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康连忙指着王禛说:“是他干的,不关我事!”
王禛又瞪了尼康一眼,这才挺胸抬头道:“我就是王禛。”
“那好,随我走一趟吧,咱们夫人想见见你。”
小厮说完便走在前面,王禛还未有反应,尼康已经抱头下蹲,颤抖不止,呢喃道:“完了完了……夫人要杀人灭口……一切都完了……”
王禛跟着小厮走入城堡,踏上螺旋楼梯,一直走到三楼。王禛仰头仔细观察着城堡的内部构造,再次感叹美不胜收。
自打他头一次来报名当侍卫后便一直被安排在花园和城堡四周的几间耳房外巡逻,他是一步也不曾踏上这座城堡,偶尔起了好奇心,想拉着杨颂和魏轻一起上去闯荡闯荡,却被二人以“万事小心”为由搪塞了回去。
此番前来,他恨不能把城堡内每一处都看个透彻。
那小厮许是觉得他没见过世面,嘲笑了一声,被他听见也不甚在意。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值得他计较的。
谁知小厮带他走到一扇门前,忽然转身贴在他耳边说:“我不是笑你,是恭喜你,往后你小子可有福气了。”
“什么意思?”直到此刻,看见小厮露出的笑容,王禛心底才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你进去便知道了。”
小厮打开一扇门,王禛探着身子进入,身后门“砰”一声关上。
屋内宽敞且装潢华丽,门窗皆有宝石点缀,香案和床榻皆是华美的鹅黄色。窗棂大敞开,微风往里灌,站立在窗前的女子淡紫色衣袂纷飞,远远看去美不胜收。
王禛略看呆了,直到那女子一转头,确实是卡尔娜那张俊气的面庞,王禛连忙垂头,余光又瞥到一旁还坐着一位男子。
那男子静静坐在轮椅上,长发随意散落,白色丝绒长衫更显他面色苍白,身体瘦削。
只听他唇瓣轻启,抬眼看向王禛,声音不辨悲喜。
“就是他吗?”
“没错。”卡尔娜转头,对王禛说:“还不见过王爷?”
王爷?王禛愈发疑惑了,原来这坐在轮椅上的残疾人便是他的主子——瑞恩王爷。
王禛连忙躬身拜过,那王爷抬眼注视他片刻,旋即扭头对卡尔娜说:“他长的甚是俊俏,恰好配得上你。”
“别说了,”卡尔娜不悦地瞥了瑞恩一眼,又对王禛说,“为了避免麻烦,你今日便把东西搬进来吧。”
“什么意思?为什么?”王禛听得一头雾水。
“我夫人的意思是让你做她的面首。”
卡尔娜凑近王禛,神色漠然,一字一句道:“做我的面首,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荣华富贵,只要你对我百依百顺、唯命是从。”
“等等,为什么是我?”王禛惊恐地问。
卡尔娜双手环胸,神色自然,“因为你是唯一一个与我过夜的侍卫,昨晚我们共卧一榻,若是传出去,你我已无清白可言了。”
“那我是好心办坏事了!”王禛连忙辩驳,“我对你并无此意,我只是……”
“住嘴,”卡尔娜厉声道,“你区区无名小卒,怎敢对我大呼小叫,识相的,现在便跪下磕头,也算你礼成。”
王禛脑中嗡嗡作响,忆起当日雷奥多提起卡尔娜时不怀好意的眼神,又忆起弗丽桑一口咬定不能接近卡尔娜的言辞,以及昨夜那个喝醉酒倒在他怀里的娇弱女子。
无论如何他都难以把这三个截然不同的形象合成眼前这个疾言厉色的女子。
“你就这么不愿意?”卡尔娜只比他矮一点,径直走到他面前,纤纤玉手握住他腰间的剑柄。
“我能给你想要的一切,无论是财富、荣誉、还是权势,只要你开口同意当我的面首。”
面首?!王禛自然知道所谓面首就是贵族女子的男妾,在中原的面首大多数登不上台面,故而遮遮掩掩、东躲西藏,旁人问起更无半分颜面。
于是乎王禛十分果断地说:“我拒绝。”
瑞恩和卡尔娜的脸色登时沉下去。
话说泠九香和李辰夜听得那书屋深处有人声,顿时呆立在原地,对视一眼,默不作声。
他们静悄悄地往屋子深处走去。李辰夜观察一番得知这间屋子乃使用的次数是最多的,因为屋子内积灰不深,书柜上的灰尘也不多,想来是总有人清理。
那个低沉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泠九香和李辰夜的脚步不由得一顿。
“三年了,还不动手吗?还要留我这条老命苟活到何时?”
