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上,一时间静谧无声,甚至恐怕这个时候就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所以人都在等着局势的下一步。
百官之中,一些官员面面相觑,但还是没有人敢首先跳出来说上一句不同意。
二皇子既然敢在今天提出想要扩充五万黑甲玄骑的想法,那二皇子不说有百分百成功的把握但也必定是有所倚仗的。
说不定已经和上头坐着的那位通过气了也未可知啊!
这个时候首先站出来的人肯定就会被二皇子给盯上,待会儿等到大家都开始搬证据讲道理的时候,这会儿首先跳出来的人是肯定没有好果子吃的。
估计这会儿站在中间的赵云青都有些头皮发麻了,不管圣上如何信任他,得罪了二皇子可没好处。
他本以为文官一系这一次都会同仇敌忾帮他站出来说话,可这个时候真正能说上话的苏望、吕祥瑞等人反而是闭着眼睛养神了。
就好像今天的事情和他们没关系一样,甚至就连一向愿意站在他这边的尚书令程逸杰都没有说话。
苏望、吕祥瑞以及程逸杰都是聪明得没边的人精了,他们仨可以说就是大楚朝堂中的风标,每次朝会有没有大事发生就能从他们的脸上看出端倪。
而这几人一向又颇得皇上的青睐,再加上又是当初跟随先皇起家的老人,所以他们说的话在楚政这里是极有份量的。
但今天他们三人都不说话不得不说就让整个朝堂显得有些诡异了。
不过三人这样的确实让赵云青有些失望了,估计往后这些人再想唆使他站出来当出头鸟,赵云青估计也很难答应了。
但这个时候,苏望等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其实没人知道,还是说他们已经得了皇上的暗示让他们不要插手此事?
至于为什么不是二皇子嘛,因为凭他还使唤不了这些老臣。
能开口的不开口,想开口的不敢开口,这会儿朝堂的气氛真是尴尬到了极点。
但对于众大臣来说这也不是第一次,对于一些无关紧要的官员来说这些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要做的无非就是把自己的头再压低一点儿罢了,反正板子也打不到他们身上。
天塌了还有高个子顶着的嘛。
楚政一只手撑着下巴,一只手随意的搭在龙椅上,看上去似乎是要睡着了,他好像很享受用这样的状态去看着低下的臣子们吵架。
直到这个时候底下实在太安静了他才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众爱卿,不知道你们对于扩军这件事有没有什么看法。诸位大臣大可以大着胆子说,寡人保证不会追究你们的言语不当之罪。”
就在所有大臣都闭口不言的时候,楚政轻飘飘的言语从最上方传了下来。
直到此时,大臣之间才传来了一些窃窃私语的声音,但要说站到金殿中间来,却仍旧是没有人敢的。
“唐礼,你说说呢?”
近两年来,御史台换了主官,换上来的就是这个名叫唐礼的年轻后生,但其实要说年轻却也不算年轻了,只不过是以刚满四十岁的年纪就当上了御史台的主官,不得不说他还有很长一段的仕途要走,当然了,他会不会一辈子被按在御史这个位置上也说不清楚。
至于从前那位刚正不阿,激进敢于弹劾百官甚至是当庭指责楚政不是的老大人已经告老还乡了。
老大人致仕的时候,不到六十岁,但身子骨确实也已经快要垮掉了,这里面估计有一半是被朝堂上的这些人气的,这里面还得包括楚政在内。
老大人一生为国操劳,就连楚政年轻时的一些昏庸之举都是被这位老大人骂醒的,而为了能让老人在生命的尽头安享几年太平日子,楚政终于是没有把他在生命的最后,强留在自己的身边。
这位老大人看得太明白,却又不愿意认清现实,所以才会时时在庙堂之上破口大骂,但出乎意料的是,老大人在朝中的风评一直都是最佳,所有在朝为官的人都不得不对他说上一声正直。
老大人自回家去颐享天年,我们这里也不再多做赘叙。
说回到现在颇为年轻的御史台主官唐礼的身上,这人得了老大人的五分真传,至于为何只是五分,是因为他身上一半是正直,还有一半是从朝中其他地方学到的圆滑。
今天的情况要是落到老大人的身上,只怕是早就破口开骂了,就算眼前的是二皇子也不例外,那里还像眼前这位一样,需要楚政亲自出口点名。
“禀皇上,老臣觉得,扩军一事不是不行,这两年边境颓势大家都看在眼里,相信在朝诸公对于扩军一事都无异议,但到底怎么扩,扩多少军队,从何地招募,何地训练,这些桩桩件件的事情还需要商量,老臣不懂军事实在也不敢妄言。”
得!说了一大堆一句有用的都没有,难怪现在的御史台再不如前两年那般的激进。
所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这主官都如此圆滑了,那里还能期待下头人做事呢?
