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多雨。
雨水打湿了宫中朱砂色的墙,雨水顺着金琉璃瓦的沟壑缓缓下流。
杏儿搀着沈落落走在有些湿滑的地上,一步一嘱咐她小心一些。
直到两人站定在皇后宫门外。
劳蔡嬷嬷通报了一声,才推开门缓缓入内。
雨刚刚停,外面的天阴得如同快入夜了般,宫中也是早早地便将屋子里的烛火灯笼都点着了。
屋子里空有烛火,却不见皇后娘娘人影。
皇后娘娘的寝宫里依旧是焚香气味极重,如今沈落落有了身孕,这气味刚吸入一点,便就觉得鼻子不太舒服,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一声喷嚏,引来一声门响。
许是听见了动静,皇后娘娘从西边儿的佛堂之中推门走出,身后跟着许久不见的穆初芙。
“臣妾来给母后请安。”
一见着沈落落,皇后娘娘便加快了步子,朝着她走来,双手紧紧地攥住了她的双手,蹙起了眉头,“今儿天儿不好,怎地还往宫里来了。蔡嬷嬷去拿个香炉过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牵着沈落落往塌走。
穆初芙始终跟在皇后娘娘身后,一直没敢抬头。
沈落落心中也有数。
自从出了自己失踪的事情以后,原本时常就要找自己来闹闹的穆初芙,却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在任何地方都不出现。
“不劳嬷嬷了。今日臣妾前来是同母后商议些事情,若是母后不介意,便让旁的无关的人出去,臣妾同母后单独说。”沈落落说着话,眼睛有意无意地朝着穆初芙瞟了下。
皇后闻言,微微张开口,看向身旁脸色不大好看的穆初芙。
毕竟是自己的女儿,瞧她这副失落的模样,心中多少也是不忍地。
若是她还是从前的沈落落倒也没什么,可如今她用着沈歌芸的身份,再者便是芙儿在她不见的那段时间里,也是做了不应当的事情。
“芙儿你今儿要住宫里吗?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府吧。”皇后斟酌片刻,手轻轻地拍了拍穆初芙的胳膊。
穆初芙闻言缓缓抬起头,想去探究身旁曾经熟悉如今却陌生的人,可只瞧见了她眉眼之中的凉薄。
索性对着母后行了礼,有些可惜地埋头出了门。
皇后同沈落落对面而坐,她垂着眸,纤纤玉手捣着香炉中的香沫儿,细眉微微抬起,柔声询问道:“当初的事儿,也是芙儿不得已。”
沈落落微微颌首,轻轻弯了弯唇,“母后,今儿儿臣来不是同母后说妹妹的事儿。今儿是想找您借蔡嬷嬷一用。”
“蔡嬷嬷?”皇后抬眼,眸中带着意外。
她弯着眼睛轻轻点了点脑袋,“若是母后信得过,便将她借我用用,我只交代交代她要做的事儿就好,无需太久。”
……
蔡嬷嬷站在一侧,听着沈落落交代她要做的事儿,面色有些沉重,“太子妃娘娘说得倒是合乎情理,可只怕是不太可行。”
“为何不可行?”
“素莹在宫中多年,本是在浣衣局当差的。能成了淑妃娘娘的人,也是使了些手段的。既是她当初认准了淑妃娘娘,如今老奴再去窜动她反戈,怕是不易。”
蔡嬷嬷说得倒是有理。
沈落落微微叹了口气,筹谋片刻,语气多了几分无奈,“若是反戈不了,那便只有剩下的法子了。”
“太子妃娘娘但说无妨。”
其实沈落落是不愿意这样做的,毕竟自己肚子里怀着孩子,想能为孩子多积点德也好。
但毕竟穆昭静一个活活的人放在那,又是正直豆蔻年华。
若是就这般见死不救,许是要毁了她的一生了。
“若是她不愿倒戈,那就让她来背锅。”沈落落凝眸望向蔡嬷嬷,“如今嬷嬷是宫中地位数一数二的宫女首领,安排一人入宫,不知是否是难事?”
蔡嬷嬷目光略带迷茫地看了一眼皇后,只看着皇后娘娘无声应允,便对着沈落落点了点头,“太子妃娘娘请说便是。”
“今夜我派人将她——”
沈落落话还没说完,就直接被身旁的杏儿打断。
“嬷嬷可否能将奴婢安排入宫?”杏儿上前一步,对着蔡嬷嬷行了个礼。
她诧异地看向身边的杏儿,只见着她面色决绝,似是已经做了决定一般。
可她原本想着就是在府中挑出个有眼色的丫鬟来。
毕竟这宫中不是什么好地方,事儿没办好倒是其次。
若是一不小心,许是会出差池。
杏儿看出了沈落落眼中的担忧,便冲着她恬静一笑,“娘娘的心奴婢知晓。可若是选了府中别人,杏儿也无法放心。娘娘若是信得过杏儿,便叫杏儿留下,帮娘娘办好了这差事吧。”
“娘娘若是选定了,今儿就叫杏儿姑娘留在宫里。明儿一早有新宫女入宫,杏儿姑娘就随着来了。倒时老奴便借个机会,将杏儿姑娘送到淑妃身边。”
沈落落这边还没做好决定,那边儿的蔡嬷嬷就开始催促了。
她琢磨了一会儿,只得按照杏儿说地,冲着嬷嬷点了点头,“那边这样吧。杏儿过来,还劳嬷嬷帮忙多照看着些。”
“娘娘放心。杏儿姑娘随老奴来吧,今儿先安顿在宫里,天快亮了咱们再动身。”
杏儿心机聪颖,做事谨慎,这点沈落落是放心的。
可宫中毕竟不必太子府那般太平,不过是表面平静,暗地汹涌。
她循着杏儿走的方向看了半天,等转过头的时候,皇后娘娘已经拨了好几颗葡萄,放进了沈落落跟前儿的盘子里。
“有些日子不见你了,母后瞧着你似是比上次入宫时瘦了许多。今儿你就留在母后宫里吃饭,母后让御膳房给你做些好吃的,可好?”皇后娘娘望着沈落落,笑眼盈盈,满眼的欢喜模样,使得沈落落也不好拒绝,只听着她的话点了点头。
“母后也吃。”她用手推了推面前的盘子,笑地有些羞涩,“瞧我不省心,还一直叫母后记挂着。何德何能叫母后的玉手为我剥葡萄吃呢。”
“这叫什么话,做母亲的心疼孩子,哪里不是天经地义?你只管吃,在母后宫中,你便仗义着,就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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