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癫狂半生闲

第九十八章 我真的,要完犊子了!

    
    这一点,我是非常赞成的。
    名声这个东西,是靠经营的。
    好名声的人,不一定是好人,可能只是善于掩饰罪恶。
    伪善这种事情,我最擅长了。
    罪恶,将成为我心中永远的秘密。
    我月华谷,将长长久久,立于正道之林。
    而我詹淇,将妥妥当当,成为武林宗师。
    就在我浮想联翩之时,其他几人已经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等我回过神来,猛然发现,凌若渊仿佛已经寻到附近了。
    她咋咋呼呼的声音,震得我耳朵生疼。
    耳朵生疼是小事。
    不知为何,我对这凌若渊,也是极为惊惧的。
    此人行事离经叛道,又与聂轻寒亲厚。若是凌若渊知道是我害了聂轻寒,她一定会削了我的土豆皮。
    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冷战。
    我凝神屏气,就要遁去。
    哪知,我这才发现了大麻烦。
    天大的麻烦!
    我竟然瘸了。
    我的两条不争气的腿,被聂轻寒的玉缺所伤,此时又痛又软。
    勉强站立可以,要远遁,根本指望不上。
    我的天啊!
    我真的,要完犊子了!
    眼看凌若渊就要赶到。
    我又惊又吓,几乎瘫倒在地上。
    幸亏,就在我瘫倒在地的电光火石间,我灵机一动,顺势一滚,就滚到了旁边的灌木丛中。
    灌木丛中,开满了血色的红花,刚好隐藏我的身形。
    没想到,凌若渊给我取名小土豆。如今,我真要像个土豆一般,藏头露尾。
    不过,君子能屈能伸。
    在这红花丛中,屈一屈,我是丝毫不在意的。
    只是,更加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在这红花丛中的,权益一屈,竟让我无意间知道了,一个更大的秘密。
    这个秘密,与凌若渊有关。
    .
    .
    就在我刚在红花丛中藏好,就听见了细碎的脚步声。
    从细碎的脚步声可以听得出,显然不止一个人。
    这些脚步声,越来越慢,如同粘滞了一般。
    我偷偷地瞄了瞄,果然看到了凌若渊。
    在我的记忆之中,凌若渊,一直都是一副得意洋洋,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但此时,我几乎认不出她了。
    凌若渊穿着一件紫灰色的类似于长裙的衣物。
    之所以说类似,是因为这条长裙,实在有碍观瞻。
    这条长裙,满是泥水,而且,到处是窟窿缺口。
    就像是,凌若渊经历了长时间的摸爬滚打,才来到此处。
    不但如此,凌若渊哪有往日的精气神,她简直就像,丢了魂一般。
    她越走越慢,最后,竟和我一样,瘫倒在地上。
    凌若渊的身后,快步跑过来两个人,扶住了她。
    这两个人,我也是认识的。
    一个俊朗公子,唤作秦松。
    另一个温婉女子,平日里和凌若渊形影不离的,正是后来的九剑门掌门钟懿。
    这两个人,人品修为都是年轻一辈中,极为出色的。
    但这两个人,偏偏乐意于整日与凌若渊厮混,简直就像是凌若渊的小跟班。
    这两个人,此时露出极为紧张的表情。
    秦松,紧紧地搂着凌若渊的肩膀,声音有些颤抖:“若渊,你冷静些。”
    而钟懿,只是拉着凌若渊的手,红着双眼,却说不出话来。
    凌若渊,一滩烂泥般,双眼呆滞,面无表情。
    但她的嘴却一开一合,仿佛在念叨什么。
    我仔细一听,是凌若渊在自言自语:“聂师叔,师弟师妹们给我传信,说你要离开九剑门。我便飞一般地赶回来了,一刻都没有耽误。你都不知道,我摔了多少跤……聂师叔,你怎么不等着我呢?”
    凌若渊的自言自语,絮絮叨叨的:“聂师叔,虽然你总是抢我的东西,但,但是,我其实,其实是极喜欢你的……”
    并且连绵不绝:“聂师叔,你若是不罚我抄经了,我怕是会浑身不自在……”
    自言自语,逐渐带着哭腔:“聂师叔,你答应过我,待我变得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你就与我讲讲,我母亲的事情。如今,你怎么能食言呢?”
    后来,自言自语干脆变成了嚎啕大哭:“聂师叔!你能不能,不要死?”
    凌若渊双手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动着。
    一旁的秦松和钟懿,彻底放弃了安慰,也低声啜泣起来。
    听到这些哭声,我竟莫名地也有些伤感。
    哪知,哭声突然被打断了。
    一阵幽幽的声音传来:“凌若渊,你这聒噪的毛病,能不能改一改?”
    凌若渊的嚎啕大哭蓦然一滞,泪眼婆娑地抬起头。
    只见不远处,满身是血,双目紧闭的聂轻寒,竟然睁开了眼睛,有些嗔怪地望着凌若渊。
    我的天啊!
