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而行

    
    孟一凡闭目许久后睁开双目，再看向那台上已是耀眼璀璨，只能看到一片片光芒，有白色、红色、金色。
    而后，随着阵阵咒语声响起，之前那些神职少女便将手中的蜡烛一支支向空中抛去。神奇的是，这些蜡烛在脱手之后，竟都变为了各种生灵，飞舞在偌大的殿内，盘旋一圈后又从大殿中心的天窗处飞出，自此消失在天际间。
    光芒渐散，一位金袍的老者的形象在众人眼中也逐渐清晰，不知是不是那些光还有残留的原因，众人看向那老者时，总觉得他浑身遍布着一层金色的光晕，给人一种神圣可亲之感。
    这位老者面白无须，一头白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借着周围明亮的光线，却隐约可以看出其中夹杂的一抹金色，想来在他年轻之时，定然也是位有着一头璀璨金发的英俊青年。虽说他此时也是气色红润，双目有神，并未显现出一丝老态，但说他是老者，其实更不如说是一位中年男子，可不知为何，所有人在看到他后的第一反应，就会认为他是一位慈祥可亲的老者。
    “光之主庇佑，我西斯·卡佩，在此感谢诸位今日能够莅临卡佩家，参加我卡佩家五百四十二世——希尔·卡佩的晋封仪式！感谢光之主，光之主在你我心中常在。”西斯·卡佩神色肃然，右手在胸前比划了几道。
    听到这里，孟一凡不禁咂舌大惊，忍不住以心声与云逸叹道：“哇，卡佩家都五百多代了么？云叔叔，这得多少年啊，一世十年也要五千多年啊！”
    云逸没有回答，想要以眼神示意孟一凡，却为时已晚。
    只见那名老者微眯双眼，其如渊似海的目光已经看向了孟一凡，就在这刹那间，孟一凡如遭电击，浑身一震后呆立当场，此时他只觉得像是有一座大山压在了自己身上，且全身里里外外都被人看透，好在这道视线只是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间。
    尽管如此，孟一凡已是全身是汗，他心有余悸的喘着粗气，这时候竟有些好笑的想起了先生说的一句话。
    “或许他的一个眼神就足以杀死你……”
    “呵呵，先生说的还真是，不过哪还用得着一个眼神嘛，感觉这人真要杀我的话，我还得倒欠他半个。”
    正当孟一凡胡思乱想之际，突然感觉到一只宽厚的手掌正抵住自己后背，随之便有一股暖流顺着那只手掌，流淌进了自己的身体，于是那浑身血液冰凉的感觉总算是缓和了下来。
    孟一凡勉强冲云逸挤出一个笑容，并感激的点了点头。
    云逸依旧未作言语，只是示意孟一凡往台上看去。
    孟一凡疑惑间转头看去，不曾想，他竟在那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希尔·卡佩！
    希尔正神色庄严地朝着一位窈窕倩影单膝跪地，此时他已经换过了一身装扮，那是一身银色铠甲，其内白色的内衬上还带着神廷特色的金红条纹，而他一头璀璨的金发则被根红色缎带束于脑后。
    至于那道身影的主人，其虽然脸上蒙着一张轻纱，却依旧能让人感受到一种惊心动魄的美丽……
    且不说那轻纱之外的胜雪肌肤，妙曼身姿，光是其露出在外的眸子就让人移不开视线，犹似一泓清泉，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却又自惭形秽、不敢亵渎，但那冷傲灵动中，却又让人魂牵蒙绕，不自觉便沉醉其中……
    “咳咳，光之主庇佑，这次卡佩家的庆典能够请到神殿圣女。是的，希尔很幸运，将由圣女亲自为他主持晋封仪式！”
    西斯·卡佩说完这些后，便后退一步。而那神殿圣女在对西斯·卡佩点头示意后，却上前一步，接过早已候在一旁那神职者递过来的长剑，再来到希尔身前，希尔见此，自觉将身体前倾，圣女便以此剑拍打希尔后背，檀口随之轻启，天籁之音便响彻殿内。
    曰：“持吾予汝之剑，守光之序。此为正义与荣誉之征，骑士之序，应无污点！汝无异议，即可立誓。”
    希尔闻言，抬头望向圣女，面对她那摄人心魄的目光，希尔的眼神中却没有一丝杂念，只是坚定的伸出双手，从圣女手中接过此剑，将其托于掌心。
    曰：“吾立誓，将成为勇敢的骑士，为崇高荣誉而战！”
    而后希尔将头微微前伸，圣女伸手拂过其头顶，一汪清泉再次在众人心田间淌过。
    曰：“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精神，诚实，公正！”
