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的幸福感

    
    这天下午，海涛在家附近的中学门前经过，迎面走来一个人，走到近前，两人都认出了对方，互相叫着对方的名字，是他上小学的时候的男同学小冯。小冯瘦尖脸，小眼睛。人也瘦，胸老是缩着，背还有点驼。说话有点大舌头，读书的时候成绩不好。他小时候家境不好，家里老吃窝头，所以他有个外号叫冯窝头。海涛和他已经很多年没见了，他们聊了聊自己和一些老同学的情况。小冯说他结婚了，现在跟着一些剧组当剧务，经常在外面跑。两人聊了一会，就各自走了。
    过了一段时间，海涛又在天秀市场的院里碰到了他。他大声的喊着海涛的名字，海涛正要过去和他打招呼，他却大声的问道：“结婚了吗？”海涛略显尴尬的小声对他说还没有，他又带着得意之色，大声的说：“怎么到现在还没结婚啊？”海涛压住心中的不快，拍了拍他的胳膊，转身走了。回到家里，海涛心里感到郁闷。晚饭的时候有稻香村的卤猪肚，海涛一看，就拿出还剩下的大半瓶二锅头。吃完猪肚喝完酒，海涛就把下午的不快全都忘了，开始整理他的另一篇文章，“世界是人眼中的映像”：
    世界是人眼中的映像
    大千世界，纷繁复杂，精彩纷呈。五彩缤纷，万紫千红。阅不尽人间春色，看不尽世态炎凉。除去少数盲人以外，人都可以通过自己的双眼来观察世界。婴儿从呱呱坠地开始，发出第一声啼哭，一睁开眼睛就能看到我们所在的世界。婴儿眼中所看到的世界，和成人看到的是一样的。每一个成人都是从婴儿成长起来的。
    人们无法知道婴儿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当婴儿看到红色的时候，产生什么印象，人们无法知晓。当婴儿看到圆形和方形的物体时，产生什么印象，人们不得而知。当婴儿看见天鹅绒时产生什么印象，人们还是不知道。因为没人能保留婴儿时候的记忆。婴儿长大一些以后，大人会教他们说话。看到红色大人会告诉小孩这是红色，看到兔子大人会告诉他这是兔子。于是孩子头脑中有了词汇的概念，这些词汇对应一定的发音。再看到红色，孩子的头脑中就会反映出红色这个词汇的发音，看到兔子会想起兔子这个词汇。当听到红色和兔子的时候，孩子的脑海中也会出现红色的特征和兔子的形状。等孩子再长大一些以后，大人会教他识字。通常是用识字图片教孩子识字。彩色的图片上画着小狗的形状，再印上狗字和狗字的拼音。孩子通过画片把狗字和小狗联系起来了。再看到小狗的时候，不但会想起狗的发音，还会想起狗字的字形。而看到狗字时，也会想起小狗的形状和狗字的发音。
    成人满脑子都是词汇的概念。无论看到什么，脑子里都会反映出对应的词汇。成人的词汇概念更加复杂，不但有事物的色彩、形状，还有事物的特性。看到蓝色的天鹅绒，成人不但会想起蓝色，还会想到柔软、光滑、细腻等等有关天鹅绒特质的词汇。成人的世界就是词汇的世界，所看到和所听到的，都是大量的词汇。而在词汇概念形成以前，人看到事物最原始的究竟是怎样一种反映，反而不得而知了。
    在词汇概念中，还有类似高兴、愤怒、轻松、紧张一类有关情绪的词。这类词汇所反映的情况，是不能直接看出来的，而是要根据生活的经验来判断。人在经过多次对其它人情绪变化的体验以后，知道了什么样的表现是愤怒，什么样的表现是愉悦。这些有关情绪的词，不但和人类有关，和动物也有关。对于人类的情绪变化，更容易被观察一些。因为人之间是有语言交流的，通过语言交流，人很快就能了解什么样的表现代表什么样的情绪。而人和动物之间无法用语言交流。对动物的表现代表什么情绪，只能去猜。这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需要更多经验的积累。而且有时候还会猜错。
