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好言相向,是不想平白生出嫌隙。”起身后说道:“还有一事,直呼我的名讳,实乃大不敬,你该收敛懂礼才是。”
若舒一步一步走到他的面前,秦道川退到窗前,已无处可退。“你看,旁人投怀送抱,你不是坦然受之了么?”
“你是旁人么?”秦道川凝眉敛目,脱口而出。
若舒看着避自己如蛇蝎的秦道川,刚被他这句话暖了下心,又看到了他眼中的淡然,陌生至极。这种眼神,在她熟悉的秦道川那里,是断然不会看到的。
凄然一笑,“你其实并不想娶我,只是迫于无奈。”而后退了回去,依旧坐在原处,“其实我们可以摊开来谈,都诚恳地说出自己最真实的想法,互帮互助,也不一定非要结为夫妻。”
秦道川觉得自己生平所学竟无一处能在今日派上用场。眼前身着男装的少女,身份特殊,既不能动武,也讲不通道理,更不能弃她于不顾。
偏偏她还一会一个主意,说话十分跳脱,猜不出到底哪句才是她真实的意图,看来唯有以不变应万变,才能抵挡一二。
“你在意的事,皆不会发生,我不是街面上的登徒浪子,秦家祖训在,子孙不敢违矣。”他说得极其诚恳,可在若舒听来,却仍旧是他无奈才会为之,不带一丝真情。
“与贺诗卿相比,我极为平常,但凡有脑子的,都会选她。你该不会想说,你与常人不同,偏偏不喜欢温柔貌美的,而喜欢我这素未谋面的?”若舒早已习惯如此对秦道川说话,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以手撑着下巴,身体不由自主地朝秦道川靠过去是多么的暧昧。
秦道川却有些拿不定主意,这是不是她新的招术,在避与不避之间苦恼犹豫着。他的人生经历里,从未与‘人’如此亲近过。
依旧是秦道川淡然的眼神刺激了她,若舒骤然坐正身子,好像方才那人并不是她。
秦道川见此,觉得总算是摸到了些门道,只要自己不动如山,任尔东南西北风。
若舒眼眸低垂,遮挡住了她眼神中的落寞,“看在——的份上。”说完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包袱,展开铺在桌面上,里面有数十样金玉首饰。青州如今尚未由她掌控,大额的银票她是没有的。“这些折算成银两,应有五千两,只多不少,你拿去应急吧。”
秦道川表情十分复杂,看向若舒的眼神充满了不解。若舒却没给他多少思索的时间,“不用多想,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罢了,你放心用吧。”
“谁与你说的?”秦道川说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自己说的,只是,你不记得了。”若舒明白,再次相遇,若想秦道川如起死回生那般对待自己,已是不可能了,自己也没有信心,今日的秦道川会像以往那样全心全意地呵护宠爱自己。
秦道川看着突然消沉下来的若舒,眉头越发紧簇,明明昨日才头次遇见,她却字字句句,仿佛认识多年一样,不断地挑剔着自己的错处,又时不时说些自己听不明白的话。
若舒却已经想远了,秦道川之所以会死,是因为忠湛。如果自己不嫁给秦道川,就不会有这些儿女。秦道川会有一个完全不同的人生,不管他会不会战死沙场,都已与自己无关。
心心念念,依依不舍的是秦道川,老天爷没有让他带着记忆重生,却让自己重新来过,说明老天爷另有深意,自己竟然领悟错了。
心随意动,“秦道川,我们还是退亲吧。”
秦道川忍住纠正她称呼的冲动,起身,“我派人送你先回店铺,待我禀明祖母,就送你回青州,卢夫人过世,我本就该去祭奠的。”说完也没给若舒再开口的机会,推开门,直接交代秦东,而后领着秦西就走了。
若舒却坐在那里发起呆来,秦东在门口看了她一眼,怎么也不能将这个萧索的背影与一个十二岁少女联系起来,之后默默关上门,依旧守在门口。
方才一门之隔,两个人言语间你来我往,尽说些惊世骇俗之辞,他和秦西大气都不敢出。现在他满脑子只有一句话,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等若舒自己开门出来,将手里的小包袱递向秦东,“交予他,也不必劳他相送。”而后利落地离开,秦东看着手里的小包袱,又望了望若舒的背影,终究没有失职,跟了上去。
若舒沿街而行,一切熟悉而又陌生,犹如现在的秦道川。回到衣帽行,对卢四爷说道:“外祖母新丧,不能在外久留,有劳四爷准备一下,明日一早我回青州。”
当晚十分奇怪,居然没梦到秦道川。若舒反倒更加郁闷,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再醒来,已经日上三竿。
胡乱洗漱之后,顶着一身的潦草去寻卢四爷,“四爷,帮我寻套女装吧,待会车上舒服些。”说完才发现四爷正恭敬地陪着秦道川饮茶,看她的眼光十分尴尬。
因为若舒非但未整理睡乱了的头发,就连腰带都只系了一个结,整个人——十分的不妥当。
若舒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混乱,倒是对秦道川不合时宜的出现非常介意。“昨日不是办妥了么?”
秦道川努力让自己忽略她凌乱的头发和长短不一的衣角,一脸正色地说道:“我已禀过祖母,也已去兵部告过假。今日就与你一同回青州祭拜卢夫人。”言语温和,与他今日那身天青色的常服倒是极为相衬。
卢四爷手脚极快,很快就用托盘端了套衣服来,“少东家稍待,已遣人去五爷那里取首饰了,如今天色尚早,不如先用过早饭。”
秦道川看了眼从窗棱射入的阳光,辰时早过了,依他们所言,一切妥当后,能巳时出发就不错了。
等若舒重新装扮整齐,用过早饭,果然已过巳时。
十里长亭处,若舒叫停了马车,默默在长亭里站定,秦道川见状,蹙着眉,却还是下了马步入长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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