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度新语

    
    二百零四 神目
    江南杭州城内有一举子姓穆名辉，饱读诗书，才学精湛。康熙六十年，春闱之时，其千里赴京赶考。孰知，进入考场之时，其突患目疾，试卷诸题，竟难识一字，模糊不清，其无奈，耐心候之，待收卷之时，仍似盲者般，试卷竟如白纸般，眼前一片白茫茫，其不得不交白卷。出考场之后，其一气之下，出京城，寻郊外路侧一歪脖树自缢！
    穆辉命不该绝，自缢后，被一郎中途径此处发觉，急忙解套，其已断气，郎中施人工呼吸法救之，良久，其终苏醒，仍视物模糊，抱头痛哭不止。郎中得知其因，劝曰：“汝之不惠，有病治病，病愈可来年再入考场，亡则皆毕矣，哭则无用也。”其觉有理，渐停哭泣，郎中问：“汝可愿随吾至诊所医之？”穆辉跪地叩谢郎中救命之恩，并点首愿去诊所医之。
    至城内诊所，经叙谈，盛辉得知恩人姓尤名骞。尤骞曰：“此目疾可根治，然尚需多日，需住诊所渐医之。”穆辉应允，尤郎中唤其女儿小慧，备一客房，暂收穆辉住之。穆辉探路返回客栈，取行李书箱暂居之。
    尤骞为穆辉号脉开方，命小慧至药房购药，并为其熬药。穆辉饮药汤，病稍愈，能辩明暗，遂问病症，尤骞释曰：“此目疾名唤目冷症，极为罕见，平时正常，若遇急事，头热目冷，冷热相克，即刻发病，目不见物，焦而益发，最后盲矣。现用怯冷加热之法，使目加温，与头同温，则可渐愈也。”闻其所论，清晰透彻，令人赞佩。穆辉遇此良医，真乃幸也。
    确然，尤骞乃京城名医，常有疑难杂症者住诊所医之，由小慧护理诊者。穆辉与小慧相处数日，二人日久生情，小慧聪慧伶俐，美颜俊俏，穆辉渐爱之，小慧亦有此情，见穆辉时，不觉赧色满面，侧目闪避，别有娇羞，使穆辉甚心动矣。
    天长日久，尤骞敏锐之目光，视透女儿之心，其悄然谓小慧曰：“慧儿，汝侍候穆辉即可，然焉能情爱乎？”小慧却曰：“何故？父曾言此举子才华横溢，日后必有所成，今因何如此言之？”尤骞摇首叹曰：“吾从其目光中见有舛气溢出，吾正犹豫不决，吾疑之，上天让其患此目疾，命中注定，乃救其所为也，吾用心为其医之，正乃害其也。”小慧闻此言，半信半疑，求父曰：“女儿非有此爱意，不管如何，求父将其治愈，可否？”父含糊答曰：“然，据其情而定之。”
    一月后，穆辉每日食药，病情虽见愈，仍视力不济。其不觉心急，于小慧交谈时，口出嗔言。小慧闻后，犹豫片刻，遂将其父所言告之。穆辉闻后大不悦，嗔曰：“若如汝父所言，吾目疾乃天定也，即如此，吾空有满腹才华，不能再次赴考，不如自戕之！”言罢，以头撞墙，欲寻短见。小慧见之，忙阻拦，咬牙曰：“吾父不能治愈，吾治之！”穆辉惊问：“汝焉能治此顽疾也？”小慧羞怯曰：“吾整日随父诊脉开方，耳濡目染，已成半郎中也。吾父为汝所开药方，吾已与另外诸方比之，其中主药为人参，其余则为辅也。人参大有补气升温之功效，然吾父药方所示剂量微小，此焉能治愈目疾？此定乃吾父犹豫之处也。”
    穆辉闻罢，转忧为喜，忙求曰：“惠妹，若能将吾目疾治愈，吾殿试得中，必涌泉相报！”言罢，其扑通跪地，小慧顿脸色绯红，忙扶之曰：“相公莫行此大礼，吾将尽力而为之。”
    小慧再为穆辉抓药，改动药方，加大人参用量。穆辉食后，明显变化，其觉目内发热，凉气散出，其目疾渐愈，从视物模糊至清晰明亮。后小慧购一奇特人参，形似童孩，乃人参娃也。穆辉服后，奇迹现矣，其注目视物，聚精会神片刻，竟能隔板见书所示文字，其突获特异功能，欣喜若狂，奇哉！
    尤骞见之，顿喻矣，知小慧改动药方之所为。悄问女儿，可增人参剂量用之？小慧不敢隐瞒，点首承认。尤骞并未责怪女儿，无奈叹曰：“唉！此举不知成全其，亦不知害其，待来年春闱再见分晓，吾恐其难逃劫数也。”
    穆辉决意暂不归故里，其寄回信，求父再寄银两，欲驻京候来年春闱。其目疾痊愈，并获神目之特能，兴奋至极也。一日，闲来无事，其于城内集市闲逛，见一戎装军官，骑马漫步过集市，马上驮一书箱，其定睛细视之，见书箱内有一书，名为《历年科考试题汇编》，咦！此书乃历年科考试题逐一分解也，得此书，细研究，可押来年春闱之试题，其大喜，紧追几步，谓书生曰：“大人，汝可否将书箱内《历年科考试题汇编》借吾阅之？”
