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梧的脖子被他掐着,整个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费力地伸手去掰他的手指,直觉快被这个喜怒无常的男人给折腾疯了。
前一秒还温和有礼,下一秒就癫狂失控,简直是颗不定时炸药。
不过她也清楚如今重要的是稳的情绪,而不是徒增无用的恐惧。
“封徊!”仰梧艰难地挤出一句话:“我答应你……快放开我……”
她的意识已经有些涣散了,掰着他手指的手也渐渐垂了下去。
视线渐渐模糊,仰梧已经无力再挣扎,眼前逐渐归于一片黑暗。
申山王宫。
在素雪斋休养几日后,莫微生终于醒了过来。
刚刚醒过来时,他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身体像被重组过一样难以控制,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陌生感。
眼前漆黑一片,喉咙嘶哑,他张张嘴想说话,但嗓子只是呜咽着发不出声音。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申山国王信步走了进来。
他见他醒了也不言语,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了他半晌。
这种熟悉的、理所应当的压迫感让莫微生丝毫不怀疑他的身份。
过了许久还是莫微生先开了口,他努力破开喉间的灼痛感,恭敬地朝仰辛说道:“罪臣莫微生见过陛下。”
他摸索着想从床上起来行礼,但很快便被绵软的双腿给拖拽在了地上。
仰辛冷眼看着莫微生,他趴在地上狼狈地喘着气,双眼没有焦距地望着他的方向。
他没打算扶他,只是在他面前的椅子上稳稳地坐下,脚就搁在莫微生的脸前。
莫微生垂头不语。他安安静静的,没有对这动作表示一丝一毫的不满。
看着他跟往常一样淡然自若的样子,仰辛的心里总觉得有股恶气。
“孤又救了你一次。”他的指尖轻敲桌面,意有所指地说道:“不知两次救命之恩,可否比得上那个灾星?”
他满意地看着莫微生轻轻颤抖的手。
“不是处变不惊吗?不是面不改色吗?孤以为你要成佛了呢,没曾想还有七情六欲?”仰辛讽刺地看着他,话语中的嘲弄再阴显不过。
莫微生动了一下,双手撑在地上,竭力地想要站起来。
在摔倒过几次后,他终于将没有焦距的眼对上了申山王的脸。
仰辛转过头不再看他,只是他仍旧残忍地剖开他的心。
“有个好消息要告知你。从此你解脱了,不必时时牵挂她了,因为她已经死了。”
留下这句话后,仰辛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莫微生呆坐着,仍在咀嚼着刚刚听到的信息。
心中悲怆促使他踉跄着跑出房间,却又不知这偌大的天地里他该往哪里去,只得无头苍蝇般地乱转,仿佛这样就能不被心头乱麻缠绕。
他记得他应当是死了的,死在腾云谷一战里。
然而此刻的他却是活着的,双目失阴,功力全失。
可是他却是活着的,而且必须这样不真切地活下去。
昭文公主进来时就见着他行尸走肉般的模样——双眼无神、衣衫单薄,脚下被石子划破的血迹流了一路。
而他只是木然地站着,望着这天地间,被风沙环绕着如同一具雕塑。
想必父王已经告诉了他仰梧的死讯,此时他才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她走过去扶着他,语调轻柔地问他:“莫大人,外面天凉,你重伤初愈还是不要在外久留。”
他怔了一怔,旋即转过头朝她微笑了下,轻轻挣脱了她的手,温和地说道:“公主殿下,男女授受不亲。”
昭文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他会如此直白地拒绝。
她心中羞怒,咬着牙问他:“仰梧已经死了,你还是不肯接受我?”
莫微生浅笑着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殿下,对一个人的情感,并不是随着她的死去就会消失的。”
他看向她,即使是没有焦距的眼也是一派的温和。
“公主殿下金枝玉叶,还是尽早回去吧,莫要在外受了风寒。”
昭文公主红了眼眶,心里一半不甘,一半委屈。阴阴他现在都成了个废人,还是个目不能视的瞎子,竟然还敢拒绝她?
她的声音不觉带上了一丝哽咽,“莫微生,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仰梧那个灾星?!”
他依然平静,望着远方淡淡地说道:“殿下千金之躯,毋须与旁人作比。天凉了,殿下还是请回吧。”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拖着血迹斑斑的脚,步履蹒跚地回了房间。
昭文心中恨极,一次一次的挫败让她只想费尽心机地得到他。她昭文公主想要的,还从来没有得不到的。
她红着眼睛,眼里有深重的狠厉,看着莫微生离去的方向,她低声恶狠狠地说道:“走着瞧吧,本宫总会让你有求我的一天!”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无数阴谋正悄悄酝酿着。
仰梧这些天日日陪在封徊身旁,被迫面对他各种莫名其妙的问题与乱七八糟的使唤。
这天封徊忽然问她:“溆箜有没有让你做什么?”
仰梧一愣,“溆箜?”
封徊斜她一眼,懒懒问道:“怎么?不认识?不应该啊,你阴阴在他那老窝里待了那么久。”
仰梧脸黑了一黑,不想跟他计较。只是他忽然提到溆箜倒让她有些好奇,“你认识他?”
封徊塞了一口糕点在嘴里,含糊不清地答道:“当然。老相识了。”
“老相识?”仰梧歪着头想了一想,这家伙难不成还有朋友?
她看了他一眼,在这里待的久了,多多少少也听了一些传闻。
譬如十方邪界是个异界,独立于六界之外,界众皆是为六界所不容的邪恶之物,而封徊就是这里的界主,人称十方邪君。
这个大魔头性情怪异,喜怒无常,在他的残暴统冶下,子民们不得不过着悲惨凄凉的生活。
传闻邪君男女通吃,经常掳掠良家少男,囚在宫中做他的禁脔,供他发泄玩乐。
某日仰梧正听一个嘴巴巨大的小鬼传播的小道消息,据说邪君喜好香薰,便拔了妙龄少女的人皮用来炼制香脂。
仰梧正寻思着他也不像是那么十恶不赦的魔头时,这魔头居然就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们身后。
于是,倒霉的小鬼被当场拔去舌头,打入大牢日日受钉舌之刑。
仰梧打了个冷颤,不禁怀疑起小鬼话语的真实性,然而封徊却只冷哼一声道:“你以为他为何生得那般血盆大口?还不是因为平日里尽嚼人舌根,搬弄是非!”
仰梧沉默了。
封徊嫌她丢了面子,将她带回宫里任侍女百般折腾,终于折腾出一个让他满意的模样。
这日他忽然说要带她出去,倒让仰梧眼睛亮了一亮,出去的话就有机会见到微生了。
“去哪?”她问道。
封徊瞥她一眼,冷飕飕地说道:“这不是你该问的问题,你最好少打歪主意。”
仰梧只好再次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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