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间,刚用过晚膳,文毓就叫来小桂子同春喜,春寿,一起去铜雀台看晚嫔。
晚嫔原是文毓母后身边最得用的大丫鬟。
当初皇帝宠幸她,为的便是有意叫晚嫔扶养文毓,旁的人哪有皇后亲信来的放心不是?可惜前头几年,因为这事,晚嫔遭人陷害,失手推掉了丽嫔的“孩子”。
皇帝震怒,将人锁进皇后在世时住的的铜雀台,罚她日日为皇后抄经。
其实皇帝那时本来要赐死晚嫔,还是文毓在勤政殿跪了一下午,被太阳晒昏过去的求情,这才留下一条命。
文毓觉着自己如今在宫中实在孤立无援得很,有些事她能旁敲侧击暗中引导皇帝,但始终缺少个枕旁风。
若是晚嫔能重新立起来,对谁来说都是好事。
且她知晓,半年后,铜雀台会因为中秋的烟花星子而走水,晚嫔会死。只有她走出铜雀台,才能逃过劫难。
至于怎么出铜雀台,唯有靠她搏一搏皇帝的恩宠了。
到铜雀台,文毓先去正殿祭拜懿慈皇后。
她小小一个,跪在牌位下头的蒲团上,看上去很是孤苦伶仃,晚嫔在暗处看着,悄悄抹了抹眼泪。
小桂子等人同暗处的十七,心中也大都不是滋味。
无人知晓,文毓对着自己娘亲的牌位,却是在心里默默说着些骇人听闻的话。
“娘,您泉下可知,毓儿有六百多个日夜都在受折磨呐。文松把我赐给荣潋,荣潋是个扭曲的,文松也是个心里头龌蹉的。文松不去宫妃宫里时,多半会叫荣潋将我偷偷带进勤政殿,他们二人一起对毓儿下手呐。”
文毓心里说着这些,藏在烛火中明明暗暗的脸上,笑容却是无比甜蜜纯澈,看不出分毫异样。
“娘,您一定不知吧,每一次他们二人打骂后,毓儿浑身没有一块好皮呐。可是荣潋知晓一种秘药,抹了药,毓儿身上可疼可疼啦,但面上的伤却是全好了。”
“娘,还有好些刑具,文松有时来兴致,还放畜生撕咬。娘,毓儿真的疼呀,疼到恨不得咬舌或是一头撞死。可毓儿努力撑着,毓儿一次都没哭,一次都没求饶过。毓儿是不是很厉害?”
她有些迷茫的抬眸看着那牌位,似是看见前世不堪又凄惨肮脏的自己。
她看着那个虚幻的自己痴痴发笑,很快又敛起笑,垂眸继续将那些永远不打算说出口的事儿,在今夜,一次全都在心里倾诉给这个冷冰冰的牌位。
“娘,其实我一开始恨文松,是恨他宫变,叫我失去父皇和十七。可后来我是真的恨他啊,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所以最后我带着他一块儿死了。”
“娘,父皇同我说过,您与他的愿望,便是叫我觅得良人,一生欢喜。”
“娘,良人我已寻到,连理枝也送给他,只等嫁给他那日,叫他亲自为我簪上。他叫十七,是全天下对我最好的人。”
“娘,毓儿也会一生欢喜的。只等看着那些人生不如死,毓儿就会一生都喜乐的,你说好不好?”
烛火跳了一下,衬得文毓一张带笑的小脸圣洁犹如仙子。
她弯弯眼,磕三个头,然后收起笑转身。
暗处的十七一直看着她,她的表情他一丝一毫未曾错过,她笑的越美好,十七心里不知怎么越难过。
难过得他有些想流泪,若问他,他却也说不清自己这是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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