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是天上仙

第二十章 悬空大大侠

    
    快!
    快!
    再快!
    白玉京的心跳如同雪崩,每一次都会伴随着全身皮肉的抖动,他怀抱着苏江淮,快速地在林间穿梭。
    苏江淮躺在他的怀里,将手伸入了他的胸襟,用颤抖地声音道:“冷……”
    白玉京不断地安慰着:“没关系,没关系,不会有事的,龙须草就在前面!你坚持住!”
    “坚持不住了……咳咳……玉京,别救我了。”苏江淮伸出手,双臂绕过他简单的衣服,抱着他的身躯,感受着寒风里最为温暖的体温,颤声道:“师父不要我了,我不是绣衣使了,你……你放下我吧。”
    白玉京并没有听她的,仍旧一路狂奔,嘴中怒道:“我都没有放弃,你为什么要放弃?难不成人的一生就一定要听旁人摆布?他让你报仇你才报?他不让你报难不成你就不报了?仇是自己的,恩才是别人的,你谢恩和你报仇,本就是两件事!”
    苏江淮苦笑着,嘴已被鲜血染红,嘴角的血流在白玉京的胸口,“但绣衣使,向来……如此。”
    “向来如此,便是对的嘛?”白玉京大声问道。
    苏江淮深吸了口气,将头靠在他的胸口,“你知不知道,你也是我唯一的朋友,能死在朋友的怀里,我已知足了,天命自要我如此,我又能如何?”
    “天要你死,你就死?”
    他纵身一跃,已至崖口,将苏江淮放在崖边,又把自己身上唯一的衣服盖在了她身上,附身道:“你等我,我即刻上来!”
    苏江淮还想说什么,他却已如一阵风飘走了。她的目光望着那水流湍急的崖口,喃喃道:“你不该为我冒险……这世上不该有人为我冒险的……你……你不该把我当朋友的……我……我不能害死你的……”
    风声滚滚,白雪已覆盖了崖口。
    白玉京站在崖面上时,心中忐忑万千。
    他从未在大雪纷飞时来过此处,更不会在没有任何绳索的帮助下下去,可现在人命关天迫在眉睫,又怎能胆怯?
    时至今日他已明白了一个天大的道理,无论如何都要保持冷静,都要用自己的脑子来解决面前的所有困境,遇到的所有事情,一旦失败就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从不祈求上天,也从不信命,他能相信的,天地之间已只剩自己。
    白玉京抽出惊鸿,牢牢抓紧。
    时间紧迫,却也没有掉以轻心,他抓握着崖口,刚踏下一步,却不料脚步轻轻一滑,险些掉落。
    “连你一块破石头都要来骗老子!”白玉京怒骂,可心中却已起意,当下心道:“平日里的力道和方才差不多,就算是积雪滑动,却也不该如此,是什么问题?”
    他未曾多想,第二次踏足另一个石块时,脚步轻了许多,可仍然一滑,若非手中剑锋直插岩石缝隙,此时已掉落山涧,变为尸体了。
    当下心中一横,奇异道:“不对,不对,这山涧来了无数次,早就了解至深,这岩石峭壁本就不该如此,怎么回事?我与曾经来时,又有何分别?”
    因为这一次没有穿衣服?不对……鞋子都没有换,和衣服又有何关系?
    想到这时,他幡然醒悟!当即散去胸口三垣帝脉下方九曜凝结出的气息,顿时感觉周身寒冷无比,手掌冰冷难忍,但当脚步向下一踏,竟是站得无比稳当。
    “这是怎么回事?”
    没有时间多想,白玉京立刻纵身向下,借助着手中惊鸿,谁曾想这一次居然简简单单,没有再出现一次脚底打滑的情况,轻而易举地到了悬腰处,定睛观瞧,那最大的龙须草,九叶九花九须,正傲然当立,迎风傲雪。
    他一把抓住了那龙须草根低声道:“草兄啊草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十年前未曾采摘你,或许为的就是今日,如今我朋友心脉已断,我已不知道该如何救她,听闻你能够续命接脉,特此求你帮助。”
    说着用力一拔,谁知没有拔下来不说,那草根竟然有一团强大的气息,顿时将他震出!