楚政对于唐礼这样的圆滑性格其实是有些不喜的,他更喜欢当初老大人那样的刚正。
这个唐礼不是看不清局势,只是总爱耍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智慧是有的,但在楚政眼里还需细细打磨几年。
不过,唐礼的话倒是打开了在场所有大臣的嘴巴,反正出头鸟已经有了,就算这只出头鸟是皇上自己拉出来的,那他们也不管了。
“皇上,老臣也觉得,扩军一事不是不行,但按照以往来说,这五万黑甲玄骑!三年之期所需军费……说之为天文数字也毫不为过,但我大楚开国所立国策乃是与民生息,此次扩军之举虽然是为戍守边境,但五万之数还是太多了。”
这次站出来的是在赵云青的示意下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的户部右侍郎谢端佑。
至于为什么不是左侍郎嘛先,因为左侍郎不是别人,正是国相苏望的儿子苏如玉。
刚才没有出头鸟的时候他不站出来替自己的主官说话还情有可原,但现在唐礼都先发话了,谢端佑再不站出来回去可就要被赵云青给小鞋穿了。
苏如玉可以不在乎赵云青,他谢端佑可不能不考虑。
而在看见身边终于多出两个人来之后,赵云青也终于可以歇口气了。
不过,唐礼和谢端佑两人所说的估计也是在场大部分文官心中的意思。
二皇子要扩军!可以!大家不管怎么说面子还是要给的,但扩五万黑甲玄骑,这些文官是不会答应的。
就算经费上大家可以咬咬牙过日子,但也不可能便宜了那些武将。
朝堂上的另一边,老元帅窦宪章同苏望等人一样闭目养神,这个曾经为大楚立下汗马功劳的老人在闭口禅一途上,比之苏望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到了楚政不开口他绝不说话的地步。
作为军队在京中的领头人物,窦宪章已经有近十年的时间没有过什么大动作了,甚至往严重了说,讲他窦宪章毫无作为也不为过。
但就是在这毫无作为中,文官却没能从武将手里拿走多少权利,这些年来文武官员相安无事不得不说这里面有着窦宪章的努力。
不过除了窦宪章,他后面的一些老将军却有些眼巴巴的望着最上面的楚政了。
军队的日子也不好过啊!赵云青替楚政掌管着大楚的钱袋子那是出了名的抠。
往年在军费上,这些老将军就是和这个扣老叟打交道,但每一年,在这些老将军快要忍不住发火的时候,赵云青总是能拿出一个大家都能勉强接受的价格出来。
搞得好几年来,一些老将军都准备在皇上面前参这赵云青一本的时候,又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有人打开了话头,低下就不时有人站出来说话了,但总的意思都是扩军可以,但不能有五万那么多。
二皇子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没有急着说话,直到楚政挥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之后,楚天雄才向前一步说到。
“父皇,近年来军事疲惫已经快到刻不容缓的地步了,边境士兵戎守各方苦不堪言,但须知我大楚兴盛皆是来自于边境安稳,如若我朝再不重视边境之事,恐怕将会动摇国本!”
“二皇子慎言,我朝数年来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扩军之事如何能扯到国本之上。”
扩军一事唐礼可以圆滑,但此刻他倒是可以大着胆子说二皇子的不是了,这也是为何楚政看出了他的圆滑,他却还能坐在御史台主官位置上的原因。
唐礼是有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不假,但大是大非面前还是看得清楚的。
不过,唐礼的话刚刚说完,原本一直闭目养神的老元帅窦宪章睁开了眼睛。
看着唐礼,这位整整十年来都发挥着不争精神的老人开口说话了。
“唐大人说我朝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但不知这一点唐大人是从何得知?”
“京中繁华!各地百姓也都能吃饱穿暖,百年未有之盛世景象就在眼前,老元帅看不见吗?”
窦宪章盯着唐礼,眼神虽然平静却依旧看得唐礼有些心底发毛。
这位十年不曾说过话的老将,也终于决定要为边境将士和百姓说上几句话了。
“京中繁华,本帅确实看见了,相比前朝确实也是百年未有之盛世景象,但唐大人说各地百姓都能吃饱穿暖、安居乐业这一结论却不知从何而来,唐大人可曾离京真正的去到大楚各地看看,那些百姓是不是安居乐业了?”
年岁已高但威势仍存的老元帅窦宪章陡然提高了声音。
“大楚辽锦二州边境之地,每年战死的将士足足有五千人!”
文官之中有人肃然起敬,不管他们和这些武将有着怎样的矛盾和利益冲突,这些为国捐躯的英雄都值得他们尊敬。
“本来这也没什么,将士吃军粮拿军饷,不死在战场又死在那里呢?”
窦宪章压声音压低了回来,但在下一刻又突然拔高。
“但你们这些文官不知道的是,边境军力不济将导致什么样的后果!这几年,我大楚每年都会因为兵力不足被草原的那些蛮子攻破一些村子和小城镇,每年都有大量的百姓被草原蛮子屠戮,或是掳会草原沦为奴隶,而等到我朝的军队赶过去时,那些村子或是城镇已经被草原蛮子屠戮一空了。”
说到这里,窦宪章的语速又慢了下来。
“如果说边境将士每年要是五千人,那么死亡的边境百姓就是死亡将士的十倍以上!如果说将士战死沙场是死得其所,那这些百姓何其无辜!刚刚唐大人说我大楚各地百姓安居乐业,可也不曾知道过一些边境百姓已经到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地步了吧!”
窦宪章说完之后不再看向唐礼,而是直视大殿之上的皇帝楚政,大踏步走到二皇子身边。
“皇上,关于二皇子所说扩充五万黑甲玄骑一事,臣附议!”
大殿之中不再有人说话,甚至就连一直哭穷的赵云青都站到了一旁。
这些官员平日里勾心斗角,但还是打心眼里想为老百姓做点什么的。
如果窦宪章列举的数据只有每年战死的五千将士,他们敬佩归敬佩,但也不会在扩充军队上做出太大的让步,此刻关系到民生,终于是不再有人站出来反对了。
“皇上,臣附议!”
沉默之际,原本闭着眼睛睡觉的吕祥瑞从文官人群里站了出来。
“儿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接着是太子楚无双,是国相苏望,是尚书令程逸杰,是中书令何仁安,是御史令卢凌轩,是兵部尚书马隋凉,是军中老将黎世平,是御史台主官唐礼,是户部左侍郎苏如玉,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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