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四殿下昨个儿整整一日都在忙着找他?”卡尔娜瞪大双目,“是谁这么厉害,也能让你这般急着要找?”
“与你没什么关系。”维特森冷淡地说。
“维特森,”卡尔娜语气不善,脸上仍笑吟吟,“你曾说我是你的伙伴,可你什么也没告诉我,我向你投诚,除却安排我嫁给瑞恩以外,你什么也没让我做,我……”
“耐心一点,卡尔娜,别忘了当初是谁把你拉上军团首领这个好位置。”维特森握住她的手紧了紧,敛眸幽幽道,“我们都不想把事情搞砸,需要等待时机,你应当知道,我让你执行的下一个任务是寻找一个新的面首,让外界,尤其是让朱尼尔误以为你和瑞恩感情破裂。”
“然后呢?”卡尔娜顿了顿,扫了一眼站在远处把玩着酒杯的朱尼尔,讥笑道,“然后你以为朱尼尔就会拉拢我?”
维特森轻蔑地说:“朱尼尔不过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势单力薄,手头上没有能用之人,自然见一个招一个,你且看他到底会不会拉拢你。”
“如果失败了呢?”她反问。
“失败了,你便接着当你的首领,待宫变的那一日,我自会找你。”
“宫变……”卡尔娜眸光闪烁,倏地盯着她,“你真的要对你父皇下手?”
“当年为了除掉其他皇子,我甚至可以用我生母的性命来栽赃他们,父皇又有什么不可以?”
维特森突然搂住卡尔娜的腰,往上一提,卡尔娜很配合地踮起脚尖,跳了一段花式华尔兹,又稳稳落地,迎得周围掌声一片。
“我会成功的,卡尔娜。”他举起酒杯朝她祝了祝,“如果你是个聪明人,就应该知道什么样的选择最正确。”
卡尔娜拿起另一杯倒满的香槟,朝他祝了祝,尔后趁他转身时放下香槟,抽身离去。
虽说是一月一次的大型宴会,但是侍女们都知道卡尔娜的臭脾气,不敢随意拦下她,由着她蹬掉高跟鞋赤着脚离开。
她心情莫名烦躁,侍女递来一双平底鞋,她接过,狠狠掼在地上,吓得一旁的侍女连忙跪下求饶,她这才满意地勾着唇,穿上鞋。
卡尔娜有个恶趣味——喜欢看别人畏惧自己,俯首称臣的样子。
她自小便比寻常人厉害,莫说女子,就是同龄男子也休想打赢他。五岁那一年她就拿到了红色印章,随后参军,一路过关斩将、顺风顺水,成功来到皇城成为一名将士。
起初她在皇城里看见有人买卖女子,对人贩子大打出手,最后反而被那个女子和人贩子联合起来倒打一耙。她连夜逃出皇城,找到那个女子,不由分说把她痛打一顿,看到她身上的白色波浪纹样,她怔住。
卡尔娜问那个女子为什么背叛自己,那女子说自己生来就是被凌虐的命,所以默默忍受着世间所有灾厄,即使是不公也能坦然面对。
卡尔娜突然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都付诸东流,她要保护的绝不是这种人。
于是她再也没有回到皇城,在皇城外的城郭里谋生,她武艺超群,无人敢惹,整个城里的男人都排着队叫他大姐大。
她喜欢别人跪下来恳求原谅的表情,那会让她忘了那个心甘情愿被拐卖的女孩。
直到在街头遇见维特森,她不喜欢维特森的红发,冲上去便要剪,没人拦得住她,和维特森交手之后,她成功剪下一绺红发,侍卫们冲上来七手八脚地押下她。
卡尔娜这才意识到自己惹上了大麻烦,从前城里那些像个跟屁虫一样贴在她身后的男人纷纷躲开。
卡尔娜以为自己好运到头,直到维特森对她说。
你这么强,跟我走吧。
我给你一个太岁头上动土的机会。
维特森说完,自己拿刀把红发剪得稀碎,几缕发丝掉在她鼻尖,她咧开嘴笑了。
那之后,她在皇城里得了一个虚名,一个闲职,一个受人尊崇的身份。
维特森的要求是一切服从他,卡尔娜答应了。维特森要她嫁给双腿残疾的瑞恩,她嫁了,因为感情对她来说没有意义,况且瑞恩是个让人捉摸不透的残废,平日里碰也不碰她,王府里任由她闹,她的任务很轻松就完成了。
现在维特森的要求是找一个面首,她答应,可是当那些侍卫随从凑过来时,她一巴掌扇开。
卡尔娜终于察觉自己没法跟普通男子保持半米近的距离,即使是演戏,她也会产生生理性不适,她根本无法完成。
眼下有一个能让她靠近的小子,那还是因为她刚开始把那小子当成了女生。他不同意,她能不能把他绑去成亲呢?可是他是个男子,又不需要红盖头……
卡尔娜回卧室前,不断地瞎想。直到她推开卧室门,看见月光下一抹瘦弱的背影蜷缩在床边,心忽然紧了。
明知道会被他再拒绝一次,她还是走进去。
或许是昨夜吓着他了,今夜就先聊聊天吧,卡尔娜这样想着。
“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无邪。”
“名字不错。”
“谢谢。”
卡尔娜烦躁地抓着头发。
她并不会聊天,以往遇着人大多数是贴上来和她聊,让她上赶着聊的,只有无邪一个。
“你吃住可还习惯?”方才侍女特意告知卡尔娜,无邪把晚膳吃得一干二净,卡尔娜的嘴角难得勾起一丝笑意。
“嗯。”
“那就好。”卡尔特脚趾一勾,把床脚的被褥往二人身上一卷。
“睡吧。”她躺下说。
“不太方便。”无邪仍然背过身坐着,“成亲以前,不能共卧一榻。”
前一句,卡尔娜听了本要发火;后一句,卡尔娜听了心花怒放。
“你方才说什么?”她坐起来,掰过无邪的肩膀,看见那张冷冷清清、秀气如女子的脸。
“你再说一次。”
无邪咬着牙闭着眼,吐出的每一个字都仿佛踩在他心尖上,疼得他浑身颤抖。
“首领大人……不是要和我成亲吗?”