    想象也是以词语为基础的。由于有了词汇和语言，人可以想象根本不存在的事物。把有关色彩、形状、情绪变化等等各种词汇联系起来，再加上语言的描述。人可以想象现实世界中完全不存在的事物。把这些想象用文字记录下来，或者用语言描述给其它人听，其它的人可以和叙述者产生同样的想象。于是便有了小说，便有了神话和科学幻想。“三国演义”、“西游记”就是这样产生的。这就是语言和文字的魅力。
    当看到一个词汇后，人马上就能明白这个词表示什么事物，但人的眼前并不能出现这个事物的映像。再进一步思考，又是其它一些词汇来表述。如果想要把看到的事物描述得详尽的话，就需要大量的其它词汇，并且要用语句把词汇联系起来。当看到汽车这个词的时候，人可以马上明白这个词指的是什么东西，但眼前并不能出现汽车的映像。只能靠其它的词汇来表述。再进一步思考，汽车这个词描述的是路上行驶的，用来装载人和货物的车辆。再考虑下去，还有汽车的类型，是小轿车、越野车、大客车，还是货车。还有汽车的品牌，是奔驰、宝马、路虎还是克莱斯勒。再细想想，是四缸发动机还是六缸发动机。总知这个过程可以很深入，很难有尽头。这是一个无数词汇堆积的过程。电视台喜欢玩的一个游戏，就是让两个人结成一队，彼此相对而立。主持人所在位置的屏幕上显示一个词。面对屏幕的游戏者看到这个词以后，不能用词里的字，而要用其它词汇和语言表达出来。面对他的队友猜中以后，屏幕就会出现一个新词。如果游戏的表述者人为这个词太难表达，也可以选择放弃，猜下一个。在规定时间内猜中词汇最多的一队获胜。人是可以通过词语和语言来表述某种映像，但不能通过语言真正观察到某种映像。只有事物真正出现在人的眼前的时候，人才能实际看到事物的映像。
    人眼观察到的大部份物体，都会对其它物体起到遮挡作用，从而看不到前面物体背后的东西。人眼能看到海伦的美丽，却看不到争夺美丽而带来的灾难。特洛伊人能看到巨大的木马，却看不到木马里的希腊战士。拉奥孔或许是有第六感觉，他要求把木马烧掉，并用矛刺穿了木马。然而他和他的儿子被两条蛇杀死了。最后拯救特洛伊的机会失去了，而特洛伊人不知道这一点。他们喝酒跳舞，庆祝即将到来的和平。到了深夜，特洛伊人都睡觉了以后。木马中的希腊战士跳出来，他们打开了城门，到处放火。无数的希腊士兵冲进城里，特洛伊人被屠杀，被抢掠，被掳走成为奴隶。而作为战争的起因，海伦也被带回了希腊。
    人眼所能看到的，是事物的颜色和外观。人眼只能看到事物的表相，而事物的内在关系，是无法看见的。俄狄浦斯王为了惩罚自己的过错，刺瞎了自己的双眼。他从此失去了光明，再也无法看见这个世界，无法看见世上的道路。他的儿子抛弃了他，把他赶出了他的王国。只能由他善良的小女儿带着他四处流浪，最终死于众女神的圣地。他能看见自己的亲身父亲和母亲，但却无法知道事实。直到知情人告诉他一切，他才知晓了事情的真相。
    同样的悲剧也发生在东方。屠岸贾没办法认出哪个是赵氏孤儿，所以要杀掉全国的婴儿。程婴用自己的儿子顶替赵氏孤儿，屠岸贾也看不出来。他把赵氏孤儿当成了程婴的儿子，因为他喜欢这个孩子，便把他收养起来，做了自己的养子。孤儿长大后，程婴用画图告诉他事情的真相。赵氏孤儿知道屠岸贾是自己的仇人，曾经杀了自己的全家以后，便杀了屠岸贾，为自己家报了仇。无论是屠岸贾还是赵氏孤儿都无法认清彼此，只有程婴知道一切。
    在黑暗中，人是无法看见任何东西的，只能通过摸索来感觉物体的形状和属性。想要看见物体，首先要有光。光有颜色，也会产生亮度。光赋予事物色彩、亮度和形状。而实际上，光赋予事物的，只有色彩和亮度。人是根据事物的色彩和亮度，以及不同部位亮度的变化，和明暗不同所造成的阴影，然后根据自己的经验得出物体的形状的。人看到的从根本上讲，就是色彩、亮度，以及明暗变化和阴影，仅此而已。人能够识别不同的物体，能够观察到物体的形状，完全是人类经验的积累，是人头脑中对色彩、明暗和阴影加工以后，在主观意识上得出的结论。
    光是光源在自身以外区域的体现。光源就是发光体。光源有无数种，因此光也有许多种。光有不同的颜色，不同的投射方式。但光也有共同点，那就是非物质性。光源是物质的，也就是说发光体是物质的。但光源以外的光是非物质的。光具有两种特性，一是色彩，二是亮度。光是有不同的颜色，光照的范围内有一定的亮度。也正是光的这两个特质，使光成为人观察世界必不可少的条件。
