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转的灯从不同角度反射出霓虹般绚目的红光。怔怔的望着那盏灯不眠不休的运转,顾北辰只觉自己的视线微眩得将要窒息。迷离而梦幻的灯光一如血泊的殷红,回想起父亲刚刚孤单而无助的再度倒下的情形,顾北辰眼中闪过一丝自责。
“别摆出这么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我是不会同情怜悯你的,尽管还是在斗争刚刚打响的时候就缴械投降,但一想到正是你的妈妈将我的人生改写得如此不幸,我恨不得现在就将她的儿子连同正躺在抢救室里的老家伙一道挫骨扬灰。”
“您刚刚说什么在斗争刚刚打响的时候缴械投降,不可能的。文素利,我警告你别在父亲给我的股份上白费心思。我会将我的股份代理人由父亲改成哥哥的名字。如果连哥哥都被您收归麾下的话,那我会如父亲期许中的那样义无反顾的站在你们的对立面上,毕竟直到目前为止,谁输谁赢终究还是未知数。”
“野种就是野种。就连大话都比普通孩子说得更离奇荒谬。看来在这之前我还真是小瞧了你,不过想想也对,怎么说你也是那个不要脸的女人留下的孽种,如果你和你那个霸占别人家主卧的妈妈的处事作风背道而驰,那才让人惊诧生疑呢。既然打定了主意,那就放心去做吧。但作为曾被你叫了20年的母亲我还是要给你个善意的提醒,胳膊是永远拧不过大腿的,而像你那种本就不配继承者位置上的人终究会重新沦为身无分文的乞丐。比起被动的被抢夺和被践踏,还是成王败寇的局面更能让所有人逞心如意吧。“
“你…”顾北辰的眼睛里有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和退缩,直到文素利身后那面清新的天蓝色帷幔被护士缓缓拉开。顾北辰依然宁静而直直的站在文素利的正对面,春日的阳光笼罩在两张同样洁白无瑕的面庞上,顾北辰的眼神深邃暗烈,就连微微流转着的彷徨与落寞都一同消散在如画般明媚的灿烂春色中。海洋般跌宕连绵的阳光下,文素利并不肯退让分毫的眼睛里同样染上无数星星点点交缀而成的银白色光晕。
“不过我还要再提醒你一次,无论你做什么都不要紧,只是从现在起,替你擦屁股的人便由你的爸爸变成了与你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我。你要是胆敢违背我的意愿我是一定会要你那个卑贱的妈妈好看,那么我相信你身后的这股力量也一定会在无休止的精神折磨中溃不成军吧。儿子,其实你的主意很好,但可惜在金钱权势制定的规则面前,你的智勇双全一定会被血腥与铜臭的气味完全抵消,因为我是闻名于安城的文素利,而你你,不过是本就不能被社会接纳的私生子,我和你之间终究隔着一道类似天壤之别的铜墙铁壁,因为这道空气壁垒真实存在,所以即便我真的对你们做了些什么,你们又能拿我怎么办。或者在我身后众多的拥护者眼中,你以为你的肺腑之言可以磨灭我对安城做出的杰出贡献吗?还是说能逼着我交出顾氏附加在我遗孀身上的权力。儿子,虽然说起来很残忍,但这就是你终将认清的现实。等你重新沦落成乞丐后,那我只是单纯的勾勾手指,就会有很多人自告奋勇的替我去做掉所有我想但身份不方便去做的人。对于必修课,在顾凯麟生死未卜的这段时间应该学了不少吧,已经在学不妨学习的再狠一些。“文素利说完这句话,沉默了一会儿,如同抽紧了深潭中的积水才看得一清二楚的文素利的狰狞黑暗的灵魂就像是从灰茫茫的大雾另一端飘过来的似的。尽管在所有过路者的眼中,文素利与召开新闻发布会时的面貌并没有多少改观,特别是当光线从文素利的身后漫射而过后,文素利立体深邃的眉目依然像是被镶上金边后静静站在展示柜橱窗前的洋娃娃。
