”
“我有时候觉得你很懂规则,有时候又觉得你很随性。”
“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但是,没有爱情算什么呀?”
杨睿背靠在床沿:“那是你没有体会到爱情的美好。”
苏辰被他这话给逗乐了,他手一挥:“怎么?你这个浪荡子……体会到了?”
杨睿有些得意:“体会到了,不止一次,我很真实地感觉到别人对我死心塌地的好。”
“那你呢,你有没有哪怕一次地,愿意对别人死心塌地的好?”
“算是有,一次。”
“后来呢?”
杨睿不想提:“没有后来。”
……
两人聊了很久,苏辰就接了电话,拿了手提电脑在网上打游戏。
杨睿回到房间,看着自己还没有完成的画稿,画稿上,一双血粼粼的手,他把那个死去的老太太描述成一个被鬼魂附体的女管家,手刃家族里的仇人,而那个仇人正是她的老伴儿。墙上的挂钟一分一秒地走着,不知不觉,夜已深。他差不多完成了十几张画稿,觉得累,想着自己还没吃晚饭,却又不想吃,肚子不饿,就是觉得闷,他走到窗前,打开窗帘,伸手开窗,开了十厘米的样子,打不开了,下面锁死了。
这点缝隙……让人感觉更闷了!
他又拿了烟,出去,穿过黑暗的院子,来到河边。点燃一支烟看向对面黑暗的丛林,偶尔的鸟叫声,树叶簌簌声,他也不觉得害怕,反正截然一身。看着看着,他又想起白天看到的那个穿连衣裙的年轻女人,有一种感觉,他们曾经认识,虽然没有看到正脸,可……也不是,还是他谈的女朋友太多了,认识的女孩儿太多,迁移现象吧?
坐了好一会儿,他站起来,脚下突然一阵刺痛感,他蹲下,脚一滑,“啊……”他翻进了河水中。很快,他沉入了水中,翻腾着,想叫又叫不出来,浸了水的脚面更加刺痛,可比这更难受的是呼吸,他在水里什么都看不见,只是挣扎,想向上爬,奈何水下好像有什么东西缠住了他的脚,迷迷糊糊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感觉被那人扶着往上飘,而后,他失去了知觉。
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在一个房间里,睁大了一点儿看,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大桌子,桌子上有一些急救药物,旁边摆了救生圈和救生衣之类的东西。在桌旁,站着一个人,她的头上有一对紫红色的布艺发卡,正在桌前拿了药在看。
“方漪……”
她回头,杨睿一看,江书颜。
“你刚刚说什么?”
杨睿坐起来,看了看自己已经换下的衣服,有些吃惊:“你给我换的?”
“呵呵……怎么可能?保安给你换的。”
“保安救的我?不对啊……我在水里的时候看到长发了……”
“那是我。”
“你?”
江书颜把药放回桌上,双手插兜:“你为什么总是大晚上的去河边?这里是山上,保安也不会总沿着河边巡逻,万一没人发现……”
“没人发现就没人发现吧,无所谓了,我反正一个人,死了……也就死了。”
江书颜双眼微眯:“你难道是来寻死的?”
“当然不是。”
“呃……你刚刚喊我方漪什么来着?”
“我认错人了,把你看成我前任。”
“前任?你的前任不是高夏吗?她不是死了吗?还有一个任雨萱,也死了。”
杨睿听江书颜这话带有一些挑衅,他也不惧:“我有很多前任。”
江书颜微微冷笑一声:“拥有很多前任说好听点儿是风流,说难听点儿是渣,也不值得炫耀,”她走近一点儿床边,空空的房间里哒哒的几声脚步,她眉毛上扬,眼神冷峻,一字一顿,“最后,生死关头,还是只能记得一个。”
杨睿愣在那里,他想反驳,却也拿不出什么话来。江书颜不同于任何一个他见过的女生,她有一种韧劲儿,这种韧劲儿如杉树一般,看着柔弱,却很难掰断。更难得的是,她的爱心和耐心,对于弱者的爱心和耐心,杨睿还记得在镇上遇到的那个不识字的老太太。
他把头低下来,看到门口他换下的衣服,湿漉漉的,滴了一地。他摸了摸头,有些晕,掀了被子,下床,走到门口,拿了自己的湿衣服,上了楼。
刚到门口,他下意识地发现房卡不见了。摸了摸口袋,不对,这不是他的衣服,从湿衣服里又摸了摸,没有,肯定是掉到河里去了,这可怎么办?无可奈何,他只好原路返回,来到一楼,刚进那个保健室,透过门缝,他看到江书颜在看自己的手机,手机上有一张合影,是她和一个小女孩儿的,可能是她的孩子吧,她结婚了?
不想那么多,他轻咳了两声,江书颜关了手机,回头:“有事儿?”
“我房卡应该是掉河里了。”
“你去值班室,那里有保洁员值班,让她用万能房卡给你打开,再给她出示你的身份证,她会核对,明天白天再到前台补办一张,五十块钱。”
听她这么说,杨睿准备回去,刚走到门口,他又折返:“呃……那个,你刚刚手机上有个小女孩儿……”
江书颜重新打开手机:“你说这个?”
“她五岁左右吧?”
江书颜脸色一沉“她刚满两岁。”
“我说现在。”
“她只有两岁。”
“呃……我见过一个小女孩,就在那山上,刚刚看到那照片,我就想起来了,他们眼睛长得好像,我以为是一个人呢……这是你女儿吗?”
江书颜没有回答他:“你见过那个小女孩?”
杨睿点点头:“她穿着一件粉红色的睡裙,好像,我也记不清了。”
“她说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说找妈妈。”
江书颜低下头,没再说话,杨睿也只好出去了,他好奇,回头悄悄看了看,江书颜对着手机里的照片在空旷的房子里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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