    希尔抬头挺胸，左手持剑，视线与剑柄十字处持平，蔚蓝的眸子熠熠生辉，右手握拳，扣向胸膛。
    曰：“吾发誓，善待弱者；吾发誓，对抗强暴；吾发誓，抗击一切错误；吾发誓，为弱小者而战；吾发誓，帮助任何向吾求助之人；吾发誓，尊重任何妇人；吾发誓，竭力相助袍泽；吾发誓，真诚待友；吾发誓，将对所爱至死不渝！”
    ……
    经过繁琐的仪式后，希尔的晋封仪式终于接近尾声。
    孟一凡全程默然无语，只是怔怔看着自己的好友，这场仪式的主人公，看着他立下那些庄严的誓言，看着他那充满信念的眼神，看着他举止言行间流露出的莫名力量……
    孟一凡慌了，他开始有些迷茫，开始有些不知所措，开始怀疑自己。
    “是我们错了么？或许光之主是伟大的神灵？神廷是正义的教会……”
    这时，一道慵懒的声音却像一道惊雷般，在其心湖内轰然响起，将孟一凡搅作一团的思绪瞬间击散。
    “醒来！孟小子，不是我说你，瞎想啥呢？像那傻小子这样的异类，在神廷可没几个。”
    见孟一凡投来不解的目光，云逸打着哈欠，再以心声道：“别那么天真，这些守则之类的东西，大多时候只是拿出来做做样子的，不然哪来的信徒。呵呵，要真涉及到利益了，你就会看到他们的私利，是如何凌驾在任何守则和精神之上的。”
    “呃，不过这个叫希尔的小子确实有点意思。啧啧，如今像这种恪守死板的传统骑士，倒真是不多见喽。”此时希尔正在庄重的戴上头盔，云逸见此又补充了一句。
    而后，云逸似笑非笑地看向孟一凡，知道这名少年此时已经被希尔的晋封仪式所震撼，心绪正处于摇摆之际。但他也能够理解，毕竟这个世界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神廷中，确实也不全是些龌龊之辈，而恰巧孟一凡结识的第一个神廷中人，竟就是这么一个恪守信条的传统骑士……
    但云逸也只能略微点拨一下孟一凡，有些事，就是前人说一百遍，也不及自己亲自去体会一次。
    孟一凡点了点头，却不敢回话，开什么玩笑，那个什么大主教的，弄得他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咳咳，光之主庇佑，我卡佩家又多出了一名神之骑士，以我西斯·卡佩之名，引主之荣光，常耀其身，接下来请诸位随我共诵祭言。”
    “……终身不信光之主、临死还不信光之主之人，必受光之主弃绝，必受神廷全体亿亿万教众诅咒。他们将永居火狱，不蒙减刑，不获宽限，直至其灵魂得到光之主救赎……”
    西斯·卡佩神情肃穆，十指紧扣，置于胸前，而后喃喃之声便在殿内响起，来此宾客肃然起敬，尽皆与之附和……除了那么几个人。
    孟一凡死死抿着嘴，紧闭着双眼，眼角有晶莹闪烁，两手紧紧捂住胸前的一枚石珠……云逸则是听到此处后冷笑一声，沉重的面色上，再不见往日里的那一丝轻浮之色……希尔眉头微皱，看向手中的长剑……还有一些身着长衫的少年，嘴角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
    “光之主庇佑，我西斯·卡佩在此，再次感谢诸位的观礼见证，接下来，就请诸位自行享受光之主赐予的荣光吧！”
    西斯·卡佩宣布宴会开始后，便对殿内众人露出一个职业化的微笑。随着一阵掌声，他也与台上的其他神职人员一同散去，游走于殿内，与一些熟人寒暄问候。
    “别这样看我，这也是我不想来参加这种宴会的原因之一。”
    云逸翻了白眼，拍了拍孟一凡的肩膀，继续以心声说道：“现在知道什么是狗改不了吃屎了吧，暂时难受一下没什么，省的一直在哪纠结对错，如今知道他们的本质是什么德行就行。但也别学他们，一棒子打死所有人，你那个朋友希尔，不就很不错嘛。”
    “咳咳，光之主庇佑，云逸殿下，好久不见，这次能由您来代表世家所属，参加希尔的晋封仪式，真是令我卡佩家蓬荜生辉！先前因仪式所需，怠慢了殿下，还请殿下多多担待！”西斯·卡佩已行至二人身侧，其优雅的言行间，都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对二人语气平淡的说完这番话后，便拉着希尔微微颔首，希尔则尴尬地对孟一凡歉意一笑。
    “呵呵，光之主庇佑，卡佩主教说笑了，此次能够受邀参加贵方的神圣仪式，是鄙人的荣幸。况且我世家所属又不是那恶客，既然来贵地观礼，那自然是要入乡随俗，客随主便了。”
    云逸点头回礼，学着那老者客套一笑，言语间滴水不漏，却也隐晦向对方表达了自己的不满，虽是温言细语，却尽是显生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