“是吗?你以为造成你今日有家不能回的惨景的人是我妈妈或者是我吗?”望着顾北辰如石雕般朝着自己扬起的面孔,文素利松开了手,阳光洒照在顾北辰如琥珀般清透的眼眸里,看着顾北辰静静流淌在自己脸上的目光中充盈着苦涩的滋味,文素利仿佛再次回到28年前那个闪电与惊雷交织了整宿的绝望夜晚。
“文素利,将半生活成一个玩笑,这中间你也有推脱不掉的责任。难道你希望自己的一生都只是活在无休止却也毫无任何快感而言的另一个玩笑中吗?醒醒吧,不要因为一个又一个接踵而来的执念彻底毁掉您半辈子的心血,否则您不单单是顾氏集团的笑话,还会变成所有人眼中的笑话。”
“总之,我就是怨恨了你们很长时间,而我从一个普通的女人走到今天这样的位置上,完全都是拜欲望和仇恨所赐。既然我们之间终免不了相互厮杀的场面,那么作为对手发自内心的欢迎你来到这个无情无义却充斥着抢夺与践踏的欲望世界来。至于那些异国他乡的雨水都洗刷不尽的反骨与泥垢,就由母亲即将浇灌的真心重新洗涤吧。儿子,母亲对你的期许和信心一点不比你的父亲少哦。你就用你稚嫩的双肩来承受吧。”文素利的手轻轻绕过顾北辰洁白修长的脖颈后,又一路向上的用她更加温婉的手轻轻触碰着北辰如雪白玫瑰花瓣一般圆润柔和的耳垂。因为被嘲讽和冒犯,顾北辰虚幻而透明的眼神中泛起一阵异样的涟漪。深深的凝视着顾北辰的文素利触碰在顾北辰紧绷的下颌后,手指忽然颤动了一下。顾北辰的眼中充满了压抑的黯然,特别是在在听到文素利的轻声耳语后,顾北辰的反应比较强烈,因挑衅成功而带来的短暂欣喜过后,文素利的心再次被重重的拧了一下。手腕上的轻奢表在春日的粼粼微风中泛起一层如春日湖泊水面一般明亮的碧绿色浪花。
顾北辰的眼神和当年第一次见到郑世兢时几乎完全一样,只是此刻站在面前的顾北辰眼中比起对欲望的强烈渴望又多了一份倔强与固执。
文素利的手指顿时僵住,在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
由阳光穿成的珍珠破碎了,在珍珠濒临消失的那一刻,生成了许多肥皂泡,每一个从文素利的眼前飞过,文素利对于郑世兢的记忆就更清晰了一点点,就在那些闪烁着五彩荧光的泡泡在文素利身边飞来飞去的时候,文素利有些晕头转向,她的脑海里就好像在放映着一个个比起被顾氏驱逐的惨淡离场更加令人惊心动魄的故事,或许是脑袋里一时之间装了太多事情又一时半会儿理不清头绪的缘故,文素利的眼中充满了浓稠的血腥气息。有些在时光的飞逝中渐渐渺小得微不足道的恩恩怨怨再次重新冲上文素利的心头。
“甚至是因为顾氏在我身上施加的伤害,我会一样不落的还给你,顾凯麟的另一个儿子。”
顾北辰睫毛微颤,他定定的望着文素利。
就在两个人之间紧绷的气氛即将飙升至沸点的时候,顾北溟走了过来。他一眼就搞清楚了抢救室外的状况,顾北溟静静的打量了一眼正站在水晶般簌簌流淌着的阳光中的顾北辰无比清冷单薄的身影,然后微笑着站在顾北辰的前面直接开口跟文素利打招呼道。
“听说您最近事务很繁忙啊,竟然还能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探望父亲。”看着顾北溟眼底同样黯淡沮丧的样子,文素利微笑着轻叹道。“是啊,与顾凯麟绝到极致的人性相比白白浪费掉的时间又算得了什么,只是念在即将发挥效力的户籍的份上,我不得不现身送他一程。否则万一被无良的记者抓到把柄,那我还怎么演我作为贤惠夫人的全部戏码。”文素利笑着看向被顾北溟藏在身后的顾北辰,隐约察觉到两个兄弟之间似乎忽然有了某种难以言明的默契,文素利的嘴角扯出一抹似有若无的苦笑。她的眼底多少还混合着点点闪烁着幽芒的黯然,但顾北溟能笃定的是文素利对于顾凯麟每况愈下的身体没有一丝一毫的眷恋,哪怕那只是非常微弱的不舍之情。夹杂在父母之间的北溟从心底传来一阵猛烈的痛楚。“难道母亲就这么盼着父亲早点死掉吗?”他在心里静静的反问道。但出于礼节,他还是朝着文素利失落的笑了笑。
