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养啦,又臭又脏的。”李大爷笑笑,往箱子里一看,“哟,这俩狗还挺漂亮,长得好。”“你再问问附近有没有人要狗的吧,咱家不要。”
她听这话挺失落。
李大爷妻子刚巧走出来,一眼钉上女孩儿手中的纸箱:“哎呀,给我们家送的啥?”
“李婆,你们家真不准备再养狗吗?”童小琪把箱子递人眼底下,想让她看看这是两个让人多么不忍抛弃的可爱生命。“你看,又可爱又漂亮又听话。”
李婆的回答跟丈夫一样,“咱家不想要”。“不过你李敬叔叔(*李婆李大爷的儿子)兴许会养,走,你跟着我去他家,我帮你问问。”
去的路上小琪就想,夜色临近的当下,其实可以不必这么匆忙给小家伙们找主人。让它们留在自家一晚上,吃点东西,好好休息,明天自己骑车出去慢慢找,找个真心对它们好的,她也算彻底放心了。
天顺了她的意,李敬叔家黑灯瞎火大门紧闭,没人。
女孩儿说算了吧,“谢谢李婆的好意,小狗我就先带回家,明天再找找其他人。”那人叫住她,撇开话题问:“你婆在家平时都弄什么好吃的给你呀?”
她疑惑地皱皱眉,直觉告诉自己对方是话里有话。那人接着:“肯定做了很多好吃的,让你吃得好,不然也不会长这么一身肉。”“去年你还怪苗条,怎么去个外地回来胖这么多?你这起码胖了有十多斤吧。”
“我是因为……”女孩儿掐住了想说出的真正原因,对方的这番话让其顿感莫大羞辱。
李婆比划着自己的腰:“跟你讲啊,本来我就瘦,我这些月以来清汤寡水地吃,都瘦了有十斤…!”说完她又拍拍干瘪的大腿,神采奕奕。
女孩儿冷笑一声:“哦,挺好。”
“你看看你身上的肉哟,以后可怎么嫁得出去。”对门家李婆的性子一直如此,不好好挖苦挖苦别人,嘴巴保准不舒服。
也就是这句话,终于打破了童小琪心中最后一道忍耐底线,但她并未因此勃然大怒。“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您嘴巴爱叨叨别人的坏毛病还是一点没变,我也真是挺意外的。”
“啊…?”李婆一愣。
她把话改得更简单直接,说:“您说话是不是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
“考虑啥?我说的可是实话。”那人把腰挺得更直了。
『对于遭受的嘲笑,我们只需要把它踩在脚下就好。』这是杜笙哲曾送给小琪的话,她在人前一直为这20个字勇敢着。
“实话归实话,羞辱归羞辱,您就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女孩儿朝人轻蔑地笑笑,“您当初得病,腿脚不好,假如被人挖苦说‘活该’,不知道您心里会怎么想。”
李婆脸一黑:“那我觉得我就是活该,我管别人怎么说。”
嚯,真是头老倔驴,跟她讲道理怎么就讲不通呢。小琪紧了紧抱着的纸箱,不打算把矛盾化大,抛下一句“您积点口德吧”,转身就走,任凭后面的人怎样嚷嚷,她头也不回。
回家途中,小琪的脑袋里时刻都在嗡嗡作响。她不是一个特别坚强的女孩子,甚至可以说脆弱,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她觉得自己情绪上变得不堪一击。因为身体内存在这个病,他人的每一次讥笑挖苦,无论有意无意,都能够轻易掀出扎根在她心中的苦痛,女孩儿也必长时间与之纠结。
她只能表面做出“蔑视嘲笑”的样子,却拥有不了这样的心态,尽力了。
女孩儿经过挤在一堆的邻居们,庭妈又叫住了她:“咋还抱着狗儿呢,说了让你丢到垃圾池那边,会有人捡走。”她继续自己走自己的,不做搭理。
一个邻居把庭妈一拍,说,你别劝啦,不会听的。“小妮儿们心好,都爱小猫小狗的,明天让她自己去找人送了吧。”
她到家把狗的事跟外婆解释了清楚:“能不能把这俩留咱家里留一晚上?就一晚上。”外婆也很通情理,同意了。
小琪一乐,这份喜悦盖过了之前被讥笑的哀痛,她进屋拿了小碗和一盒纯牛奶,倒给小家伙们喝。直到睡觉,这之前的时间都被女孩儿用来陪伴它们。
次日上午吃过早饭,女孩儿把狗从纸箱里放出来玩,两小家伙看见人就黏了上去,她心窝一暖,不知道动物对于人所表达的这是种什么感情。她只觉得自己就像它们的希望,被它们紧紧抓住,紧紧依赖着。
大概是那样的感觉——像她那两次栽进杜笙哲怀抱一样,女孩儿就把自己当做是一只无依无靠的小动物,为自身找到了安放点,不管不顾往里头栽。
哈哈,无论那时还是现在,她都超幸福,女孩儿觉得。
简单喂了它们点吃的,童小琪不舍地摸摸这两只,给它们好好理了理毛儿,当做她最后的温存。
她把狗抱进了放在自行车后座的箱子里,两只瞬间安静了,就是这么个细节,小琪感到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抓了一把。
动物同人一样聪明,一样会思考,被抛弃时它们会伤心,分别时它们会不舍,知道谁是真心待它,谁是敷衍了事。可就是内心再如何复杂,多数动物们也无法用话语让人类明白。
狠了狠心,她把箱口合上,骑着车首先去昨天散步的那一带路,顺着路骑下去,就会碰到农户,农户人家通常有大院子,饲养动物再合适不过。只是小琪越骑心里越没底儿,她开始隐隐觉得,狗可能就是那边某家农户丢掉的。
农户自家不想养,问了周边人家,都不要,最后没辙,把狗往前一送再送,送到了昨天的养狗户门前。
小琪掉头,又骑了回去。到“移民区”,她把车往路边一停,抱着箱子开始挨家挨户地问。
“不得要,家里有小孩,怕被抓着。”
“咱们家养不起呀!”
