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翅

    
    蔚十一死死握住肖钦予的手，仿佛他不答应，她就死不瞑目。
    最终，肖钦予在无奈之下，对蔚十一做出了这份沉重的承诺。
    两行清泪从他眼眶里滑出，“好，我答应你，我会照顾好自己，我会努力带好珅珅和圆满，还有恬恬。十一，那些你想去的地方，你想做的事，我都会替你完成，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活着，一直活到这个世界再也无法收留我的那一天。”
    肖钦予哭的泣不成声，蔚十一在听到他说的这番话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
    “好啊，这样我就可以毫无顾虑地离开了。”
    “那十一，你可不可以也答应我，一定要等我，等我去那个世界和你相会。”
    蔚十一气若游丝的点点头，显然连沉说的没错，她真的就是这一两天时间了。
    蔚十一太痛了，痛到她不得了要靠睡一会来维持最后一丝气息。
    肖钦予就这么静静陪在蔚十一身边，过了一会，她醒了过来。
    这一觉还挺管用的，蔚十一的精神比刚才好了很多。
    “我想吃饭。”
    她一睁眼第一句说的话。
    “好。”
    “饭菜凉了，我去热一下。”
    “嗯啊。”
    十五分钟后。
    肖钦予扶着蔚十一下楼，她太虚弱了，连基本的站立都没有办法单独完成了。
    肖钦予把蔚十一放在椅子上，自己坐在她的旁边，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翅放在她嘴边。
    每一碗菜蔚十一都象征性地吃了一点，其实她根本吃不下太多，当喝到最后一口汤的时候，她突然干呕，汤和血就这么一起被吐了出来。
    “…”
    “十一！”
    肖钦予伸手去接蔚十一吐出来的鲜血，他很慌，整颗心揪在一起。
    “我们去医院。”
    “不。”
    蔚十一靠在肖钦予的肩膀上，她艰难地摇头，“不去医院，肖钦予，我想去海边，想去我们的房子。”
    肖钦予闻言连忙答应：“好，我带你去。”
    只是他不知道蔚十一现在的状态还能不能熬到东山岛。
    肖钦予给陈涌打了一个电话，他想请他帮忙想想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让蔚十一支撑到东山岛。
    半个小时后，陈涌和连沉匆匆赶来，他们手上提了一个箱子。
    “肖董事长，老师和我说了，我们想了一下就是给十一打一针安定，让她在去东山岛的这段时间处在一种深睡眠的状态下，这样才有可能让她熬过从九洲到东山岛的颠簸。”
    “好！”
    连沉打开箱子，拿起一个针筒，装上针头，插入一个小药瓶里。
    针是陈涌亲自注射的，纤细的针就这么扎进蔚十一的皮肤，很快安定就在她体内挥发，没多久便睡过去了。
    肖钦予马上安排了车，临走前，陈涌和连沉提出想一起去送十一最后一程。
    他想了想答应，与此同时，他还通知了祁宴还有肖钦洲，当然还有时沨。
    所有人在接到肖钦予电话的时候全都放下手里的事，驱车赶往东山岛。
    三个小时，肖钦予带着蔚十一来到东山岛，他们是最慢到达的，因为不敢开太快，怕蔚十一就这么在路上走了。
    车门开启，肖钦予先下来，然后再把蔚十一小心翼翼地抱了下来。
    “哥。”
    肖钦洲红着眼对着肖钦予叫了一句。
    “嗯，走吧。”
    肖钦予抱着蔚十一往院子里走去，他身后传来金莹和安欣的哭声。
    进了别墅，在连沉和陈涌又往蔚十一体内注射了一只药，很快，她慢慢地苏醒了过来。
    很意外，她醒来的时候脸颊两边被晕染上了两抹粉红，这让肖钦予有种错觉那就是他的十一好像什么病都没有。
    但幻想永远只是幻想，当现实涌来的时候，它脆弱的一碰就碎。
    “抓紧吧，十一的时间不多了，可能就半小时了。”
    陈涌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屋子里的气氛突然变得一片死寂。
    安欣和金莹哭成一团。
    肖钦予回头看了一眼肖钦洲问道：“祁宴呢？”
    “他在路上，还有十五分钟，珅珅、圆满还有恬恬他们就会到了。”
    “好。”
    肖钦予有把目光偏向安欣和金莹，“麻烦你们帮十一换一下衣服，她爱漂亮，我想她体面地离开。”
    安欣闻言忍着巨大的悲伤应下了，“好！”
    就这样，室内的空间留给了女眷，肖钦予和其他人到了室外。
