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有挂

    
    周世显又不说话了。
    庄彦超担心地看着他，心说驸马爷今天是怎么了，刚才许勇说完他就不说话，现在轮到我了。
    周世显觉得，今天听到的意外消息，真是一个接一个，在这种情况下听到宋应星的名字，算是意外中的意外了。
    在明朝能算科学家或者靠近科学家的人，他只记得五个，李时珍算一个，药学大家，张景岳算一个，医学大家，徐霞客算一个，不知道是什么家。
    剩下的两个，算得上是当代大师级的人物。
    一个是徐光启，可惜天不假年，已经不在人世了。
    另一个就是宋应星了，鼎鼎大名的《天工开物》作者。
    科学技术这方面的事情，周世显一直把重心放在了汤若望身上，直到宋应星这三个字从庄彦超的嘴里冒出来，他才恍然大悟，想起来我中华亦有大神在此。
    《天工开物》没看过……宋应星会什么来着？
    好像什么都会，这时候的科学大家都是全才。
    造个枪炮？找矿炼矿？
    对了，种红薯土豆什么的肯定会！
    若是让宋应星和汤若望认识认识，让他们两个中外合作，不知道能不能擦出火花？
    肯定会相见恨晚吧。
    弄个科学院怎么样？
    或者科技部？
    农科委？
    他还在浮想联翩，忽然望见庄彦超一脸担心的神色，这才回过神来，终于开口了。
    “这个宋应星，你替我把他盯住，”驸马爷交代道，“一天十二个时辰，身边不能离人……你不是说他要回江西吗？只要他想出城，你们不拘用什么理由，都要先拦下来再说，然后报告我知道。”
    庄彦超听得呆住了，心说这姓宋的要倒大霉，好端端的非要来找我关说什么生丝，现在不知怎的犯了驸马爷的忌，要收拾他了，说起来倒是我害了他。
    “是。”庄彦超答应着，心想生丝的事情当然也不必再提了。
    “对了，那个一百六十包生丝，你让手下发还给他那个同乡吧，”驸马若有所思的说道，“宋应星是个穷官，一生廉洁，不会在这上面说假话。”
    庄彦超又糊涂了，听驸马的口气，对这姓宋的是褒扬有加啊。
    驸马认得他吗？
    “是，标下回头就交代下去。”
    “嗯，你要记得跟他说，是我帮他说情，你才勉强答应放一马，毕竟数额巨大什么的……”周世显编不下去了，“随你怎么说吧，总之要让他见我的情就是了。”
    庄彦超明白了，是要让宋应星觉得欠了驸马一个天大的人情。
    “标下省得了，”他点头答应道，“一切都交给标下去办。”
    看着庄彦超领命而去，周世显放下心来，觉得这一天真是收获满满。
    没想到，第二天还有惊喜，在中军都督府二楼他的签押房内批公文的时候，阮明拿着一份文书进来了。
    “驸马，驻防吴淞的水师副总兵吴志葵发来的四百里加急，”阮明激动地说，“濠江来的大海船十一艘，已奉旨验放！”
    周世显接过文书，仔细看了一遍。
    那就是说，从澳门来的火器和佣兵，已经从吴淞口进入了长江，从文书发出的日期来看，船队最多还有四天就能到达南京。
    “好极了，”周世显略做思索，对阮明说道，“叫十八替我备马，我去一趟吏部。”
    他的都督府离皇城并不远，他以怀表计时，从上马到皇城，也不过一刻钟的时间。
    六部之中，除了刑部衙门是跟督察院一起，设在太平门附近之外，其余的五部，都在皇城南面办公，离行宫很近。
    他要到吏部来的原因，是为了替即将到来的佣兵军官们，向吏部预先打一个招呼，以便到时候为这些外籍军官办理朝廷的官职。
    这件事，当然是已经向崇祯请示过的，具体办理的时候肯定也是请旨施行。论起办理官职的职权，首在兵部，由兵部职方司该管，但这些人是番邦之人，因此还要在吏部和礼部都备个案才行。
    礼部好说，顾赐畴算是很熟悉了，是个老好人，无可无不可，说啥就是啥，问题不大。吏部尚书高弘图没怎么打过交道，不知道好不好通融。
    上一次他听崇祯说过，他平了刘泽清之后，高弘图曾经在朝堂上，力驳那些要朝廷安抚其余三镇的主张，这让他对高弘图有了很好的印象。
    唯一担心的，是会不会受到以正统自居心态的影响，反对使用这些番兵番将。
    没想到一见面，这些担心立刻便化为乌有。
    “好极了，吏部随到随办！”高弘图看起来居然比周世显自己还要高兴，“这些佛朗机国的兵将，都是忠烈之士，谨服教化，心向天朝，必于大事有助益也，当初登州的事情就是明证！”
    这个态度让周世显喜出望外，可见高弘图与刘宗周不一样，绝不是那种只会清谈、迂腐不通实务的老古董，难怪在历史上也有名臣之称。
    至于他分不清葡萄牙和西班牙，一概以佛郎机国蔽之，那不算什么事。
    六部的事情理顺了，就该把这件事向皇帝做一个汇报，他请见崇祯，很快便得到了召唤。
    崇祯听说来自濠江的船队真的就快到了，也是高兴的很，不过他关注的重点跟高弘图正好相反。
    “那一千个番兵也还罢了，那二十四门什么团属炮，厉害不厉害？”
    崇祯对于西洋大炮有种迷之喜爱，所以听说买到了大炮，心里便很是满意。
    “回陛下的话，这些都是可以用在野战上的大炮。”周世显说道，“单论威力的话，要比臣打刘泽清时所用的大炮还要厉害。”
    那就好，崇祯满意了，说另外一件事情。
    “世显，李邦华也就快到京了。”崇祯很悠闲地说，“史可法管兵部，倪元璐管户部，你觉得高弘图这人怎么样？”
    崇祯的话，粗粗听上去一跳一跳的，浑不可解，但听在周世显的耳中，却心里雪亮，知道皇帝问的是什么。
    崇祯要组阁了。
    通常而言，吏部尚书乃六部之首，号称天官，因此假如兵部尚书和户部尚书都可以入阁的话，高弘图自然也应该有阁老之望。
    不过倪元璐是护驾南下的大功臣，史可法是带兵接驾的大功臣，相比之下，高弘图似乎并不那么亮眼，想必崇祯因此有所犹豫，要多问他一句。
    论到对人的评价，就要很慎重，周世显想了一会儿，答了四个字。
    “是个纯臣。”
    “嗯。”崇祯面带微笑，满意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