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山上,空气清新了许多,温润凉爽,全身的毛孔都好似张开了,十分惬意舒适。
晚上躺在木床上,听着外面的鸟叫声,他倒有点想念老爹了。
老爹走了那么久,不知道现在在做什么,没有老爹在身边,独身一人总缺乏一些依靠。
虽说自己现在已经独当一面了,但也只是个二十的孩子而已,在后世是连大学都还没毕业的孩子。
表面上当官开府,十分成熟,但实际上内心还是无比弱小的,做事凭着一股冲动,没有过深谋远虑。
当初怕做官怕步入世俗就是这个原因,社会很复杂,特别是这个皇权至上的朝代,哪怕走错一步,可能就会步入万丈深渊。
先前得罪阎立德的时候,心里有很多畏惧,但是李治与长孙无忌逼迫,只好硬着头皮往前上,还好成功将仇恨引导了长孙无忌那边。
否则早就被阎立德一派反扑了,都是久混官场的老油条,死士都不知道有多少个,想要弄死自己这个小蚂蚁可太简单了。
丫环翠儿在马棚中难产而死,除了自己,没人把她当过人,自己的愤怒还可能会成为别人的笑柄,一个下人而已,死了真的无所谓吗……
或许自己这条命,在李治眼里,在长孙无忌眼里,在那些达官贵人眼里,也是和翠儿一样的,脆弱无比,哪一天若是死了,那就死了,毫无波澜。
躺在这熟悉的木床上,思绪万千。
他下了床,来到桌前,拿起笔写了一封书信,是放在屋子里留给老爹的。万一老爹哪天回来,看着空空的屋子,还能找到自己。
武珝应该明日就会来了,因为白天在山上看到了武珝的丫环灵儿的小脑袋。这家伙肯定是来打探情报的。
“公子还未睡?”
苏海棠端着茶水走到了他的房间,将茶水放在桌上。
明非停下笔抬起头:“你不也未睡?”
苏海棠读着他手中的信,柔声问道:“我还未曾见过伯父,伯父如今在何处?”
明非摇了摇头,答道:“我也不知道,老爹怪得很,连我都捉摸不透他。”
苏海棠轻笑了一声,倚身坐在他身边。
“夜深了。”他将书信封好,放在桌上,用砚台压住,伸了个懒腰,“困了,该歇息了。”
苏海棠却还是睡眼惺忪的依偎在他身边,他笑道:“怎么了?今晚想和我一起睡?”
苏海棠听他这么说,一巴掌拍在他的胸脯之上,站起身来:“我可是玉洁冰清之人,怎可便宜了你。”
说完便出了房门,朝自己房间走去。
明非嘿嘿一笑,其实这夜黑风高的夜晚,真能做些什么,况且两人两情相悦,也没什么不好。
不过自己可是穿越的天选之子,若是在小说里是要成为男主角的,作为男主角,当然要有一些作为男人的坚定毅力。
第二日,一大早就被吵醒了。
和在府中一样的感觉,只是在府上是被侍女丫环们吵醒的,在这里,是被林中各种各样的鸟给吵醒的。
都是一样叽叽喳喳的,吵死人了。
吃了东西,他拎着猎刀,想去林子里转转,好久没去过林子了,野兔的滋味都忘了。
那时候天天吃野兔,都吃腻了,现在倒还有些怀念。人有时候就是这么下贱。
“我看公子是想去找武姑娘吧。”
苏海棠睁着水灵的眸子,对他问道。
“去找武姑娘?”明非觉得苏海棠是真能胡思乱想,“我去打猎。”
苏海棠抿了口茶水,轻声嘱咐:“早点回来。”
“这还差不多…”他心里嘀咕。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很强,没想到还真让苏海棠说准了。
在林中刚走一会儿,就碰到了正往这边走的武珝。
武珝并未将丫环灵儿带在身边,只是孤身一人。
两人相视一眼,都有些意外。
“你在这做甚?”武珝先发问道。
明非将猎刀插在地上,刚走了一小会儿,倒有些小喘了。没想到武珝也走了这么远的路,倒是如此气定神闲。
他笑道:“武姑娘是准备去找我吗?”