    聂轻寒居然没有死!
    躲在红花丛中的我,差点吓得从花丛中滚出来。
    若是聂轻寒没有死,那我们的所谓秘密,就不是秘密。
    我们杀人越货的罪恶,就会被坐实。
    我们苦心经营的,正派美名,将变成镜花水月。
    更可怕的是,我们将会和凌若渊,甚至九剑门,结下血海深仇。
    我们,将永无宁日。
    说不定,还会身败名裂。
    想到这些,我的身体,就不可抑制地,筛糠般地抖动起来。
    真是何苦来呢?
    但凡我老老实实,如今还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的掌门,好歹也能无灾无祸,自娱自乐。
    如今,却要落个胆战心惊,朝不保夕的结果。
    罪恶啊,最令人不能忍受的,不是惩罚,而是,后悔。
    躲在花丛中的我,追悔莫及。
    我寻思着,要不然我干脆爬出这红花丛,跪在聂轻寒面前,忏个悔,讨个饶。
    说不定聂轻寒和凌若渊,一时头脑发热,就原谅了我?
    正想着,我的思绪,又被凌若渊的大嗓门打断了。
    只见凌若渊一声尖叫:“聂师叔!”
    然后,她就如同兔子般蹦起来,冲到聂轻寒面前,将聂轻寒紧紧抱住了。
    我分明记得,刚才凌若渊还如同一滩烂泥般,转眼间,竟又生龙活虎了?
    只听见凌若渊又哭又笑,语无伦次:“聂师叔,你吓死老子了!你若是挂了,老子,老子就永不嫁人!”
    聂轻寒轻咳了几声,板着脸道:“凌若渊,第一,你休要再自称‘老子’。第二,你若是不嫁人,那就待在九剑门抄经吧。”
    凌若渊吐吐舌头:“聂师叔,我一着急,就会忘了那些假惺惺的繁文缛节。至于抄经,只要您跟我回九剑门,我,我就搬到藏经阁去住。”
    聂轻寒微微笑了笑,拍了拍凌若渊的手道:“你若要我回九剑门,也可以。但你需要在我面前,立个誓。”
    凌若渊一愣,后退两步,有些戒备地盯着聂轻寒,小声嘟囔道:“您,不会又要坑我吧?”
    聂轻寒板着脸道:“你不肯?”
    凌若渊翻了个白眼,不情愿地道:“罢了,罢了。我这个人,有强迫症,就喜欢看着大家,齐齐整整的。您只要愿意回九剑门,立个誓什么的,无所谓啦。”
    聂轻寒仿佛很满意。她点了点头,朗声道:“凌若渊,那你就立誓:今生今世,不会为我报仇。”
    凌若渊愣住了。
    她抬眼仔细打量起聂轻寒。
    只见聂轻寒一身素衣,已被鲜血浸湿。血渍红得发黑,分外扎眼。
    聂轻寒面色惨白,气若游丝。
    她虽依然站立,却显得漂浮不稳,如同墙头衰草,风一吹,就要倒了。
    凌若渊急切地扶住聂轻寒。
    凌若渊仿佛很生气,埋怨道:“聂师叔,您在瞎说什么呀?”
    虽然生气,但两行热泪,却从凌若渊的眼眶中滑落下来。
    聂轻寒仿佛也生气了。她厉声道:“凌若渊,你立不立誓?”
    “不立!”凌若渊赌气般地大喊。
    “凌若渊!”聂轻寒语气一软:“你立了誓,我便告诉你,你母亲的事情。”
    凌若渊一呆,吞吞吐吐地道:“我,我母亲?”
    聂轻寒点点头:“对。你若不立誓,你就永远不能知道,你母亲的事情。”
    凌若渊低下头,沉吟片刻,又抬起头,大声道:“聂师叔,您不用告诉我,我母亲的事情了。这个誓,我绝不立!”
    聂轻寒听了,脸上泛起苦笑:“你,果然,要让我死不瞑目。”
    说罢,聂轻寒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一头栽倒。
    旁边的秦松和钟懿大急,慌手慌脚地将聂轻寒扶起来。
    只见聂轻寒勉强坐定,面色发黑,已经是油尽灯枯之相了。
    凌若渊又嚎啕大哭起来。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死死地抓住聂轻寒的手,含糊不清地问:“聂师叔,你快说,是谁害了你?是不是肖成他们?门童师弟说,肖成他们今日来找过你……”
    躲在红花丛中的我,此时已经冷汗淋漓。
    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哪有不用付出代价的罪恶?
    我正懊悔不已,突然听到聂轻寒道:“没有人害我。是我自己,不想再流连人世了。”
    我大吃一惊。
    难不成,聂轻寒就这样,放过了我们?
    凌若渊也大吃一惊。她不相信地道:“不可能!”
    她仿佛想起什么,疾声道:“聂师叔,您若说无人害你,那,您的真言宗呢?您拿出来让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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