耄耋之城

    
    E90是E字打头的城市中，级别最高的一个，全智能化城市，在AI技术已经发展得十分纯熟的新纪年，全城上下几乎到处都是无人智能设施，无人公共交通，无人超市，全自助图书馆养生馆，所有能用上人工智能的地方，绝对不浪费一个人力成本。并且，作为一座养老城市，所有的设施都是将老年人的需求放在第一位的，你甚至都看不到台阶，没有交通工具的区域，室内室外都是代步的电动轮椅，以及代步行走带。
    除此之外，这座城还拥有着所有城市中最快速、响应服务最周到全面的管家系统。管家系统就像是连接这座城市的血脉，它能够连通所有的城市公共职能部门，医院、警察局、商场、甚至政府部门都是通过管家系统来传递信息、安排服务的。你能想到的所有影响居民生活的不便利因素几乎都被解决了，居住在这里，你很难有想到“不便利”的时候。这座城市最奢华的地方还有，它给每一位居民都安排了一个专属的全息影像虚拟管家，TA的样貌、性别、性格、行为习惯都可以根据雇主的需求个性化打造。他们为雇主提供衣食住行上无微不至的服务，24小时实时监控健康状态，365天全年无休。
    所以，就是这样一座豪无死角的城市，怎么可能会出现一具无人认领的尸体呢？
    在莫瑞搭乘警局的飞行器前往赵柏青的住所的路上，这个问题一直在莫瑞的脑中挥之不去。
    “莫瑞警长是第一次来我们市吧？”西维打破了安静的气氛，见莫瑞没有答应，便继续自言自语起来，“想来也是，我们这样的城市，除了每年年头上新居民入住的时候热闹一点，平时只有死了人才会有人来。”
    “死人的时候？”莫瑞忽然提起了兴致。
    “是啊，这算是我们城的特权吧，不比其他城葬礼都是在城外办的，E90不仅在陵园旁设置了挽堂，而且批准前来参加葬礼的亲友还可以获得15天的短暂通行证，这在其他城可没这个待遇。”
    “那最近城里有人去世吗？”莫瑞继续问。
    “说来奇怪，最近好像没有人去世，咳咳，你别见怪啊，在我们这样的老年城，有人走了那是常事，一般一个月能走个一两个，没人去世倒变成新鲜事了。哦！好像上个月末有个老太太好像身体不太行了，让管家去通知家人过来，结果去医院住了三天重症病房，又挺过去了，结果还来取消通行证申请，这还蛮少见的。”
    莫瑞挠了两下耳朵，没再说话。
    说话间，无人驾驶飞行器发出通知，“西维警官，寰域到了。”
    寰域跟E90城市中其他的寓所差别不大，都是高层花园式建筑，每一层是一户，有自家的院子，房间全部连通，各个房间的门窗都用的是能量护盾技术，能够根据户主的要求设置，这样的护盾比普通的材质防护力更为强劲，安全系数更高，当然这样的技术在E90这样高级的城市中都算是顶级的，所以可以住得进寰域的人，也不是一般的富豪。
    莫瑞和西维两人刚一踏进寰域，就被一阵扑面而来的芬芳所吸引，环看四周，整个大厅都被各式的鲜花铺满，水中有水仙睡莲，花架上一排排放着兰花，花田里种满了茉莉，这么多的花都生机勃勃地绽开着，有种莫名的光泽熠熠生辉。
    西维不禁感叹，“很难想象，这么鲜活的景色竟然不是真的，不过尽管如此，这花香也真的是让人沉醉啊！”
    “西维警官你错了，这景色是真的，只是不种在此处而已。”一位身着西装的中年男子站在接待处前朝着两位警官微笑。
    “寰域在寓所的后院有自家的花房，而门庭中的鲜花都是花房中的全息投影，所以虽然这里的花是投影，但并不是CG处理出来没有生命力的假花哦。”中年男子不卑不亢的解释着，“二位好，我是寰域的智能经理，068号管家寰晓生，刚才已接到二位会前来的通知，赵柏青先生已经在家静候二位多时了，这边请。”
    赵柏青的家位于寰域的高层，在这里几乎可以看到整个E90城市，你抬起手，似乎会有能够摸到那人造天空的能量板的错觉。
    “西维警官，莫瑞警官，我是赵柏青先生的管家罗兰，赵先生正在会客厅等，请随我来。”
    莫瑞盯着罗兰看了好久，心里有了一丝疑惑。这罗兰明明就是赵柏青的翻版嘛？选自己做自己的管家，这个赵柏青还真够奇怪的。
    会客厅的护盾瞬间解除，一位面容消瘦，银发戴着金边眼镜的老人静静地坐在轮椅上望着他们，看不出任何表情，但眼睛却异常有神。不知道为什么，莫瑞感觉有隐隐的压力。
    “警官们，赵某上次已经跟来的警员说清楚了情况，这次还有什么可以为两位做的吗？”