“我只是在这林中转转,我怎知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在城中过得这般好,不愿回来了呢。”武珝面无表情道。
明非心中摇头,这女人真是口是心非,昨日他可是亲眼看到来打探情报的丫环灵儿了。
不过他并不打算拆穿她。
“先前走的匆匆,未向姑娘告别,实在是抱歉。”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武珝的面容,好像比以前憔悴了许多,虽说美貌未减,但先前那种作为宫廷之人的那种高贵感似乎没有了。
此时的她除了姣好的相貌,与民间女子并无区别。
他好奇问道:“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武珝找一处草地坐下,一脸的忧郁之色,答道:“昨日陛下来了。”
明非一愣,李治来感业寺了?
不过也不奇怪,明年五月李治的服孝期就满了,这也就是武珝再次入宫的时间,武珝入宫不久长子李弘便出生了。
也就是说,在入宫之前,她就已经怀孕。那么李治每次来感业寺的时候,就肯定要和武珝你侬我侬一番。
“皇上来看你?”
武珝摘下一朵野花,闭着眼睛轻闻了下,缓缓答道:“陛下想让我入宫。”
“这不正是你所盼的?”明非问。
武珝摇了摇头,玉手扶了扶青丝,红唇微启,想要说什么,却又止住了,叹了一口气。
明非见她这状态,确实不对劲。
她在这感业寺苦熬这么久,为了打动李治不知道费了多少心思,为的不就是回宫吗?为什么她反而还不高兴了……
他皱着眉头问:“你想说什么就说吧,这里又没有旁人,有些话不能够憋在心里,说出来会好受些。”
武珝听完,并未说话,静静地坐着,一双清澈的眸子就一直呆呆的望着他,目光中好似有着百般滋味。
但是这些滋味明非不懂,他转过身去,他只知道再这么被武珝看下去,可能会把持不住,家里已经有了苏海棠了,可不能开第二春,况且这是皇帝的女人。
武珝开口淡淡道:“我记得你先前对我说过,让我做回我自己,我知晓一入宫廷便水深似海,这段日子我反复想着,或许那不是我真正想要的。”
明非真是后悔当初对她说了那些话……
他无奈道:“你不要想太多了,我当初只是随便说说啊……”
武珝反而认真了起来:“我们女子一直以来都只是权利的附庸,自从我入宫门那一刻便也是了,旁人见我们锦衣玉食无不羡慕,只有我们自己知道,那种整日里互相馋毁的日子是极其不好过的。”
“你对皇上就没有情吗?”明非问道。
武珝苦笑:“情?情是何物?我在寺院中呆了如此之久,唯一能够解脱我的,便只有皇上了。”
妃子与皇帝之间果然没有爱情,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罢了。
明非突然为这些帝王感到悲哀,后宫佳丽三千,却可能连一个真爱都没有。
武珝接着说道:“昨日陛下前来看我,我让灵儿回绝了。”
什么?
明非以为自己听错了,这是把李治拒之门外了?造孽啊。这真是功亏一篑。
他瞪大了眼睛,大惊道:“你这是做什么?你果真不想入宫了?”
真的是布了很久的棋局毁于一旦。
武珝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手想帮他整理一下衣衫,却被他躲闪了。
“自我十岁以后,见过我的男子无不登门拜访的,你就对我丝毫未动情?”武珝轻声质问。
明非心里咯噔一下,情绪有一些波动,但他迅速深呼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状态,淡定道:“武姑娘如此身份,我怎敢觊觎。”
武珝举起的手又放了下去,轻笑道:“乞巧节之时,公子为海棠姑娘五步成诗,已成为佳话,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我好生羡慕。
后又有青玉案,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海棠姑娘可真是好福气。
公子可否为我也写一首?”
明非叹道:“武姑娘为何知晓我对海棠的情意却还这样呢,我为你卜过挂,你本该是天上的一颗太阳,为何偏要屈身做这地上的一株草呢?草有很多,却活不过一季,太阳只有一颗,却能亘古长存。”
武珝轻咬着嘴唇,明非这番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眼中划过落寞神色,她转过身去准备离开,不经意间轻声抽泣了两下。
明非从怀中掏出一本书,这是他先前在山上打猎之时所得的鬼谷子之作《捭阖策》,他将书交在武珝手里。
“这本书你拿着,我下次面圣之时定会为你说话,每个人自有天命,你莫要多想。”他嘱咐道。
《捭阖策》讲的是权谋计策以及思考方式,对武珝来说,不论是后宫争权还是未来执政天下,都非常有用。
武珝翻开看了几眼,无力道:“你果真要这么无情吗?”
“这是一条对你最好的路。”明非解释。
武珝却不理解,她只认为明非是在拒绝她,是在施舍她,如此高傲的她眼里忽然的有了一丝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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