此人声音苍老但有力,想来是为身体健壮的老人。
二人再次对视一眼,李辰夜朝泠九香点点头,后者便掏出枪,一个转身来到老头身后,顶着他的光秃秃的后脑勺。
“别动。”
那秃顶老者坐在案几前,胡须尽白,脸颊两腮满是斑点,鼻尖泛着红,嘴角下拉,双手干燥龟裂。
他倒不像个书楼管理者,若非身上穿得格子衫还整整齐齐,他反倒是像个失意的囚犯。
“不动?”他嘲笑着什么,双手拍在桌案上,圆滚滚的身子跟随笑音抖动,“你们已经得偿所愿,我已经整整三年没有离开过书楼,现在连我的身体也要禁锢吗?”
李辰夜觉出不对,连忙道:“阿九,把枪放下。”
“可是……”
“他不是我们的对手。”
那老者听罢,惊讶地转过身,李辰夜连忙作揖行礼,毕恭毕敬道:“李辰夜参见大人。”
泠九香不解其中意,仍旧站在一旁警惕地看着老者。
那老者惊疑地打量二人,“你们不是维特森派来杀我的人?”
“我们只是两个外乡人,误打误撞进入这栋书楼,还望大人海涵,莫要告知官兵我们的所在。”
“你们……”那老者猛然站起身,一本正经地问,“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泠九香双手环胸道:“中原。”
“你……你的名字是……”
“李辰夜。”
李辰夜话音刚落,那老者呆呆望着他许久,霎时间老泪纵横。
“你真的是李辰夜?”老者执着李辰夜的双手,嗫嚅道,“老朽等了三年,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他重重拍着李辰夜的肩膀,又伏在他肩上抽泣起来。李辰夜一时无话,抚着他的背不发一言。
“司康达的预言成真了,终于……终于把你盼来了!”
“司康达?”泠九香和李辰夜异口同声地惊呼起来。
这是他们来到亚特兰蒂斯十日以来第一个主动提起司康达的人。
“您认识司康达?”
“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也是我眼中整个亚特兰蒂斯历经千年来最伟大的国师。”
“那他现在……”
“走了,三年前就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泠九香和李辰夜对视一眼,后者对前者拼命使眼色,泠九香这才轻声道:“方才多有冒犯,实是无心之失,还望您多多包涵。”
“无妨。这位是……”
“我叫阿九,是……”泠九香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自己和李辰夜的微妙关系,毕竟总不好当着老人家的面说李辰夜在追求自己。
李辰夜接过话,“阿九是我未来的妻子。”
“原来如此!”老者深深笑起来,眼角挤出两道皱纹。
“敢问老人家名讳。”
“爱德李安。我五年前便是这个书楼的管理者,三年前,德里克教唆国主贬斥司康达,司康达被谣言中伤,成了巫蛊之师,而他落马之后,我也被德里克称作帮凶被抄家灭族,只留我孑然一身,本想随家中人去了,六殿下朱尼尔多次谏言保护了我,德里克便把我囚禁在书楼中整整三年。”
“三年,我受尽折磨,只为了一件事——亲眼看见你前来拯救亚特兰蒂斯的平明百姓。”
李辰夜微微拧眉,松开爱德李安的双手,犹疑道:“爱德李安先生,你确定司康达要找的人真的是我?”
“自然了,司康达说十三年前有一位少年来寻他求得易容之术,他当时观那少年面相便预知到十三年后亚特兰蒂斯将会有大变故,十三年得到司康达帮助的少年不正是你吗?”
