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不远处的王禛哆哆嗦嗦打了个喷嚏。他摩挲着双臂取暖,心想这管家真会磨人,让他去送个衣物,走了半个多时辰的路,一路上精疲力尽又饥寒交迫,实在难挨。
王禛抬头瞧一眼朦胧的月色,算算时辰已是亥时四刻,想来杨颂和魏轻定是久等了,他便加快步伐往花园深处走去,怎料到路上忽然听到一声娇喝,紧接着便是一阵脚步声。
王禛立马躲到一座假山后,只见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出来,又拐个弯,险些和王禛迎头撞上。
王禛身强体壮,小厮被撞得晕头转向,可他才刚恢复意识便推开王禛跑远了,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一路追赶。
“跑什么?”王禛在他后头问,突然察觉一道人影出现在背后。
他猛然转头,那人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脸上啵唧亲了一口。
王禛立马捂着脸,推开那女子,连连退后!
“我靠,我被亲了!”王禛死命搓着自己的脸,嫌恶道,“该死的,我脏了,我不干净了!”
他愤愤不平地看向来人,那女子显然喝醉了,走路东倒西歪,一脚踩空,往他身上倒。
她挑起王禛的下巴,又嘟嘟囔囔道:“小伙子,来,让姐姐亲一个!”
“亲你个大头鬼!”
王禛一把推开她,她跌坐在地,竟然哇哇大哭起来。
黯淡月光之下,王禛看不清她的容颜,平日里所见侍女不多,更不可能猜到她是哪儿的侍女偷喝了酒跑到花园里发疯。花园里虽然鲜少有人,但若是被发现了,又传到管家福伦达耳朵里,他少不了一起挨骂。
王禛被宠惯了,一向是别人哄着自己,他从不哄人,且自小父皇母后相敬如宾,唯有路过冷宫时才会听见女子的哭声。
他最烦女人哭,此刻亦是如此。
“别哭了,起来!”
那女子哭得更大声了。
“我说别哭了,你是做什么的宫女?剪花儿的还是洒扫的?”王禛不耐烦地去拉她,只见她身着黑色劲装,领口处想来是被树枝割开一道,露出白皙的皮肤。
“你是什么人啊?难道是下人偷穿主子的衣服?”
思及此,王禛大胆起来,一把将她从地上捞起来,低吼道:“你再哭,我就把你送给福伦达,让他收拾你!”
“那你……”那女子擦着泪珠,嗫嚅道,“那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这是什么话?”王禛挑眉,“我们头一次见面,我何时要过你?”
女子听罢又要大哭,王禛连忙捂住她的嘴,在她耳边悄声道:“好了,没有不要你,你住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你要跟我回去?太好了。”女子喜笑颜开。
她的脸近在咫尺,他看清了她的容颜。两弯眉似山,一双眼似月牙弯,鹰钩鼻微俏,薄唇勾起半点红,虽不是正统美人,眉宇间却自有一股英气,俊俏得很。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不告诉你,你跟我回家去,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女子伸出食指点着他的鼻尖,笑声悦耳。
“好好好,哎……你去哪儿?”
那个女子说完便把他往大门拽,嘴里还振振有词道:“你说要随我回家,自然要先离开王府啊。”
完犊子,她嘴里说的居然是她的老家吗?思及此,王禛再也忍耐不下去,一巴掌把女子拍晕,随后将她打横抱起,送进自己的住处。
他脚步沉重,心情亦沉重,小嘴一开一合,饱含怨怼地说:“女人可真麻烦!”
隔日清晨,王禛从睡梦中坐起身,下意识摸了摸旁边,哪还有什么女子的影子,便转头问与他同房居住的尼康。
“你今天早上有没有看见一个女人?”
“什么女人?”尼康嚼着干粮含糊不清地问。
“就是一个睡在我旁边的女人。”
尼康愣了片刻,咽下一大口干粮,走过来,俯身在他额头上探了探,“你说什么胡话呢?想女人想疯了?”
