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九功赔笑:“奴才哪里敢隐瞒圣上。”
“你是如何处置内务府那狗奴才的?”傅默渊淡淡道,“说来听听。”
薛九功咳嗽一声,义愤填膺道:“这等拜高踩低,胆敢克扣主子份例的东西,自然是撤职打入浣衣局,永远不许他出来。皇上觉得,奴才的处置如何?”
傅默渊眯了眯眼,若有所思:“这人居然能活命?”
苏莳听得瞪大了眼睛,眼底顿时浮现紧张。
薛九功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道:“若是皇上不想让他活下去,那奴才也可以让他……”
薛九功抬手,做了个下切的手势。
傅默渊原本想允诺。然而看见一旁紧张兮兮的的苏莳,他顿时就换了个心思:“不必了。你只要记得,让浣衣局的人好好招待招待他,万万不能让他太清闲了。”
薛九功赔笑:“是,奴才晓得。”
傅默渊挥了挥手:“下去吧。”
“是。”
薛九功欠身退下。
傅默渊转眸看向明显松了口气的苏莳。凝眸看了她许久,轻嗤一声:“你倒是心好。区区一个狗奴才的死活,也值得你放在心上。”
苏莳咳嗽一声:“嫔妾、嫔妾倒也不是将他的性命放在心上。只是,只是想要劝皇上少杀几个人,积一积福报嘛。”
傅默渊眯眸,神色间略有些不屑:“哦?为朕积福?”
苏莳用力点头。她唯恐傅默渊不信自己的话,眼睛水汪汪的紧盯着他。
傅默渊冷嗤一声:“罢了,朕不需要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儿。”
苏莳瘪了瘪嘴,她就知道他不信。毕竟这怪力乱神的说法,也没什么人会相信。
只是傅默渊不知道的是,她说的都是实话——虽然积福积的不是傅默渊自己的福,而是她的命数。
“苏常在。”傅默渊以审视的眼光看了苏氏许久,忽然开口。
苏莳一个激灵,赶紧挺直了身板儿:“嫔妾在!”
傅默渊淡淡问:“你是多久之前进的宫?”
“入宫吗……”苏莳掐着指头算了算,口型道,“怎么也有半年了吧。”
“半年?”傅默渊瞥她一眼,“朕倒是没瞧出来。”
苏莳只当他是在随口闲话家常。谁知傅默渊话锋一转,冷然道:“你这蠢不可言的性子,一点也不像是在宫里待过的。”
苏莳嘴角抽搐了下:“嫔妾……”好吧,这话她还真没法反驳。
“蠢得像只兔子。”傅默渊低骂一声,字里行间满是嫌弃,“若是没有朕,你早在第一次觐见的时候就死了。”
苏莳只能讪笑。
傅默渊话锋一转:“你入宫已久,想来也该怀念外头的风物了吧。”
“嗯?怀念?”苏莳懵懂地抬头:“嫔妾没有啊……”
看见傅默渊那阴恻恻的眼神,苏莳一下子打了个哆嗦,乖觉地改了口:“嫔妾的确,的确是相当怀念外头的景色了呢。这京城,可当真是美得紧呐!”
算她识相。傅默渊阴仄的眉头略放下了些,问:“苏常在最怀念的,是京中的什么景致?”
“景致?”苏莳还真不知道,这京城里有什么景致。
她老家在京城以南两百多里的谷阳县,选秀入宫的时候,更是一顶青布轿子直接送进了宫里。对于京城,她纯粹是人生地不熟。
苏莳挠着下巴,一时间犯了难。在她对面,傅默渊久久得不到回答,脸色又阴沉了下来。
“皇,皇上!”苏莳吓得一个激灵,火速抬手比比划划起来,“嫔妾想起来了。嫔妾对外头的东西,最想念的不是景物,而是……天桥下的糖火烧,金宁斋的蜜饯,还有玄武街边的糖人儿。”
苏莳说的,都是小吃。傅默渊皱了皱眉:“你就这点出息?”
苏莳眨了眨眼,呆呆地问:“不然呢?”
“……”罢了,原是他不该指望她说出什么话来。傅默渊揉了揉太阳穴,“既然如此,你回去准备准备。明日傍晚,和朕一起出宫。”
“什么,出宫?”
苏莳一下懵了。
傅默渊冷声问:“怎么,你不乐意?”
“没,没有!”苏莳连忙摇头,“嫔妾乐意得很。”
“最好如此。“
傅默渊阴沉地盯着苏莳看了片刻,起身拂袖离开。
阿筠在厅堂外头看见傅默渊大步出来,赶紧蹲身行礼。等傅默渊走了,她迅速回到正殿,小声问:“小主,皇上怎么走得这么匆忙啊?”
苏莳惊魂未定地摇摇头,她又怎么会知道那个暴君的想法。
阿筠转念想了想,安慰苏莳:“或许是皇上太忙碌了,这才走得这么着急。”
苏莳点点头,唇语道:“或许吧。”
“一定是这样。”阿筠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安慰苏莳,“小主您想啊,方才小德子已经从外头将炭火抬回来了。皇上若不是因为公务繁忙,至少也该烤一会儿炭火再走吧。可是如今,皇上竟连炭火也不烤了,就这样凉着走。这般急着离开,肯定是因为国家大事!”
苏莳听着阿筠的分析,觉得有点道理,提笔写下:“也是。皇上当真是宵衣旰食,勤政得很呢。”
“那可不!”阿筠看看那张纸,用力点头,“小主,皇上是个明君呢。”
苏莳赞同地点头。
虽说这暴君的脾气的确不怎么样,但他治国理政,也确实有几把刷子。
门外,还没来得及跟着傅默渊一起离开的暗卫听了这话,险些从房梁上掉下来。
他险险地稳住身形,没敢再看苏莳,迅速往傅默渊离开的方向奔去。
凌霄殿里,听见暗卫复述阿筠和苏莳的对话,傅默渊眉头突突地跳了跳。
良久,他沉声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暗卫低头,一个纵跃离开傅默渊的视线。
傅默渊揉了揉额头。想想方才暗卫的话娿,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苏莳和她身边那个大宫女,可当真是一对活宝。
只是这样的活宝,想在步步荆棘的后宫之中生存下来,怕就没那么轻松了。
他或许,该多照拂苏莳一些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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