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有鹿

迷鹿的王笑涵 第九章 如果爱

    
    永远年轻是种极为奢侈的想法,我们消耗着有限的生命去妄图做成那些无限大的事。消耗着仅有的精力,去做些明知道结果可能会让人后悔,但不去做一定会后悔的事。正因为如此,也因为这段时光无法复制,倒显得更珍贵几分了。
    如果把明天兑换成钞票,我会在昨天将它挥霍殆尽。我曾这么想。
    如果把明天兑换成钞票,我会一点点将它存在存钱罐里,直到它足够去换取一个更大的,只属于我的梦。它一定是带着温度的。
    人言情深不寿,慧极必伤。还有人说,我们明明懂得很多道理,却偏偏过不好一生。真是奇怪。更有人说,难得糊涂,无知是福。
    那这场山呼海啸的爱恋究竟是对的吗?高亢的生命,低落的生活,从来没有什么对错值得去争一个究竟。直到时间的沙漏不再有沙子落下,直到皱纹蔓延至我皮肤的每一寸,附上我的骨骼,我的内脏。可我已然骄傲,为那一段不知是否正确,不只是有存在结果的爱恋而骄傲。
    昏昏沉沉的一场梦,又在橙子的咆哮声中惊醒。浑浑噩噩的睁开眼,奈何浑身酸痛,实在起不了身。他提着那早已凹进去一大截的轮胎钢圈,一路“嘎吱嘎吱”,气势汹汹的冲进了我的卧室。
    倘若我昨晚关了门,他一定会破门而入,毫不留情。但我似乎已然料想到他来找我的原因。
    “王笑涵!你他娘昨晚趁老子打盹儿的时候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破事儿!这共享单车的押金你给老子赔......”他毫不费力的提起那不堪入目的轮胎,瞪圆的双眼布满猩红的血丝,不知是因为一夜休息的不好,还是今早满怀的愤怒。
    我并没有回答,只是吃力地晃动着脑袋,点了点头。见到我这副狼狈的模样,他果决的撇下那半解共享单车,并没有再多说什么,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迈着极大的步子朝我走来,刚想拉我坐直身子,可那厚实的大手却僵在半空,又小心翼翼的缩了回去,在身侧蹭了蹭。
    “你被车撞了?还是,你去撞人家车了?”他终究还是坐在我身侧,满脸狐疑的挠了挠后脑,实在想不明白,大晚上的,我能骑着他的共享单车去做些什么事,才能惹出这一身新伤和那报废的单车。可他并没有再提什么赔偿,而是小心翼翼的摆弄着我的四肢,查看伤口。
    可我却使尽全身力气,用两根手指夹起我的手机,丢在橙子身旁,又昂着头对他说道:“自己转账,你知道密码......”橙子倒也不客气,闻言当即拾起我的手机一阵摆弄,粗转的手指戳着有些狭窄的屏幕,过了一阵,才还给我。
    “搞什么呢,花这么长时间......”我斜着瞪了一眼那面无表情的橙子,他并没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小声嘟囔道:“这孙子一天天的竟整些背人的破事儿。”说罢,又煞有介事的瞪回了我一眼,冷笑两声,又手背拍了拍我的胳膊,力道并不算大:“喂,臭小子,你这模样不去医院能行吗?”
    “不去。去了医院今晚还怎么上班?”我用最为平静的语气回答道。还是这样,我也愿意这样。我和我的固执永远统一战线,从不会背叛彼此。
    他再一次瞪圆了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我的回答,“啊?”橙子抬起手背贴了贴我的额头,被我甩头躲开后,他又用一副极为嫌弃的眼神盯着我,盯得我浑身不自在,良久,才又说道:“你小子脑子没发烧啊,咋一天天的净说胡话?这样子不去医院一趟你他娘还想上班?嚯,你还真是新时代好员工啊,咋地,想攒够钱转型呀?”
