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边界

    
    李昊他们到达黑门的时候，大概凌晨四点到五点的样子，盛夏的天亮得早，这时候，天空已经开始泛着白光了。
    穿过大黑门，李昊他们惊讶地看到，黑门里面俨然是一片正在忙碌着的建筑工地。这个大门的前面是大峡谷和长桥，里面靠山，但是门后面却是一片十分开阔的平地。平地上原先似乎是个市镇，但已经被夷为平地。
    就是字面上的夷为平地，原有的房屋都已经被推倒了，在一片瓦砾和废墟中，搭建出来了简陋的工棚，还有更多的空地上堆满了各种建筑材料。从工棚延伸到大门后面，到处都是脚手架和塔吊，整个工地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即使这是凌晨四五点，人最困的时候，工地上还是一片忙碌。
    而在工地上忙碌着的自然不是丧尸，丧尸，即使是丧尸骑士这样的高级丧尸，也没有操纵机械，建造建筑的能力，这些是人类的幸存者。人不多，粗粗看去也就是几千人的样子。搁在过去，一场演唱会，一场足球赛的观众都是少则一两万，多则上十万人。
    可是在灾难爆发后，这个幸存者的规模就不算小了。李昊就没有去过那些听闻中几万人几十万人的幸存者基地，他们当中唯一去过大型幸存基地的也只有桑藜，可那时候的小千山基地号称近十万人，桑藜日常看到的，也只是很少的一部分而已。
    不过惊讶之余，他们随即又看到了建筑工地周围一片密密麻麻站着不动的人群。那就是丧尸了，它们就像雕像一样一动不动地站着，与工地也保持了几百米的距离，但光是那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数量，就足以让人浑身泛起鸡皮疙瘩了。
    李昊他们却没有就此停下来，因为丧尸骑士还在前进，沿着宽敞的公路前进，从工地旁边经过，从那片被夷为平地的工棚区经过。当他们经过工地的时候，他们都极力地望向工地上的幸存者，可以看出，这些幸存者都十分消瘦，他们有男有女，最老的六十多岁，最年轻的也就十几岁，但不管男女老少都差不多是枯瘦如柴，动作迟缓，如果不仔细看，会让人觉得他们其实也就是丧尸。
    当李昊他们的车经过的时候，这些幸存者中有人扭头看向了他们，不过也就是看了一眼之后就又低下头继续干活了，更多的人甚至看都不看他们，只是麻木地干着手里的活儿。而在大桥对面的另一个方向，远远可以看到大队行尸走肉一般挪动的丧尸，隐隐可以看到丧尸的队伍中夹杂着一些神色紧张的幸存者，显然，那些幸存者也是丧尸的俘虏。
    李昊他们只觉得一片震惊，这样的场景，在影视剧里似乎见到过，大约相似，却又超乎想象。就连邵晓楠也紧紧地皱着眉头，说不出什么话来。
    迎面也遇到了一支丧尸的大队，这支丧尸同样裹挟了数量不少的幸存者。这些幸存者都是步行的，他们步履蹒跚，筋疲力尽，似乎是走了很远的路。丧尸大队遇到打着黑旗的丧尸骑士，很自觉的散步到了路两边，把路让出来。那些幸存者也下意识地跟着让路躲在路边，有的借机休息，有的茫然地看着黑骑的队伍和被黑骑架着的这辆汽车，还有极少数几个人似乎麻木到都没有意识到眼前是什么情况，依然走在大路中间，就对上了丧尸骑士的队伍。
    因为视线阻碍，李昊他们是没有看到丧尸骑士做了什么，但他们能看到散到两侧的幸存者或者发出下意识的尖叫，或者畏缩地蜷缩在了一角，或者有些冲动地想要做些什么，却被自己的同伴死死抓住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惧欲绝的神情，偶有愤怒，那些愤怒却像烈日下的水迹，转瞬就蒸发了。
    当黑则明继续驾车向前的时候，他们看到了路中央的血迹、残肢，人都已经看不到了，只有路边几从丧尸伏在地上，正如进食的野兽。
    黑则明的手紧紧地握住方向盘，用力用得手背都发白了。
    坐在前排的赵季则瞪大了眼睛，脸色一片苍白，她几乎就要拉开车门冲出去，却被黑则明伸手按住了。
    李昊这时候倒是比一向冷峻的黑则明冷静得多，他突然意识到，当他决定来找卓凯人的时候，就是把他们几个人送进了地狱。可这场灾难爆发到现在，又有哪里不是地狱呢？他们之前的乐观，甚至自以为还可以笑对一切的从容和坚毅，到这时，连他们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起来。
    来兮和邵晓楠坐在后排，视线不够好，不过即便不用亲眼目睹，她们也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来兮闭上了眼睛，邵晓楠则又陷入了深思。
    他们只能继续往前走，沿着公路又行驶了十多公里以后，沿着公路的分叉转向一条更狭窄一些的道路，里面是沥青路面，还很新，路面也很宽，可以并排行驶三辆车。路的两旁种满了白杨树，树干挺拔，枝叶繁茂，景色很是宜人。
    但没人去关注什么景色！