“不论如何,我还是代表我的父亲感谢您。其实您与父亲之间本就是出于利益联合而缔结的婚约,即便您对我们父亲视若无睹,我们也不会埋怨您的。”顾北溟的嗓音有些微微沙哑,但他还是有条不紊的对文素利说道。
那一刻顾北溟轻盈如阳光的声音就好像一个强大的魔咒,原本只属于文素利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在话音落下的那一刻打乱了原本有序的节奏。
文素利屏息凝视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顾北溟,因为 久久等不到文素利的答复,顾北溟慢慢俯身,借着鞠躬的机会他低着头,目光却静静的朝着文素利的方向缓缓流淌而去。
“你不用感谢我,更不要说是为了你的父亲或者单纯的为了堵住我的嘴巴而感谢我,我可承受不起。” 因为顾北溟非常生冷别扭的客套,文素利的心中突然迸出一股剧痛,因为不敢看他,所以在心中一恸后,空寂无措的文素利急忙侧转过脸,然而令她始料未及的是,那面巨大明亮的玻璃中却正静静的倒映着顾北溟朝向自己俯身致谢的动人画面,文素利眼底的光芒渐渐暗淡如黑夜,但很快她眼中的锋芒再次冲破沉黯的夜之枷锁,转而又仿若即将涨潮的海洋般此起彼伏着激荡起来。
“好吧,既然我已经见过会长,那我也该走了。至于隐藏在心底20年一直都想对顾凯麟和顾北辰交代的话,刚刚我已经一并表述给顾北辰了。还有,不论正在抢救中的会长何时离开人间,哪怕是在我刚刚走出医院不久也烦请顾北溟社长在第一时间告知。告辞。”
在离开的那一刻,文素利的目光依依不舍的从顾北溟的身上移开,然后她再次望向孤零零的站在顾北溟身后,就像一只受伤的小猫一样脆弱不安的北辰。逆光之中,顾北辰的面容如黑漆漆的夜空一样宁静。
“即便你本人并没有对我做什么,但是顾凯麟加注在我身上的一切伤害,归根溯源却都是拜你所赐。如果不是你,我不会被顾氏与文氏一并抛弃,如果不是你,我的人生何须过得这么辛苦。”
文素利在心中的默念将顾北辰从失措恍惚的思绪中唤回,顾北辰抿紧唇片蓦然抬起头,文素利凝视着他的眼底顿时深幽无底。七彩斑斓的虚幻泡泡在灰色的走廊里游荡,比预想中用的时间更长,文素利漠然的脚步清冷的踩在大理石地面,就像古刑场上的刽子手正残忍的凌迟着他的身体,因为心底渐渐感受到锐利的刺痛。顾北辰的手落寞的握着借以支撑着自己沉重身体的围栏缓缓蹲在地上。
“对不起,我没有阻止我的妈妈对你造成的伤害。”顾北溟对着顾北辰低垂的脸孔轻声说道。
“是我应该和你说一声抱歉,我知道哥对我的怨恨一定不会少于文素利阿姨,可是就像这次爸爸病情突然急转恶化一样,我没有办法挽回这一切。”顾北辰心中痛极,他无法捉摸的眸光中渐渐闪过无数错综复杂的情绪。
仔细想想从前的自己对顾北辰太苛刻了,看着顾北辰痛哭流涕的样子,顾北溟心里非常难过。
“在刚刚和我妈妈对视的那一刻我想明白了很多事,如果你我不能放下前尘往事,那么你我之间或许也会像我的父母那样将短暂的一生拖沓成漫长,而我不希望我的妈妈一辈子活在荒谬的玩笑中,当然我也不希望自己会成为文氏与顾氏下一场悲情故事的主角。因为不忍,所以这一次我只能选择让你和我并肩作战。你,愿意不计恩怨的信任我一次吗?”