    我全然不理会他极尽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只因能察觉其中最赤诚的关心。但我还是拒绝了他要带我去医院的提议,橙子也并没有强迫我什么,而是一言不发的走出了房间,并且拖走了门口那共享单车的残骸。
    闻听脚步声,橙子已经走远,好像还出了门。我本想问问他打算去哪,但还是知趣了闭了嘴。无意间回想起昨夜橙子那失神哭号的模样,今早却又成了没事人,既觉得有些好笑,更多的却是心酸。五十步笑百步,我没有任何嘲笑他的资格与打算。
    至于我坚持上班的理由,并不是老板给的那微薄薪水,更不是因为我热爱这份工作。是因为她,我想去撞撞运气。也许她昨天的确去了酒馆,没见到我,今天或许会再来呢?哪怕是虚妄的幻想,此时此刻,似乎都带上了些许蜜糖的甜味。
    时至今日,她似乎成了我去做某一件事的理由,与坚持做完某一件事的动力。
    她就像未知的秘藏,总能吸引着我,心甘情愿为她消耗这在我看来并不珍贵的时光。可这些时光,也终究因为她的突然出现,充溢着稀有的颜色。
    休息了一阵,大概恢复了些体力。我下意识的拿起手机,想看看那自觉的橙子究竟转走我多少钱,可令我哭笑不得的是,那被我删的干干净净的微信消息记录,只有和她短暂的聊天,与橙子那突兀的转账。
    点开一看,只有五块钱。他只转走了我五块钱,来作为我撞坏了他共享单车的赔偿。不得不说,这令我很是意外。即便我与他的交情非同寻常,但此举着实令我有些感动。像我这样的怪人,能得到如此珍贵的友情,已是难得。如果再能拥有一段美满的爱情,那就更好了。
    人都是贪婪的,至少,我是贪婪的。但这样的要求,真的算是与生活做出的一笔不小的交易么?那我换取这一切的代价与筹码,又会是什么?
    我害怕我支付不起,我害怕我会把已经获得的一切都搭进去,只为谋求那一个致命却甜美的梦。但我并未打算放弃,昨夜也是,现在也是。这依旧是我平静人生中最值得,也是唯一一次冒险。
    终于能自己站起身来,奈何关节隐隐作痛,多处伤口经过一夜的休息也已经愈合,并无大碍,所以没有去医院的必要,我仍觉得橙子只是过度的关心,小题大做罢了。冲了个澡,洗洗伤口。当那温热的水珠滚过我皮肤的每一寸,划过我的鬓角与脸颊之时,让我愈发清醒。我开始回想自从遇到她以后发生的一切。
    直到我意识到,我似乎已经不在是我。
    究竟是我在默默为她改变。还是她在不知不觉之中改变了我。她知道我那见不得光的感情吗?我有无数这样的问题想问个清楚,却没有机会与胆量。
    当后换上干净的衣服擦着湿漉漉的脑袋钻出浴室时,橙子仍不在公寓,只是客厅的桌子上多了一卷未拆封的绷带与一瓶消毒水。我会心一笑,自知那一定是橙子留下的。他和我一样,并不会用言语表达过多的心思,而是付诸于行动,做个实干家。
    果不其然,他发来微信,讲明他今天打算早点去酒吧,调调鼓喝喝酒什么的,让我不要等他,自己开车去就好了。
    我便躺倒在床上,闭上眼角,再一次放空自己。从前我最喜欢发呆,可如今这却成了一种奢侈。只因为我永远无法再清空我的大脑,因为在某个我无法干涉的角落,已经彻底被她占据。
    当你在期待某一件将要到来的事时,时间的流逝似乎会变得极为滞缓。大半天的等待无比煎熬,我坐卧不安,左思右想实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到头来还是失魂落魄的抱着那把陪伴我多年的吉他,直到墙壁上的挂钟来到熟悉的时刻,我开着那二手的老旧汽车,匀速行驶在那几乎每天都要走一次的公路上。
    这天晚上人很多,和平常一样。哪怕是在黑暗之中,都能依稀看出,里里外外挤得满满当当,让并不算宽敞的酒馆更显狭窄拥挤。
    我将吉他搁在膝盖上,并着双腿闭着眼,独自深呼吸。我的身后是负责伴奏的其他乐手,电吉他手,萨克斯手,键盘手,贝斯手,还有身为鼓手的橙子。平时他们负责演奏极尽爽快躁动的舞曲,使整个酒馆沸腾,而我并不掺和。
    而当我开始讲故事时,他们便会偃旗息鼓,将整个舞台和所有观众,交给我和我的吉他。它是为我唯一的伴奏工具,不需要高亢洪亮,幽雅悠长的音色,就像轻声诉说一般,和我一起完成一个简简单单的故事。
    因为过度兴奋而躁动不安的观众彼此拥挤着,喧闹嘈杂,而一切杂音却在我拨弹起第一根琴弦后消散的无影无踪。全场静默,我并不去看,都能感受到那在黑暗中凝望着我的无数双眼睛,有多么炙热。
    “啪”的一声,聚光灯照在头顶,我能感受到那微微发烫的后颈,长舒一口气,满怀希望的向人群中望去。她果然在那里。
    我的灵魂终于再一次找到栖身的归宿,配合我弹着吉他,似乎只为她,开始讲述一个全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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