    到达半山的时候，又出现了一片开阔的平地，也是个市镇的样子，房子倒没有被摧毁，依然显出古香古色的样貌。不过房子都很新，显然是才建成不久的仿古建筑。
    道路一面延伸进这个市镇里，一面沿着山势继续往上。
    山上是大面积的树林，天已经彻底亮了，有晨风吹拂，吹得那一片树林哗啦啦作响。
    队伍就在这里停了下来，那些丧尸骑士都翻身下了它们的坐骑，而那些变异兽也都和脱缰的野兽一样，抖动着身体，或者仰头冲着天空发出刺耳瘆人的嚎叫，有的扬起前肢，像人一样站起来，鼻子里喷出巨大的声响，然后在那个打着旗帜的丧尸骑士一声沉闷的，让人耳膜生痛的呼啸声中，四下里散开，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但似乎怎么想，它们应该都不会是去吃草。
    李昊他们也下了车，他们不下车，估计那些丧尸骑士就会转过头来，把他们的车给踩烂了。双方的力量没有可比性，这些丧尸骑士都很高大，穿着的盔甲也很重，可想而知，它们就是用踩，也能把一辆汽车踩扁。
    李昊现在可以确定这些丧尸骑士都不能用语言交流了，它们和初级的丧尸差不多，也只能从喉咙里发出一些嘶哑难听的嘶吼声，不过它们的声音有变化，有时候也有节奏，大概能用来做简单的交流。而那个打着黑旗的丧尸骑士径直走到李昊面前，用手指了指他，然后早就转过了身。
    这意思倒也足够清楚。
    李昊依旧背起了脸色越发苍白，陷在昏睡中，手心冰凉的桑藜，黑则明走在前面，赵季和来兮护着邵晓楠三人并排跟在旁边。几个人跟着那个丧尸骑士往前走，其余的丧尸骑士没有跟着往前，而是走进了市镇外面，沿着山体开凿出来的一些山洞里面。然后李昊他们才注意到，靠近市镇这条路沿途布满了山洞，里面黑乎乎的，不知道有多深，也不知道里面都有些什么。
    市镇里的房屋虽然是仿古建筑，但是都不高大，只有走到最里面的时候，可以看到一个靠山搭建出来的大概五层的建筑。整个建筑的外观完全是石料的既视感，不过看建筑的痕迹应该是钢筋混凝土浇筑然后经过外装修做成石料的效果。这个建筑的每一层都有一个阳台，像梯田一样，第二层最开阔，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第五层最高，比后面的山体还要高出20米，由8根直径2米的水泥石柱支撑着，与其说是一个阳台，倒不如说更像是一个祭台。
    太阳已经出来，这个建筑外面，包括5层的阳台上都没有人……也没有丧尸。
    李昊他们跟着丧尸骑士走进了这栋外形很奇特，和整个市镇的建筑风格大相径庭的五层建筑，走进去以后，他们就感觉到了一股凉意。
    丧尸骑士在这里停下了，等在门口的，是李昊他们之前见过的，跟在卓凯人身边的4个漂亮的女孩子之中的两个，她们依然穿着那一身精致到花哨的铠甲，脸色白得更大理石一样，感觉不到她们的年龄应该有的生命活力。
    她们同样不说话，或许，同样不会说话。
    李昊说：“在觐见你们的皇帝陛下之前，能不能先让邵医生把我这个妹妹送到你们的医疗中心，或者研究中心，她现在状态很不好，随时可能……死去。”他本来想说变异的，但很显然这两个女孩子就是变异人，那么说起来的话，变异在她们眼里，怕也是件好事。
    那两个女孩子停下脚步，互相对视了一眼，依然没有说话，但是她们招了招手，很快的，有几个人从这个不知道是城堡，还是山洞的建筑内部的阴影里走了出来。
    是人，满脸谦卑，但会说话的人。
    “两位殿下。”一个穿着灰绿色的好像是军装，但又装饰得很花哨的高大男人走到那两个女孩子跟前，高大的身材弯腰几乎弯成了一个直角。
    他身后4个同样打扮的男人同样谦卑地弯着腰。
    其中一个女孩子指了指李昊背上的桑藜，又指了指建筑内部的一个方向。
    “明白了。”那个高大男人立起身，再次弯腰，然后走到李昊面前，瞥了他一眼，语气倒还算和善地说：“把人交给我吧。”
    李昊看着这个个头差不多有一米九的男人，没动，也没说话。
    这个男人也不生气，说：“你是想救她的吧？那就不要耽误时间，你们现在不可能跟着进去，因为皇帝陛下要见你们……没什么好不放心的，毕竟……”他落寞地一笑，说：“不也就是这个样子吗？”
    李昊和来兮、赵季对视了一眼，赵季和来兮从李昊的背上接过桑藜，把她交到了这个高大男人的手里。男人把桑藜横抱起来，他似乎力气很大，抱着桑藜就跟抱着一个幼儿差不多。
    来兮忍不住问：“你叫什么？”
    男人耸了耸肩，说：“下次见面，自然就知道了。”这话的意思，大概是如果没有再见面的机会，那也就没必要知道了。
    邵晓楠说：“我也一起去，我是医生。”
    男人看看那两个女孩子，没得到反对的意见，也就点了点头。
    然后，就剩下了李昊、赵季和来兮，以及黑则明4个人，跟着那两个女孩子走进了建筑的内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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