“哥,我说过会把股份的法定代理人改成哥就一定不会食言,我的选择并非 想与哥结盟,而是公司本来就是哥的,为了哥的梦想,哥已经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全部。”
顾北辰声音干哑,在短暂的静了静后,他依旧恍惚失神的望着顾北溟。
“其实这不单单是你的选择,这也是顾氏与文氏的选择。既然一个悲剧已经不可避免,那么我只能尽全力不让悲剧再度降生在你我甚至是我们深爱的亲人身上。解决不了的事情和接受不了的感情只管统统交给我,就像从前交给父亲那样吧。请不要再有任何心理负担。”顾北溟平静的说道,因为他明白只有这样做才能让自己心里的罪恶感减轻一些。
月光从两个人身后的窗户里洒照进来,
望着重新安静下来的走廊,顾北溟的心里响彻起一阵阵寂静急促的回声。他默默望向此刻站在楼梯口,双手扶着栏杆如同月光中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塑般一动不动的顾北辰。
“等下手术结束,你就回去好好休息吧,今夜有我在这儿守着,等明天放学后,带着换洗的东西再来医院接替我,另外我得到确切消息文氏那边似乎是在酝酿着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情,为了安全起见,这段时间千万别让郑世兢阿姨出现在医院里。股东大会那边,连勋哥已经递来首战告捷的好消息。现在我对征服各位股东很有信心。记着我曾说过的话,尽管最近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但你依然还没有成熟到顶着家族压力承受一切的年龄,所以不管听到了什么,不要放在心上。”
从暗夜到天明, 顾北辰的面容愈发苍白,就连浑身上下由内而外散发的磁场也愈渐消沉,看着自己的弟弟一夜之间从尊贵宠溺的少爷沦落成脸上写满沧桑的悲观少年。心中同样苦涩的北溟,胸口缓缓起伏了一下。尽管他的身体也正在发烧,整个人同样虚脱得就像即将从人世间消散的夜露。但他还是克制着身体的不适,慢慢走到顾北辰很扁,轻轻握住顾北辰冰冷的手臂。
“那父亲呢,他真的会没事吗?”
“不用担心,放眼全国医术最为精湛的医生已经在尽全力抢救了,相信很快我们就能收到好消息。”
“那哥的意思是说,只要那位医生出手就一定会救活父亲的,对吗?”顾北辰沮丧到极点,眼中刚刚溅起的水花如云雾般悄然散开,望着顾北辰苍白的嘴角断断续续的扭曲抽动着,顾北溟的呼吸急促起来,他平生第一次将北辰紧紧的拥护在自己的胸口。
因为父亲的心脏停泊是在母亲文素利进到病房后,如果父亲在手术室内外出现任何问题,那母亲身上一定会负担不可推卸的责任。不论是出于对母亲的维护,还是对父亲的担忧,顾北溟决不允许父亲带着天大的谜团骤然死掉。但和那些意图掩盖黑暗往事的人物不同的是顾北溟只是出于人人都有的私心。想到这里,顾北溟本来随意搭在顾北辰肩膀上的手不由握紧了。
“哥…如果爸爸有个三长两短…”痛苦和惊恐就像伸长了口信的毒蛇正一寸一寸的咬噬着他的心脏。顾北辰勉力仰起脸,他木然的望着顾北溟同样空落落的眼眸。不知是否是因着施加在自己肩上的压力太重的缘故,一连失眠数日迟迟无法入睡的顾北溟眼前一片漆黑,在与顾北辰如海的眼波猛烈撞在一起的那一瞬间,北溟脑中猛的剧烈眩晕起来。
“别这样,如果正躺在病床上的父亲看到你这个样子一定会很难过的,坚强点。”
雪白的衬衣在夜风中轻轻飞舞。这是第一次北溟和北辰能放下一切,仅仅是凭借一脉相承的血缘重新被宿命维系在一起。
手术整整持续了将近一天两夜的时间,就连享誉国内外的著名脑外科医生也被顾北溟从慕尼黑特意请了过来,在紧急开展的手术过后,顾凯麟依旧昏迷不醒。医生说对于积在会长脑部的淤血必须尽快清除,否则当血液凝迫在神经上,情况就会更加危险,不过万幸的是顾凯麟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一关,这一点还是值得庆幸的。
“嘟嘟嘟”来电话了。
"喂?哦,是的。什么?已经在往后海来的路上了吗?啊,那个地方我知道距离我这边不远,好的,我知道了,不过请稍微等我一会儿,我这边出了点小插曲啊,就这样,一会儿见。"
挂断电话以后,绘英慢慢走到李俊熙身边。就在通话头像刚刚停止跳动后的三秒钟内,五色的荧光再次从手机提示孔中飞了出来。绘英在如同银色镜面的手机屏幕上一顿比划,并在接通的同时向俊熙做了个嘘音手势。"哦,妈妈,我可能会回来晚一些,不用等我,我和朋友在一起,总之是您熟悉但暂时不方便透露名字的朋友。”
"呀,呀。绘英你在给谁通风报信,一个不够还要打两通电话。"俊熙望着绘英小声嘀咕电话的背影喃喃说道。
“没有办法,非常重要的朋友闹了些情绪,所以只得多下些工夫。”绘英漫不经心地回答。
突然,俊熙反应过来,又看了一眼绘英的手机屏幕,绘英快步转过脸去。"不,不对,你是想拜托伯母和我爸爸通风报信吗?"