    白玉京身体早已散炁,方才浴血奋战,更是伤痕累累,如何经得起这样一推?当即整个身子被甩到空中,幸得他紧握惊鸿,身体才在空中一荡,再次回来,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墙壁上,当即口喷鲜血,几乎昏厥,他忍住疼痛,吊着一口气,绝不能在此时昏迷。
    咬紧牙关再看去时,发现那九叶九花九须的龙须草竟站了起来!
    那草下,竟是一个拳头大小的圆包,和以往的龙须草大有不同,圆包上蓦然翻出了两个大大的眼睛和一张小嘴,它怒目看着白玉京道:“你不是悬空山大大侠!”
    悬空山大大侠是谁?
    白玉京哽咽,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说。
    龙须草向前一个空翻,落地时竟已长出了两个短小的手臂和一双腿,双手抱在胸前,颇像一方大侠,两个眼睛向下一压,嘴巴变成了一条直线,恶狠狠道:“悬空山大大侠是不会吃我的!”
    “就是!就是!”
    忽的,周遭传来一众龙须草奶声奶气的叫喊,它们均是向前一个空翻,全部变成了和它差不多的模样,可细细看去却也有不同。
    一个满头是草,左眼巨大,右眼奇小无比,一个长了三个鼻子,一个没有胳膊,却长了三条腿,一个竟是秃子!
    反正最好看最可爱的,还是这尾九叶九花九须的龙须草。
    几个龙须草七嘴八舌说的白玉京七荤八素,白玉京救人心切哪儿顾得这多,当即一巴掌拍在一颗龙须草上,叫道:“你们竟是妖?”
    “妖个屁!老子是草精!”九叶九花九须龙须草一副傲娇模样,怒道:“你不是悬空大大侠,去死吧!”
    说着直接趴在白玉京的身上,下口咬了一大口,顿时脖颈上鲜血直流。
    可这一口下去,龙须草登时面色一变,歪着头凑到白玉京身侧,大惊道:“不对!大大的不对!你就是悬空大大侠!”
    白玉京本就虚弱无比,让咬了一口,吊着胸腔的那口气当即散了一半,此时感觉身体冰冷,几乎冻僵了,一句话也懒得说出,心中道:“想不到如今大仇得报,却死在一堆草的手里,可笑啊可笑,白玉京,没有成一代剑仙也就罢了,杀得了悬空山掌教,却被一堆草所杀!”
    就在他昏昏欲睡时,听得周遭一阵叫喊:“小的们,我们误伤了悬空山大大侠,他就是大大侠!”
    众龙须草一听,各个挤眉弄眼,尴尬哀嚎,全部扑上来大叫不好,怨天尤人,愤怒至极,大骂天道不公,世事无常,损害大大侠的生命,顿时说得好像和他们全无干系。
    好在九叶九花九须龙须草还算明白事理,当即道:“小的们,大大侠如今危在旦夕,大大侠的朋友也需要续命,我们将其扶上去再行定夺!”
    听得一声号令,众龙须草立刻摆动身躯,有的扎根岩壁,有的抱紧白玉京的胳膊腿,三下五除二,开始向上挪动,竟是将白玉京带手中惊鸿拖动向上。
    白玉京迷迷糊糊,却听耳边有规律的声音响起:“一!二!上!嘿!一!二!上!嘿!”片刻之后,自己竟然躺在了地上,他登时双目恢复了一些,看向苏江淮的位置,指着她道:“救……救她。”
    九叶九花九须龙须草大叫道:“小的们,看看如此大侠,这才是真的大侠,自己命数如此却还是要我等先救旁人,大义奉天,是我等楷模,兄弟们,冲啊!”