王禛嫌弃地拿开他的手,开始怀疑自己昨晚不过是在做梦。好在他心大,没有顾虑太多,伸了个懒腰便起身干活去了。
不过今日,福伦达给他们下达的任务并非洒扫或者巡逻,而是迎接瑞恩王爷。
瑞恩王爷今日便回府,随之回府的还有瑞恩王爷的妻子,也就是如今掌握皇城所有兵团军权的人——卡尔娜。
听到这个名字,杨颂和王禛不由得心头一跳,下意识看向彼此。
七日前,士兵队长雷奥多对他们说过,倘若能找到兵团首领卡尔娜,她或许能看中他们的才能并悉心任用。可是当他们向弗丽桑问起卡尔娜的事时,弗丽桑却一口咬定说千万不要接近卡尔娜,问其原因,她却支支吾吾说不明白。
至于其他小厮得知传闻中赫赫有名的兵团首领是个女子而且已经嫁为人妻时,纷纷在心底嗤之以鼻。
待福伦达走后,小厮们纷纷七嘴八舌说起来。
“不就是个妇人吗?有什么厉害之处?”
“话可不能这么说,她就算是妇人,那也是咱们瑞恩王爷的正牌妻子,亦是我们府上的夫人。”
“那你当小厮也有几个月了,可曾见过这位夫人一面?”
“这倒是不曾,别说夫人了,就连王爷我也没见过几次。”
“怎会如此?”王禛和杨颂齐齐问。
“这你们就不知道了,现下国主重病不起,王爷多数时候都在皇城中忙着商议政事,鲜少有功夫回王府,至于那夫人卡尔娜……”那小厮压低了声音对杨颂和王禛说,“我在这儿待了几个月,听过不少闲言碎语,其中几句便是说咱们王爷和夫人并不十分恩爱和睦,王爷许是在外头养了几个小妾,夫人又是个烈性子,故而数月不归。”
王禛天性单纯,此刻疑惑不解道:“一边是掌管兵权的首领,另一边是朝中议政事的王爷,这两个人和一块理应是强强联手,怎会生出这么多龃龉?”
杨颂笑了几声,揶揄道:“你是大皇子,魏轻是魏家小姐,你来日定能继承正统掌管天下,她来日有了魏真延相助定是前途似锦、前程无忧。你们二人亦是天作之合,怎的一天到晚打打闹闹?”
“你可拉倒吧,魏轻那丫头片子对我的感情还没有对你深呢。”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王禛说完便去干活,杨颂还愣了半晌才离去。
王禛正要和同僚一块巡逻,忽而闻得旁边一间耳房中传来一声怒斥。
“干什么!”
紧接着传来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
“你放手,别碰我!”那女子尖声叫着,旁边两个男子笑声更大。
“我就喜欢你欲拒还迎这套……”
“妹妹装什么装,趁没人来,哥哥们带你好好快活快活……”
王禛怒不可遏,“光天化日之下,他们怎能做这种肮脏之事!且让我给他们上一课!”
王禛提剑便要往耳房中去,同僚尼康连忙拦住他,劝道:“那些人都是咱们兄弟,玩女人罢了,何必如此认真?”
王禛怒气冲冲挡开同僚,“你这是何意?他们欺辱良家妇女,我怎能袖手旁观!”
说罢,他提剑冲进去,对着那几个欲要脱下亵裤的男子迎头便砍。几个侍卫灰溜溜提着裤子跑出去,定晴一看,见他只有一人,便骂骂咧咧道:“哪来的孙子,也敢坏爷的好事,待爷穿上裤子,和你比划比划!”
王禛对耳房中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柔声说:“姑娘你别怕,快些穿上衣服躲开,看我取他们项上人头替你出口恶气!”
几个侍卫听罢,顿时大笑起来。裤子穿好,衣服理罢,掣出长刀扛在肩头,眼瞅着王禛,嗤笑道:“哟,原是个小白脸英雄救美来了。”
另一个酸溜溜道:“生得倒是俊俏,只是不知这张小脸能否扛得住我一刀啊!”