    安欣和金莹给蔚十一换了那件她和肖钦予结婚时的婚纱，还给她简单地梳了一个头发，化了淡妆。
    看着眼前这么漂亮的人，安欣和金莹不约而同地哭了出声。
    “为什么会这样，呜呜呜呜，十一，为什么会这样！”
    安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一边哭一边说出这番话。
    金莹在她的感染下也跟着说道：“大嫂，你走了大哥和孩子们怎么办。”
    蔚十一看着她们，努力露出友好的笑容，“安老师，金莹，我很谢谢你们来送我最后一程，不要难过，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只是先离开而已。”
    “十一…”
    “大嫂。”
    安欣和金莹站在蔚十一左右两边，她们抓着她的手，眼泪流个小孩不停。
    “好了，别伤心了，我的时间不多了，希望你们能幸福。”
    “嗯嗯。”
    安欣和金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正好这时候大门被推开，肖钦予抱着圆满，牵着珅珅，恬恬跟在旁边他们四个人一起走了进来。
    “妈妈！”
    珅珅一看见蔚十一就松开肖钦予的手朝她跑去。
    “妈妈你今天是新娘子吗？好漂亮啊，你是要和爸爸再结一次婚吗？”
    一直以来珅珅对蔚十一生病的事都是一无所知的，再加上他年幼，更是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珅珅乖。”
    蔚十一伸手揉了揉珅珅的小脑袋，然后凑近吻了吻他光洁的额头。
    “珅珅还记得妈妈以前和你说的事吗？妈妈说自己是一个魔术师。”
    珅珅撅起小嘴想了想，“记得，妈妈说会变成很多珅珅喜欢的东西。”
    “是啊，所以现在妈妈要和珅珅玩一个游戏，妈妈要去变魔术了，珅珅以后可以猜猜看，到底是天上的星星是妈妈，还是地上的小花是妈妈。”
    蔚十一强忍着疼痛对珅珅说出这番话，她其实很痛，真的很痛，但她不想在孩子面前表现出来。
    “我不要，我只要你去变魔术，我就要你变成我的妈妈。”
    母子连心，珅珅似乎感知到了，他拉着蔚十一的手不停的哭。
    “…”
    突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又是一口鲜血喷涌而出，蔚十一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慢慢地被掏空。
    她来不及和所有人告别了，最后一刻，她甚至没有办法去抱抱圆满。
    “肖…肖钦予。”
    “嗯，我在！”
    肖钦予把圆满送到安欣手上，然后来到蔚十一的身边。
    “十一，我在。”
    蔚十一眼皮半阖，她重重地喘着粗气，视线开始变得模糊了，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生命进入弥留之际了吧。
    “差不多了。”
    陈涌提醒了一句，这种情况他这辈子见的太多了，有时候甚至可以精准到分秒不差地预估离开的时间。
    肖钦予抱着蔚十一走出房子，他们进了玻璃房，他先将她放下，然后自己坐在她的旁边。
    “十一，我弹琴给你听。”
    蔚十一闭着眼头枕在肖钦予的肩膀上，她还有气息，但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
    肖钦予修长的十指放在琴键上，不一会儿优美的旋律就响了起来。
    是那首蔚十一最爱的兰亭序。
    他们身后站着一群人。
    每个人的眼圈都是红的，这一刻他们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肖钦予和蔚十一的背影上。
    现在是傍晚，夕阳西下，一束余晖透过玻璃洒在钢琴上，洒在肖钦予和蔚十一的脸上。
    旋律还在继续演奏，可听的人已然离开，蔚十一靠在肖钦予肩膀上像是睡着了。
    以前他弹琴的时候，她也会睡着，但这一次她是真的睡着了。
    肖钦予眼眶含泪，他知道她的十一已经化作一颗星辰，坠入了星河。
    “十一，一定要等我，等我在人间还完所有的债就去找你。”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肖钦予的心在这一刻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