    一帮龙须草步伐虽然短,但速度却很快,屁滚尿流跑到了苏江淮的身侧,只见九叶九花九须龙须草低头一嗅道:“九叶六花七须!”
    这一声喊,立刻有三个小草冒头出来,大喊:“到!”
    “你们谁能将此脉络延续?”
    别看三草小头小脑不足一手之大,却在这以命换命的时刻,从不退缩,三草均大喊道:“大大侠为我生,我为大大侠死!我可以!”
    九叶九花九须龙须草立刻指定了一名龙须草,那龙须草当即跃起,下方的小圆包随进入地下土壤中,而剩下的草尖儿直奔苏江淮的胸口,随后不出几瞬,便融化了去。
    白玉京看到此情此景,这才断了最后的半口气,沉沉睡去。
    苏江淮目睹面前之情形,更是感慨万千,心中道:“这小子以凡人之躯居然能够催动灵草,真是非常人,现如今我已被逐出绣衣使,即便放下仇恨……和他走,又如何?只可惜……只可惜头儿要他进入绣衣使,我和他便从此一别两宽,我不能碍于他的前途用我自己耽误他啊……”
    身体力道恢复了一些,她强撑着站起身来,心道:“我……若是如此一走了之,兴许这些灵草也能照顾好他,而且头儿也不会让他死在这里……我已无颜面对他,也无颜面对头儿,算了,走罢!”
    刚走一步,却感觉脚下力量拖拽,低头一看,竟是那九叶九花九须的龙须草,他仰着头,用短小的手拽着自己的裤腿,怒指着苏江淮道:“你这人怎么如此忘恩负义?我悬空大大侠差点丧命也要救你,如今你断命续脉,却要丢下他离开,这这这,世间哪儿还有这般道理!”
    苏江淮顿时面色绯红,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被一棵草说的如此狼狈,低下头道:“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我险些连累他死,可他却待我如挚爱亲朋,如今若是我还在这里,以他的性格,定不会从了头儿,若被我拖累,大好的人生将毁于一旦,我为了让他心安入绣衣使,怎能留下?”
    龙须草挥手道:“悬空大大侠贫穷至极,以前大旱三年险些饿死,那种情况之下,知我价值却也没有将我赶尽杀绝。之后龙须草价格水涨船高,他深知若将我卖出,便可换取豪宅庭院却也没有下手,只是割去一些小弟小妹的首草换命,更未动其根骨,这等大大侠,却又如何是贪念功名利禄之人!”
    “就是就是!”
    “你看看我的草头,若是大大侠要,我都不说二话,给了便是!”
    “只要我家大王在,我就是不死的!”方才为苏江淮续命的龙须草,竟是顶着一颗光溜溜的脑袋从土里探出头来大叫。
    苏江淮顿时语塞。
    龙须草又道:“你若是现在走了,当真是违背了我家大大侠的心愿,你信也不信?”
    苏江淮见惯了人间无常,叹息道:“当然不信,绣衣使可是天下奇遇,即便是朝廷大员之子,若是能进入绣衣使,都要烧香拜祖,磕头还愿,他怎么可能为了我这……这样的人,放弃这好处呢?”
    “好啊,那我和你打个赌。”
    这一次说话的并非是龙须草,而是远处的声音。
    苏江淮当即跪下磕头道:“师父。”
    “敢不敢赌?”风夜北坐在树梢上,笑着问道。
    “赌……赌什么?”苏江淮问道。
    “就赌这小子重情义,还是看权利,若是权利,我便收了他,若是情义,我便要他和你走。”
    风夜北看向她,“你觉得呢?”
    苏江淮淡然一笑,瞥了一眼地上的白玉京:“他不可能拒绝绣衣使,来找我的。”
    风夜北瞬间到了苏江淮的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肩头道:“好,那我便和你赌上一赌。”
    他指着下面的龙须草道:“你们不许说话。”
    龙须草噤若寒蝉,身为灵草,他们当然知道这面前的大个子实力超凡,一个个面面相觑,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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