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和夏侯罹决一死战,夏侯隳不是他的对手,重伤之际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夏侯罹却突然下不去手了,他若有所思的注视着山洞的方向,夏侯隳知道他是在顾虑菩提。
叶梵突然出现将他救走,夏侯罹松了口气似的没有多加阻拦。
从那个地方离开后夏侯隳就一直昏迷不醒,也不知叶梵将自己带去了哪里,醒来时已经是几日以后。
他躺在一间简单清雅的竹屋中,推开门走出去,门前是一条清澈的小溪流,周围地势广阔,漫山遍野的青草山花,再远处山峦叠嶂,树木葱郁,这是一个犹如世外桃源般的地方,除却他所在的这间小小的竹屋外再无人烟。
叶梵正在屋外的灶台边烧火,纤纤玉指轻捏着木柴一角,似是怕上面的灰尘沾染到自己手上,裙角不慎沾了些烟灰,她仪态优雅的偏头掸去,即使穿着寻常布料制成的衣物,她也实在不像是个干活的人。
她烧火太专心一直没有注意到自己,夏侯隳只能轻声叫道:“叶梵”。
叶梵这才回头看向他,起身惊喜道:“你醒了,身体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夏侯隳摇摇头:“好多了,我睡了多长时间”。
“五日了”。
“这么久了吗,耀城如何了”。
叶梵愣了愣,此时才想起他和夏侯罹还在打仗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这五日我一直在这里,未曾离开过”。
“我得回去”。
夏侯隳立时就要往外走,叶梵赶忙将他拦住:“你的伤还未好,不能奔波,我先替你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夏侯隳走了几步才发现自己根本提不起力气,只得作罢,重新回到床上休息。
叶梵中午离开,晚上就回来了,她进门时垂着头,进到屋里后抬头看夏侯隳一眼,面带羞愧,又立刻垂下头去,夏侯隳看她的表情就已经猜到结果,没有再开口询问。
叶梵道:“对不起,耀城被破了,是我思虑不周,陛下如今有何打算”。
“怪不得你,若是没有你,我可能连命也保不住,耀城被破也是迟早的事,我没有机会了”。
他们都明白耀城被破意味着什么,以夏侯隳现在的状况,根本无力再与夏侯罹对抗。
之后他只字不提有关朝堂上的事,一直留在竹屋中养伤,只是人越发的沉默寡言,不是在河边发呆,就是独自在屋里发呆。
叶梵一直悉心照料着他,每日饮食都是自己亲手所做,夏侯隳偶尔也会下厨给她做顿饭,他虽然身为一国之君,但手艺实际上比叶梵还要好。
一个月后夏侯隳的伤已经完全痊愈,这天中午饭菜刚摆上桌,夏侯隳突然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酒,执杯道:“这些日子感谢你的照顾,也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如今我孑然一身,难得自在,也是时候该离开了,白小姐,我敬你一杯”。
叶梵将要去端酒杯的手一顿,眼神复杂的看向夏侯隳:“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夏侯隳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叹息道:“两个人即使容貌一模一样,性情也很难模仿,加之你并不了解小梵,在我看来,你们一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五大世家中白家主五行之水,善于变幻,白沅小姐,我早就猜到你的身份了”。
“呵,呵呵......”,白沅苦笑两声:“那你为何一直没有拆穿我”。
夏侯隳拧眉垂下头,歉疚道:“是我太过自私,想要日日夜夜都能看到这张脸,可你是高高在上的白家大小姐,不该去做他人的替代品,到此为止吧”。
白沅闭上眼,想要将快落下的泪留在眼中,她不愿在夏侯隳面前如此狼狈,片刻后,她手上捏起一个诀,手臂在面前一挥,恢复了自己本来的容貌。
她面容绝美,孤高清傲,本该是天之骄女,却因为一个爱字,将自己低到了尘埃里。
夏侯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灌下去,看着她平静道:“怎么离开”。
白沅鼻头一酸,眼泪又险些落下,水能幻形,她愿意为了所爱之人,永远不再做回自己,可是这么久的陪伴,终究换不到他一个温柔的眼神,罢了,她有她的骄傲,就这样吧,如他所愿,到此为止吧。
她将一方素帕放在桌面上,起身朝外走去:“这里布了五大世家的结界,拿着这个朝山的方向走,你就能看到出路,以后若身陷危机,随时可来此避难”。
夏侯隳起身看着她的背影一步步离开,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喃喃自语道:“抱歉”。
他独自回到桌边坐下,满桌的菜都还没有动过,白沅的酒杯也还是满满,她留下的素帕上绣着一枝独立梢头的白梅,梅花高洁,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夏侯隳将素帕收到怀中,静静的吃完这顿饭,将竹屋中的一切归置整齐,然后离开。
夏郯的战争已经结束,百姓们都在欣喜的重整家园,对他们来说无论当权者是谁,他们的日子都是一样过的。
夏侯隳突然笑了笑,他竟然觉得现在这样也不错,夏郯的重任交到了夏侯罹手上,他自己反而一身轻松了。
几日后晏城几人很快找到他,说起今后的打算,他望着窗外道:“从前这万里河山都是我的,我却困在轶城走不出去,以后就到处走一走,看一看吧,你们也都各自离去,以后世间再无夏侯隳,只有......恩......夏凡,平凡的凡”。
“陛下”,晏城当即跪在他面前:“属下愿意继续跟随在陛下身边”。
夏侯隳扶起他:“别动不动跪着了,你愿意跟着我,黛黛是否愿意,你要在我们二人之间做一个选择吗?”。
晏城这才有了犹豫之色,他转头看向黛黛,黛黛却抱臂扭开了头,漫不经心道:“温余现在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想必也是不想让我去打扰她的,我无处可去,也暂时先跟着陛下吧”。
晏城立刻喜笑颜开,对他来说陛下还活着,黛黛还在身边,如此就已经十分圆满了。
慧觉要回崇恩寺常伴青灯古佛,凝香还不知自己该去何处,但她不打算再跟着夏侯隳,她只想去过一些平淡的日子。
夏侯隳、晏城和黛黛一人一骑,潇洒离去,慧觉和凝香为他们送了行,看着他们的背影绝尘而去。
凝香看向身旁的慧觉,踌躇无措的开口:“仇天,我......”。
“施主......”,慧觉打断她的话:“贫僧乃是佛家弟子,早已摒弃世俗,以后这个名字不要再叫了,阿弥陀佛,施主保重”。
他双手合十,对凝香行了一礼,然后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去,只余凝香独自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满目悲凉。
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慧觉面容平静无波,一滴泪却从眼角滴落在袈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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