“好的就这样,挂了。”,“怎么可能,我是那种拿着朋友做交易的人吗?只是在拜访故人的路上见到行踪可疑的你,因为不放心所以就一路跟了过来。俊熙,为什么选择这里,难道这里藏着你的什么秘密吗?” 绘英边问俊熙,边直视着俊熙傻笑。“不过最近你和北辰看着都很不对劲,北辰一连失踪了好久,无论每天发多少次消息都石沉大海。而你,自从上次见你从陌生阿姨的小吃店出来就魂不守舍的,该不会是…”
"哈哈!"刚刚还满脸堆满愁云的俊熙笑了出来,可能是动作过大的缘故,就连眼泪也顺着眼角淌了下来。
不得不说,绘英到底就是绘英,只要有他在身边,俊熙就是烦闷到丁点也会突然被激发出想笑的欲望来。不过这还是最初认识的那个不谙世事的书呆子吗?李俊熙在心里问自己。
“你的脸上赫然写着故事两个字,但如果你一定要隐瞒我的话,我绝对不会问。”
绘英是个不会经常将自己的感受表现得过于明显的人,如果他选择默默的将关心反锁回心里,那么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人察觉到,尽管绘英最擅长掩饰,但看着他微妙的情绪,俊熙依然能明了绘英的真实意图,只是他同样喜欢装聋作哑。
“出生在不食人间烟火的传统学究世家的少爷也懂得看人脸色了吗?真是难得啊。”
“我说的是真心话,我知道你们都有各自的秘密,或许这就是我们成长的烦恼吧。”
“你说这是成长的烦恼吗?或许是吧,从小到大我的世界就被打架和挨打贯穿着。看看如此痛苦的成长历程,我真的是很烦恼啊。”
望着鼻青脸肿的俊熙绘英爽朗的笑着。
“所以,明知道逃避伯父的生日会会再次被动挨打,你也一定要给他的颜色看看。”如果不是为着什么要紧事情而吵架的话,还是尽快和好吧。”
“没办法,从很多年以前他就很喜欢给我点颜色看看,我再想或许是因为他并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浓墨重彩,所以才拼命的站在我身上探索吧,所以这一次我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总之,只能祝你好运。”
男孩子之间的交往真的很单纯,有时候一句玩笑,或者一块大白兔奶糖就能驱散朋友心中的阴霾,并迅速缝合好朋友心底的伤口。
绘英随着俊熙的身后坐到一眼就能看见大海的巨大土丘上。因为四周太过空旷就连僻静的海面也显得异常冷清。
不知过了多久,俊熙和绘英,两个人一句话也不说,就那样默默的坐在那里想着各自的心事。
绘英站在俊熙的摩托车旁边。
"真的可以骑摩托车吗?身体都伤成了这个样子?真正应该去医院的人竟然还有心思满世界骑行。 "因为不放心,绘英忐忑不安的看着俊熙的伤口。尽管看不到膝盖,但估摸着也应该好不到哪里去,毕竟李俊熙爸爸李泰洙的李氏家教法在安城也是令人闻风丧胆的。
从昨晚到清晨,绘英已经问过好几次了。但俊熙说什么也不肯去医院。
“我的手没事。”李俊熙眨着眼睛向绘英凑近了过来。
“真的要自己去吗?我看过导航指示,真的很远,而且那个小店的阿姨你能确定他就是伯母吗?”绘英问俊熙。
"总之,我豁出去了,拜托了!千万千万要替我保守秘密。"
看着俊熙黯淡的眼神就像迷路的孩子一样迷茫,绘英只能默默的为俊熙祈祷。
“平日里那些信誓旦旦的向父亲表忠心的人,直到现在一个都没有来医院探望。真的是很让人失望啊。”顾北溟心中五味杂陈,但在抬起头望向姜连勋的那一刻,顾北溟凝视着他的眼睛轻柔的说道。
