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光年的救赎

第二卷:救赎路与指路人 第六十章 永远眷恋着

    
    也许这个“乖”字从他嘴里说出来变得真的“很乖”,小孩子没再多说,埋着一张小红脸儿去了一边。他又看看枝杈上的球,明摆着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倒执拗地杵在那儿纹丝不动,像在对人说“有本事来拿啊”。
    杜笙哲转过身,目光在六个孩子之间做比划,那个最大最高的男生叫小俊,主动走过来,说:“哥,我一米七了,你抱着我腿,我去够球,行不?”他咧咧嘴,捏一下这人的脸:“咱俩想到一块儿去了,来。”
    他们都仰望,大个子抱着第二大个子触碰到枝头的神奇,小俊一伸手,骄傲的羽毛球被轻松扯下。他把男生放下,孩子们呼啦围上去雀跃欢呼。
    男生认真看着他,说,哥,谢谢你。
    他愣愣的,觉得这话好亲切。“……噢,都是小事。”
    高兴过后,几个都散开继续打球去了,小俊站人旁边,没有要玩的意思。
    “你不去跟孩子们玩吗?”杜笙哲问。
    “不去,我在一边看着就好。”
    “怎么了?”
    小俊看他一眼:“球是被我打到树上的,我力气太大,怕再打上去。”
    他笑了,说:“怎么会,球也是有灵性的,不会总往一个地方蹦。”
    男生倔强地:“万一会呢?”
    他温柔地看着这人,没答话。
    有个坐在一边看热闹的小姑娘双手放嘴边朝这喊,“小俊哥,过来玩儿,你打球厉害”,男生喊回去,“我马上”。扭头一拉杜笙哲的手,拽着:“哥哥,跟我们一起打球吧。”
    “……我?”
    “我刚看得出来,这些小孩子很喜欢你。”小俊死命拉他,身子都斜了。他拗不过,连连点头,说好好好,心里其实也愿意跟孩子们打成一片。
    两人一过去,那两个都不打了,球拍往地上一放,主动腾出位置——小孩子也懂得很多,自己打来打去叫“玩”,让会的人来打叫“赛”,看两个有实力的人对战,那才叫有看头呢。
    杜俯身拾起球拍,跟小俊你看我我看你,接着一抬下巴,示意让人到对面去,男生过去前还不忘冲他龇牙一乐。旁边的孩子堆瞬间炸开了,掌声,叫声,打气声,有的不会扯口哨,把嘴唇嘟起来使劲吹,唾沫星子被震得乱飞。热闹占据了这片林荫草坪。
    杜和俊的开局实力在伯仲之间,球打得有来有回,白热化时,杜笙哲更胜一筹,几次猛力一击,球像道利刺,划过对方球拍触及不到的高度,冲向远处。
    每次这种情况,小俊立马转身跑去捡球,再呼哧呼哧跑回来。他都看心疼了,手一松,球拍掉在地上,“不打了,休息会儿吧。”
    男孩子装晕倒下去,最后躺在他怀里。一旁的孩子都倒吸口凉气,跑过来围着,杜笙哲把人晃了晃,焦急夹着喘气声,“怎么了怎么了?”这人倒好,故作虚弱地眯起眼睛,抬起手,指尖微微颤抖。他立刻就懂这是戏,脸一垮,把人重新丢地上。
    男生爬起来,笑着说:“哥,这是我打球打得最开心的一次,过瘾。”大伙哄笑。
    各自歇会儿,男生收起了球拍,提议玩捉迷藏。孩子们的手纷纷指向杜笙哲:“最大的哥哥来捉我们,慢数到二十!”
    行啊,这多简单。他蒙上眼,面对一棵树:“一——二——三——……”小俊把其他五个都聚拢过来,小声说些什么,六人一起跑出这片地。
    二十个数数完,他一回头,草坪空荡荡,暗笑自己怎么无意之间就真的跟一群小孩子玩得其乐融融。
    发现孩子们的地方是在一处草垛后面,六个小家伙相互挤着,藏得还算严实。有个问题他不懂,躲个猫猫,为什么六人选择躲在一起。
    小俊首先站起来带头唱:“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随……”
    接着,两三个孩子一起:“虫儿飞,虫儿飞,你在思念谁。”
    最后成了六个人合唱,稚嫩的童音清脆:“……虫儿飞,花儿睡,一双又一对才美,不怕天黑,只怕心碎,不管累不累,也不管东南西北。”
    他站那儿,脑中一片空白。小俊的拥抱砸醒了他——搂得好大劲,他快喘不过气了。
    “等,等等等下……”杜笙哲忙拨着人胳膊,“有事慢慢说啊,先放开我,要死了要死了。”
    男生一撒手,一双眼哀伤地:“你真不认得我?”
    杜愣一下,摇了摇头。
    “你再仔细想想?”