王禛懒得跟这些腌臜玩意儿废话,提剑刺上去。那侍卫左躲右闪,另一个侍卫从旁协助,一刀砍向王禛腰腹,王禛灵活自如,转身抬脚便往他圆滚滚的肚子上踹。其中一个侍卫被他一脚踢开,另一个忙扑上去和他斗起来,王禛剑势破风,三招两下便把他打趴在地上。
两个侍卫躺在地上,捂着肚子**不止。那个女子已经穿戴整齐,擦干眼泪,从耳房中走出,对王禛盈盈下拜,轻声细语道:“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还未请教公子姓名。”
“姓名就不必了,只是往后若有人需要帮助,你看到了便帮他一把,那便算是报我恩德了。”
王禛话音刚落,忽然一道掌声响起。他看向来人,只见一女子逆光而来。她走路生风、英姿飒爽,一袭黑色劲装,长发以一根簪子高高盘起,四肢修长,尤其是那双腿紧实匀称,远远看去叫人移不开眼。
王禛看着她怔愣片刻。
这个女子不正是昨晚喝醉酒对着自己耍酒疯的那一位吗?
还未等他多想,身后那侍卫突然站起身,举着刀劈向他。
王禛身旁的女子娇喝一声:“公子小心!”
说时迟那时快,黑衣女子已经冲过来,拔剑迎下这一刀,随后又偏转剑势,猛地插进那个侍卫的胸膛,又狠狠拔出。
那个侍卫圆睁着双目,直挺挺倒下去。
小侍女哪里见得这样打打杀杀的场面,只看那侍卫胸前鲜血直流,便晕过去,倒在王禛怀里。
另外一个侍卫本要出手,见此黑衣女身手不凡,连忙跪地求饶。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啊!”
“我方才都看见了。”那黑衣女子一开口便英气十足。
她冷哼一声,提剑走进侍卫,随后手起刀落,取他首级,又嫌恶地瞥一眼自己剑上淌下的汩汩鲜血。
“哐当”一声,她把长剑抛在王禛面前,口气随意。
“帮我擦干净。”
王禛手里还揽着那个晕厥的侍女,没好气地道:“你什么态度?你虽救了我,但也不能对我大呼小呵,况且没有你我也能以一敌二。”
黑衣女子扫一眼他怀里的侍女,不悦地说:“把她放下,把我的剑擦干净。”
王禛可不是逆来顺受的好性子,听此一言,反而把侍女打横抱起来,还冲她吐吐舌头道:“我就不放,就不擦,你能奈我何?”
谁知那黑衣女居然冲过来,一掌拍向王禛,王禛慌忙躲闪,只能先把侍女轻轻放下,又和她斗起来。
黑衣女招式迅猛,一看便知受过专业训练,同时亦是武学奇才,气势如虹,王禛渐渐有些招架不住。黑衣女子又是一脚直踢他命门,他双手交叠挡下一击,连连后退。
前有阿九,后有此女。王禛断然不想再输给任何一个女子第二次,可是眼前的女子的内力和武力比起阿九有过之而无不及。
没几招的功夫,王禛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头上已然冒出豆大的汗珠,那女子也有些疲累,又调整了战斗姿态,开口问:“怎样?服是不服?”
“绝不!”王禛咬牙厉声道。
“既然如此,我便打到你服为止。”
正当二人又要打斗一番时,福伦达捂着肚子小跑而来,咋咋呼呼道:“夫人啊,我就上个如厕的功夫,你怎的跑到这里来了?”
福伦达见情势不对,又扭头看王禛道:“新来的臭小子,还不见过夫人?”
“夫人?她?”王禛此时此刻才渐渐了悟,眼前的黑衣女子居然就是皇城兵团首领卡尔娜!
卡尔娜冷哼一声,也不等王禛出声,转身便走。
“夫人,你等等我……”福伦达去追卡尔娜时,眼光瞥到地上两具血淋淋的尸体和一个晕厥的宫女,便诧异地看向王禛。
王禛简略解释:“方才夫人杀了两个见色起意的侍卫,这个小侍女被吓晕了。”
福伦达面色不改,努努下巴说:“你找几个人处理一番。”
随后他又追着卡尔娜去了。
王禛环顾四周,这才发现自己的同僚好像不见了。
他找了一圈,在花圃的角落发现了尼康。
尼康抱着自己瑟瑟发抖,王禛在他肩头一拍,他便跳起来大呼道:“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看见什么?”王禛问。
尼康战战兢兢地说:“你……你方才救了侍女,然后夫人她杀了两个侍卫,我……我们看见了岂不是要被灭口?”
王禛不由得朝他挤眉弄眼,“如果真的灭口了,我现在还能好端端站在你面前吗?”
“可是……”
尼康话音未落,一个小厮穿过花圃走到二人面前,对二人问:“哪一位是王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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