“的确如此,不过北溟坐上社长位置时日也并不短,您应该明白那些人之所以表忠心完全是因为您在他们可望而不可及的位置上。”
姜连勋含笑看向顾北溟微微有些错愕的眼睛。
“那么连勋哥是因为一直以来都只是做父亲和我的秘书,所以和持有股份或者占据某个位置的他们相比,你是因为没有其他选择,所以才一直站在我们身后的对吗?”这样的疑问已经在北溟心里停留了许多年。
“谢谢,不论出于何种缘由,我都很感谢你为我们一家人付出的一切。”
顾北溟一边礼貌的回应着姜连勋,一边黯然的望着病房的门口,看着仓储匆忙的人们迅速消失在父亲病房的门口,顾北溟的眼中的落寞一如受到谴责的孩子,尽管那种失落并没有太过强烈,但还是牵动着姜连勋的心。
姜连勋也很无奈,他频频抬手看着腕表。
“别再等了,不会有人来的,毕这一次所有人都在义气与利益之间,选择了利益。如果在召开股东大会前,爸爸不能恢复意识,那么你我的人生就都成未知数了。但就算我们被赶下台,那些倚仗着股份或实力坐到高位上的人们,他们依然要靠着顾氏集团生活下去。这样的现实我一直都明白。与实实在在的优渥生活比起来,口头上的忠心算得了什么呢?” 顾北溟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他高傲的挑起眉毛,话语里流露着轻微的沙哑。
悄无声息的微风在病房的纱帘上点缀了薄薄一层斑驳陆离的星光。
最后一点光明在顾北溟的眼中熄灭,尽管在这段时间大家似乎什么都没有做,但陌生与疏远无疑不是对依然坐在社长位置上的顾北溟最后的审判。当然,无法平衡的内心更是凌驾在顾北溟心里最为沉痛的枷锁。就在所有人都对股东大会不抱有希望的时候,病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正望着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爸爸出神的北溟,在感受一晃而过的清爽冷风时,怔怔的转过身。
水晶般澄净的阳光柔柔的照耀在地面上,顾北溟的大伯和尹理事正静静的站在那两道斜长的投影中。
北溟的思绪霎时间变得虚幻而空白,有种难以言明的失落和温暖在他冰凉的血管里缓缓流淌开来。
“您二位能来探望父亲,我真的很感动。”短暂的欣喜后,顾北溟的心情更加沉重。 整个顾氏集团得到父亲的应允与支持的人并不在少数,但能来到医院的却只有两个人,这样的现实着实是让人灰心丧气啊。想起自己和姜连勋在这个病房中说过的话,顾北溟心中的失落骤然间更加深了许多。与此同时,那一股连日以来始终萦绕在心头无法释怀的慌乱再次贯穿了顾北溟的心脏。
“我们跟了顾会长20多年,这么重要的时候当然得来了。”
“说得没错,如果不是顾会长的栽培,可能现在我还在走街串巷的维持生计呢。”
“总之不论其他人怎么想,我们都永远追随顾凯麟会长。”
“没错,我们永远追随顾会长。当然我们更希望顾北溟社长重新振作起来。”
落寞就像泡沫般迅速的压在顾北溟平静如潭水的眼睛里,顾北溟苍白单薄的脸颊得就像夜晚河流里飘荡着的白色花瓣。
尽管胃酸正在克制不住的来回翻搅,北溟还是勉力克制着翻江倒海的呕意,站起身,郑重的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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