    军官闻言惊愕，疑问：“汝言甚？”穆辉施礼曰：“大人，小生见汝书箱内有《历年科考试题汇编》一书，可否借之阅乎？”军官心思：奇矣？书置于箱内，书箱上锁，其焉能视之？遂问：“汝如何知吾书箱内有《历年科考试题汇编》一书？”穆辉不隐瞒，实言曰：“小生偶获奇能，目能隔板视物，适才见书箱内有汇编一书，故斗胆相求，欲借阅之。”军官半信半疑，欲试之。
    路侧有一酒店，门后有酒桌，军官手指酒店门，问：“酒店门后桌上有何物？汝能言出，吾方可信之。”穆辉定睛视之片刻，曰：“靠门后酒桌之上仅有一筷筒。”军官快步进酒馆视之，见门后酒桌上果仅有一筷筒，细数筒内筷数，共八筷。其出店又问：“筷筒内有筷几何？”穆辉答曰：“筒内有八筷。”军官大惊，此人果有奇能，咦？神目也！
    军官曰：“吾愿将汇编一书借出，然吾乃一从令者也，无权开箱借出，请随吾入王府，待吾禀报王大人，主人若恩允，吾方可借也。”穆辉急于阅汇编，点首应之，愿随其至王府，求王大人恩准以阅之。
    王大人乃来年春闱主考官，一礼部侍郎也，其闻湖北武汉有一书局，将历年科考题目汇编成册，名《历年科考试题汇编》一书，遂派快马至武汉取回数册，以备来年春闱试题参考用之。
    军官入府进客厅，将回京所遇神目详述之，恰皇四子胤禛正于厅内闲坐，王大人与胤禛闻后，大惊，皆觉天下竟有此奇异之事，实难相信，愿面见穆辉以试之。
    于军官引荐，穆辉入府拜见王大人与四皇子。王大人问穆辉来历，穆辉跪叩曰：“吾乃杭州人氏，一进京赴考之举子，因突患眼疾，无奈退出考场，沮丧至极，自缢寻短见，恰被京城名医尤骞所救，后为吾医治目疾，吾病愈并偶获奇能，能隔物视字。今见军官大人书箱内有《历年科考试题汇编》一书，请王大人恩准，借小生阅之。”王大人疑问：“汝可真有隔物视字奇能？能否试之？若真如此，本官定允借之。”穆辉点首曰：“敬请大人任意试之。”
    王大人命仆人随意取书置板后，穆辉皆能识出书中所示文字，往返数次试之，竟无丝毫差错。众无不惊奇，王大人不食言，取汇编一册，允借穆辉。穆辉手持汇编，谢曰：“谢大人恩准，小生阅后，后日定归还。”欲告辞而去。正此时，闻客座胤禛曰：“且慢！请此举子留步，暂随吾至雍和宫居处，吾有要事求之。”穆辉战兢兢叩曰：“殿下，不敢言求，大人有事尽管吩咐，小民将效全力为之。”闻皇四子有令，其焉敢不从？
    穆辉随皇四子至雍和宫，胤禛命手下为其安排食宿，谓其曰：“明日汝改装仆人，随吾进皇宫至乾清宫观之。”其闻欲入皇宫，骇曰：“吾乃一介布衣，安敢入乾清宫？”胤禛慰曰：“有吾领其，何惧之有？休惧。”
    次日，穆辉改装成仆人，虽胤禛入皇宫。待皇上早朝毕，主仆二人至乾清宫，见宫殿高大威严，金碧辉煌，其颤巍巍随胤禛入殿内。胤禛指御座上方悬挂“正大光明”牌匾，问曰：“此牌匾后有一锦盒，盒内装有一圣旨，汝可视之？”其凝目视之片刻，点首应之。胤禛急切又问：“圣旨上何文？汝速念之。”皆知，满清遵祖规，皇上立新皇接班者之遗诏，尽封于锦盒内。胤禛预先知，心急火燎。穆辉念曰：“传位十四子。”此时，闻殿前有人走动，胤禛大骇，忙拉其手从殿后溜之。
    胤禛与穆辉返归雍和宫，胤禛嘱曰：“今日之事，且不可与任何人言之。”穆辉点首，其喻矣，此关系重大，若言出，必死无疑也。
    后日，穆辉欲归还汇编，遂告辞胤禛，曰：“小生借汇编已两日，今应至王府归还，吾告辞矣。”胤禛允其归，并赏其纹银五十两。
    穆辉大悦，喜滋滋然，手捧赏银，返回王府。面见王大人，还回汇编。告辞欲回诊所，当行至府门口时，突从侧冲出俩彪形大汉，猛扑上前，将其按倒于地缚之，其奋力挣扎呼喊，无奈大汉力大，其动弹不得，一大汉喝曰：“吾等奉四阿哥之命，恐汝日后生非，现不得已为之。”另一大汉取出一瓶药液，掰其口，强灌入，其顿昏矣。
    当穆辉苏醒，睁目四望，四周模糊不清，欲呼喊，言语含糊不清。其知已被灌入毒药，毒发作，其已成半哑半盲之残废者。其被弃于城外荒野之处，其探路返回诊所，诊所已人去屋空，尤骞知大事不妙，恐遭牵连，携小慧早已逃之夭夭，不知去向矣。其万般无奈，只得持杆探路，一路乞讨，返归故里去矣。
    咦！穆辉果中尤骞之预言，若其目能视物，知足而驻，或许能躲过此劫。然其获神目之奇能，人前尽显，忘乎所以。终劫数难逃，此冥冥之中似有天定也，其落此惨状，悲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