“我们家里边儿有一只了。”
“不想养这些东西,脏。”……
几家问下来,女孩儿顿觉这方法真是蠢透了,没有收获,人也累个半死。还是一位热心阿姨提供帮助:“去菜市场那边问问,那边要狗的人多。”
她明白镇上的菜市场就好比“屠宰场”,那儿多半是为了满足利益需求而收被送去的动物,小家伙们凶多吉少,不成。谢过阿姨的好意,她离开“移民区”,准备去常逛的街上找找其他人家。
期间小琪不止一次下车,打开箱口去查看情况,纸箱中的两只安静得离谱,不吵不闹,她摸摸它们的头,心揪成一团。小家伙们慢慢抬起脑袋,伸舌头舔舔人的手,头又埋了下去。
*
路上经过一家小餐馆,女孩儿因年幼时在此参加母亲跟朋友的聚餐而产生的怀念感停下来。她记得很清楚,里面的男女主人大方、热情,也曾养过一条小花狗,或许这一次,上天终于被自己感动了,让她找对了人家。
女孩儿把箱子抱到正在陪孩子玩的男主人旁边,问出那句前后不知已经被她重复了多少遍的话:“叔叔,你们家还要不要狗?”
男人往箱子里看了看,说:“哟,丫头,这么漂亮的狗儿从哪弄到的?”
“昨晚去三队那边散步,半路捡的。”
对方笑笑:“运气这么好,怎么不留着自己养呢?”
她一摆哭脸:“家人不让呀……”“就想过来问问你们家要不要……我问过好多家了,都说不要……”
他说等一下,后抱着孩子去了隔壁店。小琪不解,想这叔叔难道去找老婆商量了?好丈夫,收养动物这种小事也不私自决定,第一时间告诉家中主妇。
“小家伙,你们终于拥有好归宿啦!”女孩儿把纸箱一举老高,迎着早晨那抹和煦温柔的光。
很快男人过来了,后跟来个老大爷,黑白混杂的胡子头发,身着套年代久远的军装,脏得有点辨不出颜色,脚上踏的也是双旧式军鞋,看得出鞋底补了又补。
好简朴的爷爷,小琪对人第一印象就是这。
“丫头,实在是抱歉,我们家暂时不打算养狗,但是这位大爷家是养狗大户。”男人笑着一瞥身旁人,说大爷养狗养了十几年了,你可以放一百个心把狗给他。
老大爷也开口说:“本来近段时间我也不打算养狗,但是这狗都送到我跟前了,也不好意思不要哈。”
“收了吧。”男人说,“这丫头心好,找了好多家都没送出去。”
童小琪就此趁热打铁,怀揣希望地将纸箱一递:“您收下吧!请好好照顾它们…!”
大爷痛快地接过,掐着一只小狗脖子上的皮拎起来看了又看:“长得还怪好看,行,我要了。”
她都快要蹦起来了。“爷爷,要好好照顾它们啊…!”
“知道嘞!”老大爷因为还得去隔壁店办事,一捧箱子走了。
小琪又不停地向男人道谢:“叔叔大好人呐!如果没有你的帮助,这两只恐怕今天都难找到个主人……祝叔叔餐馆生意火爆!”
那人摆摆手,说,运气挺好的,“你要给小狗儿找主人,停在了咱们这儿,刚好那个养狗户大爷到这边办事,我认得他,就把他叫来啦。”
好人啊,女孩儿浅浅地笑了,是跟指明送狗去向的阿姨、送她纸箱子的大婶一样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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