    西维似乎也是感受到了赵柏青的低气压，忙说道“赵先生，这位是从F90前来协助办案的莫瑞警官，之前没有来过，想来亲自向你询问一些情况。”
    听到“F90”的字眼，赵柏青好像放松了一点，露出了淡淡的微笑，转向莫瑞，说，“F90算是我的家乡了，哈哈哈，我在那里待了有四十多年，现在有的时候还是会想念那里的朋友，要不是我老伴去世了，总触景生情，还真不一定愿意搬到这个地方来。”说到这里，赵柏青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地看向桌上的相片，“哎，说这个干嘛，莫瑞警长有什么要问的？”
    莫瑞没有着急要问他的意思，眼睛看向了一幅墙上的画，“《自由引导人民》？没有想到赵先生对绘画还有研究？”
    赵柏青显然没有想到莫瑞会问这个，“附庸风雅，我妻子生前特别喜欢画画，我也跟着了解了一些。”
    莫瑞不置可否的笑笑，又盯着这幅画看了几眼。
    随后，重新坐到了赵柏青对面的沙发上，按下肩上的录音器，“好，赵先生，我们开始吧。之前你给警局提供的信息我都看过了，对于你前几天的行踪，我没有疑议，今天过来主要是来跟你谈谈你之前的生活以及搬到E90之后的感受。”
    “我之前的生活？”赵柏青意外地问道，“你是觉得这件事跟我的过往有关？”
    “别紧张，赵先生，只是想了解一下，看看有什么线索。你是去年搬到E90市来的？”
    “是的。”
    “资料显示，搬来之前一直是和妻子二人生活，并没有小孩？”
    “对，没有。”
    “不会觉得有遗憾吗？”
    “啊？什么？”
    莫瑞发现自己可能多问了，“哦，就是随便问问，通常情况F市的人都有孩子。”
    赵柏青脸上并无怒色，反而轻笑了一声，“莫瑞警长应该有自己的孩子吧？“
    “嗯，我有两个孩子，小男孩。“
    赵柏青扶了扶自己的眼睛，盯着莫瑞的眼睛说，“那警长觉得幸福吗？“
    莫瑞愣住了，没有回答。
    ”没什么，警长，都是个人选择而已。警长还想问什么？“
    “赵先生知道自己原来的DNA数据丢失的事吗？”
    赵柏青点了点头，“嗯，我申请这里的通行证的时候就知道了，这是数据部门的失职，跟我应该没关系吧？”
    “赵先生不觉得奇怪吗？”
    “难道我应该觉得奇怪吗？莫瑞警长这个问题是不是问错人了呢？我在F90的时候也是守法公民，歪门邪道的事情从不碰的，遇到这样的事，自然不会往坏的方向去想。再说，就算真觉得奇怪又能怎么样？照理说，我在申请通行证的档口，自己的档案资料数据丢失，我没有去状告行政部门已经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难不成还让我去大吵大闹嘛？”
    “赵先生，这个问题确实是行政部门的失职，因为这次的案件涉及到这个情况，所以作为警长，我必须要再向你确认一下你所知道的信息。”莫瑞看出了赵柏青的愤怒，也觉得情有可原，就没有再往下问这个，转而说，“冒昧地问一句，赵先生，您觉得有想要害你的仇人吗？”
    “我赵某，闯荡商界数十年，说没有仇人是不可能的，可我拿我的人格担保，绝对没有做过伤天害理的事，而且在F90市，谁敢犯法？这点莫瑞警长应该最清楚了吧？”
    “那如果让你回忆一下，你能说出几个可能会害你的人的名字吗？”
    赵柏青思索了一下，拿出纸和笔写下了几个名字，递给莫瑞。
    “如果真说有过节，这几个人警长可以去查查，但个人觉得这也是在浪费时间，不如多花时间去查清楚这句无名尸体的真正身份，因为我敢说这几个人，给他们几十个胆子也不敢来害我。”
    莫瑞警长收起纸条，起身准备要走，“好了，赵先生，谢谢您的配合，有其他的情况我们会再联系的。今天打扰了，再会！”
    说完，莫瑞和西维就往外走，只听见赵柏青在背后说，“警长先生，有的时候，别追根究底，最后你看到的不一定是你要的答案。”说完，赵柏青转身朝花园中走去。
    就在这时，莫瑞看到了赵柏青后颈的十字伤痕，如果不仔细看，可能会觉得是个纹身，但他可以肯定那个是个疤痕，鲜红的颜色，明显刚留下不久，他本来还想多看几眼，只见赵柏青会客厅的护盾瞬间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