    他眼珠子转一圈,摇头。
    对方的眼神黯淡,整个一落魄少年:“从刚才那会儿的玩耍中,我努力去博得你注意……”又佯装受伤地一捂胸口,“嘶——从那时见到你开始,我就牢牢记住了你,时间才仅仅过去两年,你便将我遗忘,我心已死,我心已死……”孩子们都笑了,个别的还夸张地笑趴,杜笙哲嘴上教训着让趴下去的起来,地上脏。
    两年前,杜笙哲大学刚毕业,回来老家这里,父母为其大摆宴席。那大概是让人们都会庆祝的日子,就有那么一个男孩,本月在校的模拟测试不及格挨了父亲的棍子,还给他从家赶了出去。
    杜碰见那孩子是在小公园中的双人秋千上。为引人关注,他坐一个秋千,腿还翘到另一个上。杜觉得有意思,过去对人说,“我要坐这儿”,那人头也不抬,也不理会,腿往前伸点。
    “嘿,我要坐。”
    不理。
    “听见没有?”
    “……滚。”
    呵,挺有趣的。杜笙哲二话不说就要照着人的腿来一屁股,男孩忙将腿缩回,吃惊地看他,他坐秋千上,身子一靠,二郎腿一翘,扭头冲人龇龇牙。男孩从此就记住了他的样子。
    两人坐在那儿聊了甚多,男孩没有提自己挨打被赶出来的事,他觉得同面前这个哥哥聊天感到快乐、放松,到了不愿想起悲伤那样的程度。就这样,唠唠嗑就是一种最好的安慰。
    杜笙哲恍然大悟:“啊,你、你是那个孩子……”
    男生跟着点头:“嗯。我叫小俊,是个被你挽救的可怜少年。”
    可怜……他被逗笑起来,男生又一把扑向他,这次更激动。“哥,我感谢你,我特别感谢你,两年多没见,也特别想你。如今,我已上初三,来年将面临中考,祝我金榜题名吧。还有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哥你比我在电视机高头见过的所有男明星都帅,哥是天下最帅的男人,哥你是我男神!”
    没个完。
    他问起刚刚孩子们合唱《虫儿飞》的事:“难道是给我的见面礼?”
    小俊神色一沉,说,我提个事儿,你别不开心。
    俊的妈跟杜笙哲家里人在后来认识。有次母亲去杜家串门儿,他也跟着,进了里屋就看到墙上挂个大相框,上面是名男青年的半身照,白西装,俊得很。
    “当时哥不在家,听阿姨说,你出去工作了。”他说。
    青年熟悉的脸让他一愣,向妇人问起这人是谁,妇人说是自己儿子。明白这是哥哥的家后,男生便牢记了。
    在前几天,他又想去看看杜工作回来没有,没到门口,远远就看到那儿摆着花圈,一地的鞭炮红渣子。男生回家问母亲,母亲说是他那个阿姨的丈夫去世了,近期不让他过去玩。
    “……今天有幸碰到哥,光看你神情,就觉得你心里边儿还是放不下。”小俊说,“《虫儿飞》是我最爱听的歌,它的曲调很治愈,所以就在捉迷藏的时候,我把我想法说给他们听,他们都会唱,也都愿意配合,虽然这么做很蠢,蠢透了。”
    这个孩子想在自己敬爱的人难过时,以这样天真的方式安抚他。
    *
    后几天平平淡淡,一晃,给杜笙哲晃到了离乡的客车前,一手拖来时的行李箱,一手提包母亲准备的家乡特产。他一回头,看见她在人来人往的站台上站着,身板小小的,一头短发,双手交叉握着——从什么时候开始,母亲消瘦了太多。
    他俯身最后一次拥抱她:“妈,我走了,下次回来看您,您多保重,多吃我买的营养品……”声音到这里哽咽了,说不下去。
    一扭头上了车,坐到窗边向外看时,母亲已经不在原地。
    ……
    一觉醒来,两小时的车程行至过半,杜笙哲撑起睡得疲乏的身子,关节骨咔咔作响,车外风景被天色衬得苍白无力,他也一样。
    无聊翻开相册,所存的上百张人物照片中只有一张年轻女孩的自拍。照片上的姑娘眉眼温和,饱满胶原蛋白的脸蛋柔白色,笑起来有点儿傻傻的勉强气儿;碎的空气刘海长了,遮了半个眼,橙白搭配的两个方形发卡别在衣领子上。姑娘正是童小琪。
    他真的很抱歉。
    兴许从彼此第一次紧紧相拥,从心底里生出“别再让她受伤”的愿望的时候,他对女孩儿的感觉就已经不一样了。这种感觉不是单纯的怜悯,不是赤裸裸的同情,是一个人看见另一个人的内在和伤疤,从内心最深处迸发出的疼爱和守护,想要“我是她的归属”,他保护她一辈子。
    早在那次的天台上,杜就想要对人告白了,连正式的形式都给想好了,拉过她的手,整个人单膝下蹲——虽然憨憨的——又觉得,他得为这份爱坚守,而自己终究不属于那边世界,这是份无法说出口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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