“是我没错,”李辰夜低垂着头,不解道,“但我不知该如何拯救黎民百姓,我对亚特兰蒂斯的情况全然不知,不知国情,只见一路上百姓们安居乐业,并无烧杀抢掠之事,街上更无恶徒行凶。我往日所知尽是皇城内两位皇子为夺权而争斗,既是顺应民心即可得到新的国主……”
不待李辰夜说完,那爱德李安摇摇手道:“你是不知这隐藏在海中的万里冰川究竟有多么险峻啊。”
爱德李安正要细细叙述一番,门外突然响起一阵响亮的脚步声。没一会儿的功夫,几个官兵把门狠狠踢开,提着长剑堵进来,围住爱德李安。
爱德李安不动声色地说:“终于要对我这个老头子下手了?”
“非也,”队长双手背在身后,狐疑的目光环视四周,又落在爱德李安的脸上,“没有上头吩咐,我们哪敢动您?只是……”
队长凑近爱德李安,狐狸眼微眯,露出危险气息。
“您方才在跟谁说话呢?”
爱德李安抬起一根白眉,轻轻“嗯”了一声,接着说:“你怎么知道这儿有人呢?”
躲在书柜后的泠九香和李辰夜不由得心下一沉,前者又把手按在腰间的枪上。
“在哪儿?”队长立刻问。
“他就在这里。”爱德李安张开双手,仿佛在拥抱着什么人,仰头满怀深情。
“司康达就在这里。即使你们赶走了他,亦或是杀了他,他永远都会在我身边,在这栋大楼中,永远永远……”
队长立时沉下脸,收了剑,冲手底下几个士兵挥手怒道:“都给我撤!”
他后退几步,恼怒道:“这儿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疯子!”
待队长离去,爱德李安还在大呼道:“三年了司康达,你陪我三年了!”
泠九香和李辰夜确保士兵走光了才敢小心地出现在爱德李安面前。
二人不约而同地道:“爱德李安先生,多谢相助。”
“分内之事,不必多言。”爱德李安走上前拍着李辰夜的肩膀,坚定地说,“孩子,许多事一时半会儿我没法与你说清楚,待你去找一个人又或者亲眼看看这个国度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以你的聪明才智,到时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什么人?”
“六殿下朱尼尔。”
“我们已经找到他了,”泠九香说,“确切地说是他先来中原找到了我们。”
“果真?”爱德李安微微一笑,“我果然没有看错人,这孩子是可塑之才。”
“只是我们和他分开了,先生可否告知我们如何和他重聚?”
“虽然我被囚禁在这里整整三年,但是四殿下与我时常接触,你可知是怎么做到的?”爱德李安说完,推开旁边的一个书柜,露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地下室窗口。
爱德李安自豪地露出笑容,“这里有我们二人的秘密通道,这是司康达早在三年前便算到的,特别命令几个亲信替我们挖好了这个地下通道。”
“太好了,这样我们就能汇合了。”泠九香挑着眉,正露喜色,忽而又瘪嘴问,“爱德李安先生,这书楼内可有和幻术有关的书籍?”
“幻术没有,”爱德李安沉沉叹了一口气,“自此他们认定司康达是个巫蛊师后,便把他经常在书楼里翻阅的书籍全部烧毁,我能救下的书皆是寻常书籍,再无半点幻术的影子了。”
泠九香听罢,眸中的失落显而易见。
“难道阿九姑娘是个幻术师?”
“非也,是一位名叫伊斯特的幻术师运用一招吸金大法吸走了她的内力。阿九是我未来的妻子,亦是我最得力的伙伴,可她失了内力再无法运功,往日战无不胜,今时今日却束手束脚,实在是……”
“原来如此。”爱德李安深深点头,轻拍着泠九香肩头道,“姑娘,你莫要伤悲,司康达对我说过,普天之下没有不能解开的幻术,司康达参透天命尚且做不到,那小子又有几年道行可谈?”
“我明白,”泠九香依然愁容满面,“可是现如今所有幻术的藏书尽被烧毁,我该如何寻找解决的答案?”
“解铃还须系铃人,姑娘一定要做好万全之策,等待时机,待贼人落网,必能从他身上得到解决问题的法门。”
泠九香霎时间看向李辰夜,后者冲她点点头,她低头思索许久,这才彻底了悟。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谢谢您。”
“不必言谢,你若要谢我,便好生侍奉李辰夜,往后你们再抱着个大胖娃娃来见我,我便欢喜了。”
泠九香充耳不闻,李辰夜喜笑颜开,忙道:“一定,还请先生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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