    光是没有速度的。任何以光速飞行的想法，都是幼稚可笑的。可以把光想象成游泳池内的水，泳池里的水是没有速度的。人在池内游泳时，无论游到哪里，周围都是同样的水。不管游到哪里，都被同样的水所包围。而这些水是没有速度的。人在光里面飞行时，不论飞到哪里，周围都是同样的光。而这些光也是没有速度的。
    光照射在物体上时，物体便表现出色彩和亮度。不同的光使物体产生的色彩和明亮也不同。白光照射时，物体显示的是其本来的颜色。当有色光照在物体上时，物体表面的颜色和光的颜色叠加，会产生出和物体本色不同的颜色。一个本色为黄色的物体，当红光照射在上面时，所能看到的颜色就不是原来的黄色了，而是红色的。有色的光使人对物体所表现出来的色彩产生错觉，而不能真正观察到物体本来的颜色了。
    人眼有一定的观察范围，这个范围叫做视野。人的眼睛可以对视野范围内的所有色彩、亮度、明暗变化和阴影产生反应，能够识别视野范围内的各种颜色，能区别色彩的明暗变化。这是眼睛的机能。人的眼睛是非常怕光的。如果有强光直射进眼睛的话，会造成眼睛的伤害，直至失明。
    视力并非接受光的能力。眼睛也不是通过接受物体反射的光，或者物体本身发出的光来看见物体的。眼睛只是对在光作用下，事物产生的色彩、亮度、明暗变化和阴影产生映像。通过这个映像，再根据生活的经验，把各种映像通过思维加工成不同的事物。人不是看见物体的反射光而看见物体的，这一点很容易验证。当一个人看向某个物体时，另一个人站在侧面。侧面的这个人，看不到有任何光从物体反射向正在看着这个物体的人。所以没有光从人观察的物体反射向观察者。所有关于漫反射和微光发射的说法，都是没有事实根据的，也是无法验证的。
    看电影的时候，可以看到有光从放映机射向银幕，并且光的射线是不断变化的。从银幕却看不到反射向观众的光线。如果看露天电影，还能在银幕的反面看到影像，更说明观众看到的不是从银幕反射的光。
    看电视的时候，在屏幕上看到狮子和老虎是那样的逼真，以至于有人以为真的看见狮子和老虎了。其实屏幕上所能看到的，不过是光所形成的一些色彩不同、明暗不同的色块而已。这些色块组成的图案在人眼中所产生的映像，和人在现实中看到狮子和老虎时所产生的映像是一样的，人们就把屏幕上的图案认作狮子和老虎。其实人一直看的就是屏幕，那些狮子和老虎的画面不过是一些色块的组合而已。
    晚上在公园里散步，抬头看见远处高楼顶上红色的霓虹灯非常明亮。再看看附近游人的脸上都没有红色。走出公园大门时，公园大门上的红色霓虹灯却把近处行人的脸照得通红。光的照明范围和光产生亮度的可视范围，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光的照明范围远远小于光产生亮度的可视范围。
    人的眼睛看见遥远的星星，不是那些星星的光经过几亿光年，或者几十亿光年进入了人的眼中，而是那些作为发光体或者反光体的星球，它们发出的光产生了亮度和色度。这些带有颜色的亮度和周围漆黑的夜空产生了对比，人眼正是通过区分明亮点和黑暗来看见星星的。事实上很多星星的光根本就没有到达地球，但它们的光所形成的明亮区域，和周围的黑暗形成对比。这种对比在地球上看起来，就是一个小小的亮点了。人类看到的满天繁星，在宇宙中就是无数个明亮的区域。
    人不是通过眼睛接受物体的反射光，或者物体自身发出的光来观察世界的。人类所看到的世界，其实就是事物在人眼中所产生的映像。
    后来海涛还在电视上看到过小冯一回，不记得是在一部什么电视剧里，有他一个镜头，他一个人呆呆的蹲在地上发愣。镜头还挺长，有十几秒钟，但他本人海涛再没见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