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逍和杨闲这边,他们又一次回到了那个农户的家里,在给他们开门的时候,庄稼汉的惊讶和慌乱不亚于看见一头老虎站在自己的门前。他问道:“是你们?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杨闲摆摆手,安慰道:“没事,我们只是来与你们商量一些事情,不必惊慌。”
庄稼汉把他们两个让进院里,小心翼翼地伸出头看了看外面是否有人跟着,确定了没人,这才关上了门。
院中,庄稼汉的父亲,那个老头儿泡了壶茶,正优哉游哉地喝着,见杨闲和梅逍走进来,他并没有显出很惊讶的神色,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淡淡地打了个招呼:“来了?”
杨闲感到有些不寻常,问道:“您知道我们会回来?”
老头儿把茶杯从嘴边放下,道:“我猜着,你们应该会回来的,毕竟是武阳殿的弟子,总不会扔下暗殇阁再次作恶不管,回山上享清福吧?”
杨闲神色自若,跟在他身后的梅逍脸色却倏地红了,梅逍确实动过这样的想法,但从现在开始,他再也不敢有这样的想法了。
有的时候,责任是需要其他人帮着认识一下的。
杨闲道:“我们一定会管的,而且一定会管到底,尤其是有关于暗殇阁的事请,总有一天,我会灭掉它。”
老头儿点头道:“年轻人,有梦想是好的,但如今的路总是要脚踏实地的走,只看着那个远大的目标,小心被脚下的小石头绊倒!”
杨闲点点头,道:“您教训的是。”
杨闲的优点就在于此,只要别人所说的道理是对的,他就会接受,不管说道理的人是什么身份。相比之下,梅逍就差了许多。
梅逍在伊翊不在的时候,有时候会做一些只有孩子才会做的举动,比如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比如对一切事物都有一种异样的抵触情绪。
但这时候有杨闲管着,还是会好很多的。
杨闲与老头儿坐在一张桌子上一边喝着茶,一边聊着天,杨闲道:“老人家,我们这次来恐怕要在您这里住一段时间了。”
老头儿缓缓地在桌上的空处摆上了一局象棋,一边摆着,一边道:“哦?你们有什么事情要办?”
杨闲轻掇着茶水,微笑道:“是,我们可能要装成您的儿子了。”
老头儿也笑了:“呦嘿,那我还多了两个学武的儿子?”
杨闲的眼神微微一变,反驳道:“不,您是本来就有三个务农的儿子。”
老头儿摆上棋局的最后一颗棋子,笑道:“老朽老了,老糊涂了,没错,没错,老朽是有三个儿子。”
老头儿抬起头,看着杨闲,脸上的皱纹似乎都绽出了一丝光芒:“有兴趣陪我下一盘吗?”
杨闲抬眼与老头儿相视一笑:“乐意奉陪。”
梅逍在一旁看着这两个人的反应,听着两个人的对话,总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其中似乎有一些重要的东西,但梅逍却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一些什么,但又什么也没抓住,足足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过来。
梅逍鄙夷的看了一眼杨闲的背影,暗暗在心中腹诽:一个老狐狸,一个小狐狸,这两个人还真是天生一对。
梅逍转身进了屋中,收拾起了两个人的行李,他才懒得参与杨闲和那老头儿的对话,总觉得那些东西实在是有些弯弯绕绕的。
这些麻烦的东西,就留给杨闲去解决好了。
杨闲与老头儿的棋局杀了个旗鼓相当,两个人都紧紧地盯着棋盘,思考着下一步应该如何走。
老头儿的神情专注,每一道皱纹似乎都紧紧绷着,极其紧张。每一次落子也都是慎之又慎,生怕走错一步。
杨闲也很认真,但却不如老头儿一般紧张,杨闲慢慢地走着每一步,显得沉稳而老练。
下了一会儿,老头儿忽然丢下了手中的棋子,眼神锐利地盯着杨闲,道:“不玩了不玩了,娃子,你这么玩可就不好了。”
杨闲一笑,道:“老人家,怎么了?”
老头儿的目光闪了闪,道:“你每一步都有能够绝杀我的招数,却吊着不杀,这么让着我,可就不是下棋,是让棋了!”
杨闲一笑,眼中似乎带了些邪气:“老人家,我想问你,利刃是悬于颈上更可怕,还是藏于鞘中最可怕?”
老头儿的脸色变了三变,忽然叹气道:“娃子,我不如你啊!”
杨闲微笑:“过奖。”
杨闲起身,回了屋中,与梅逍一起整理起了行李,他们要把这户普普通通的农家重新布置的像一个六口之家,这是一个不小的工程。
院中的茶桌之上,老头儿看着刚刚与杨闲下剩的残局,微微一笑,道:“还是年轻啊!”
说着,老头儿伸出手,把自己的棋子“车”斜着飞了出去,覆盖在杨闲的“帅”上,用力砸落。
棋盘上出现了一个大洞,杨闲的“帅”和老头儿的“车”一同从洞中掉了出去。
既然没有解决迷局的能力,那么就颠覆整个棋盘,杨闲还缺少这样的狠劲。
老头儿并没有把桌子上那副残破的棋局收起来,而是拿起茶杯,把其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笑了笑,这才离开了桌子,回到屋中歇息去了。
黄昏时分,落日西沉,金红色的光辉照耀着农户的整座院子,杨闲与梅逍终于收拾好了行李,二人走到院子中透气,梅逍盯着茶桌上的棋局惊讶道:“咦?你们怎么把棋盘下成这样?”
杨闲一边舒展着筋骨,一边向梅逍这边走来,眼睛向棋盘看去:“怎么了……”
在杨闲看到棋盘的一刹那,他怔住了,后面的话也没有说完。
棋盘上,原来自己的“帅”所在的位置已经变成了一个洞,连带着老头儿的“车”一同从这个洞掉了下去,从洞中能够看到,两个棋子一同躺在地上的灰尘之中。
杨闲看了看棋盘上的局势,按照规则,那个“车”是如何也不可能出现在“帅”的位置上的,除非是无视规则。
杨闲若有所思地坐在了棋盘边,不动了。
梅逍在一边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趣,便先回屋去睡了。
微寒的星夜之下,杨闲坐在已经被砸得破败的棋局之前,默默思索着其中的道理。
许久之后,屋门前出现了那老头儿的身影,老头儿远远看着坐在棋盘边上一动不动的杨闲,露出了一个欣赏的微笑,轻声道:“孺子可教也。”
第二天一早,梅逍起床,发现身边并没有杨闲,他来到院中,才看到了一夜都一动未动的杨闲。
棋盘上凝结着露珠,它们反射着阳光,分外好看,杨闲在棋盘边如老僧入定,专注而深邃的眼神盯着棋盘,嘴角带着一丝了然的微笑。似乎已经有了什么收获。
规则,真是这个世上最没用的东西,囿于规则,难成大事。
杨闲和梅逍又在这户农家住了下来,这一次,两个人的装束不再是武阳弟子的服色,而是换成了普通农民的衣物,每天日出即起,日落而息,叫老头儿爹,叫老妇人娘,庄稼汉自然就成了两个人的大哥。乍一看,还真就像是一家人。
杨闲和梅逍为了更贴近农民,甚至把自己晒黑了不止一个度,如果伊翊现在看到他们两个的样子,恐怕第一眼也很难认得出来。
这一次,杨闲专门问了老头儿他的姓氏,得知老头儿姓刘,杨闲也专门给自己和梅逍各取了个姓刘的名字,杨闲叫做刘二奎,梅逍叫做刘三壮。
这样具有乡土气息的名字,梅逍最初怎么也接受不了,最后还是庄稼汉说了话:“这又不是你们的真名,听听我的真名‘刘大黑’,满足了吗?”
梅逍瞬间安静了,用一种极其同情的眼光看着刘大黑,悄悄与杨闲咬耳朵:“这名字,有点儿像山上养的那只大黄。”
杨闲皱眉大声道:“你怎么能这么说大哥?”
随后,杨闲一脸嫌弃地躲开,只留下梅逍一个人面对着刘大黑快要喷出眼眶的怒火和咯吱作响的大拳头。
刘大黑这个纯纯的庄稼汉自然对梅逍造不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梅逍虽不会反抗,但也不至于受伤。
当梅逍灰头土脸地回到杨闲面前时,迎接他的,是杨闲一点儿都不厚道的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吃瘪了吧!”
梅逍一瞪杨闲:“你小子,敢耍你师兄?走着瞧!”
杨闲呵呵一笑,并不放在心上,梅逍的威胁,有几次成了真的?
就在三人打闹的时候,老头儿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喂!你们三个都别闹了,快过来吃饭啦!”
最近一段时间,老头儿家里的粮米等一切应用之物都是武阳殿派人送来的,这些也算是梅逍和杨闲两人住在这里的报酬。这临时的“一家六口”倒是衣食无忧。
六口人围在院中的大桌前,高高兴兴,热热闹闹地吃饭,这是多少普通的人家羡慕也羡慕不来的场景?
尤其是在当下的时局里,能好好活着都是一种奢望,大多数的普通人甚至连一口饱饭都吃不上。
杨闲与梅逍二人住在这里,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在每一顿饭的时间,能看到一墙之隔的邻居家里也升起了炊烟,是一件多么值得开心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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