“你答应了?”卡尔娜惊喜地大叫起来,不等他回应,已经扑上去紧紧地搂住了他。
“你真的答应了?太好了!”
无邪第一次被什么人这样强行拥抱着,浑身颤抖不止。他很想推开她,很想破门而出,可是这么做于大计无益。
阿九尚且可以隐忍不发,被窃取功力尚且能忍气吞声,静候时机。
无邪又未尝不可。
“首领大人,我……我有点喘不过气。”
卡尔娜松开他,又按着他的头说:“叫我卡尔娜。”
“卡尔娜。”
“真乖,我喜欢你这么乖。”紧接着,卡尔娜搂着他,扑通一声躺在榻上。
无邪静静敛着眸,没有看她。他生怕自己再看她一眼就会忍不住推开她。
“你什么时候想通的?”她侧头,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无邪扫一眼她亮晶晶的眼眸,忽然怔住了。
十年前,他还是个青楼里的杂役时,见过把酒言欢、逢场作戏的女子,也见过深情款款、情真意切的女子。
但她们大多数被男子所骗,哄着她们交出一颗真心,然后拂袖离去。
无邪觉得自己此时此刻正是这般狼心狗肺的男子。
“今天白天,希尔薇告诉我你对我很好,我突然觉得,能跟你在一起也不错。”
“真好。”她笑嘻嘻地说,“你终于想通了,真好。”
卡尔娜忽然捏了捏他的鼻子,随后是脸,紧接着摸上他的唇。
无邪不由得全身发抖,小脸苍白。
“你这么怕我干什么?”
“不是怕,我是……”他猛然想起十年那些男子嘴里大篇大篇的情话。
“我是从未见过你这么美的女子,惊着了。”
这话他自己说完都直呼恶心,恨不能堵上嘴一头撞死。况且此话破绽太多,他们昨夜便已见过,又不是初次相遇,何必如此虚情假意。
谁成想卡尔娜又笑了,笑得开怀,又把他揉进怀里。
“你说起情话来的样子可真可爱。”
“那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无邪在她怀里探出脑袋问。
“你说。”
“为什么要和我成亲?”无邪不解地问,“为什么这个人是我?”
“我成亲是因为我不喜欢瑞恩了。”她虚虚揽着无邪,又把无邪的手放在自己腰上。
“至于为什么是你,我说不清。”
无邪略有怔愣,旋即又垂下头,双眼滴溜溜地转。
既然她没有实话实说,他也不必再问了。
他在她怀里点了点头说:“睡吧。”
卡尔娜心满意足地搂着他,勾起嘴角,“明天城堡里举行赛马,你和我一起去。我要让所有人看看我的无邪长得有多俊。”
此话一出,无邪登时拉下脸来。
“你……我能不能不去?”
“不行,这是排面,况且我明天便着手筹备我们的酒宴,不过两日我便能正大光明地迎娶你回家。”
无邪顿时心跳如鼓,忐忑不安。
“我怕生,别让我去。”他已经丢不起这个人了。
“你来这儿不是要找人吗?你若是陪我去,我替你找。”
“真的?”他挑起眉。
“还能骗你不成?”卡尔娜刮了一下他的下巴。
卡尔娜一旦高兴了,就是无邪要摘星星摘月亮,她都能伸个梯子爬到天上去够。
“好。”无邪咬牙,“我去。”
为了早日找到杨颂他们,他豁出去了。
“乖。”卡尔娜在他屁股上轻拍一下,他登时翻身,头埋进枕头里。
“别这样。”他哑着嗓子说。
瞥见他发红的耳根,卡尔娜越看越喜欢,好脾气地道:“好好好,不逗你就是了。”
她仰躺在榻上,许久还勾着嘴角迟迟不能入睡,时不时要侧头看他一眼,要小心翼翼地勾一绺他鬓角的发丝绕在指尖把玩。
这个男人将会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属于她,她第一次产生了新奇的快感。
当夜,李辰夜和泠九香的马车开入皇城。为了接近城堡,他们没有从皇城侧门进入,而是从后门进入,故而没有路过乱葬岗,没有和杨颂他们碰上。
泠九香不免有些担心,“已经整整一日了,杨颂他们还会在那里等我们吗?”
李辰夜安慰道:“放心吧,我们好不容易有了彼此的消息,他们一定会接着等。”
“我们必须抓紧时间了,赶快把这座废弃城堡一锅端了,再回去找杨颂他们。”
“你们……确定要这么做吗?”马库斯犹疑许久,战战兢兢地问。
“有话直说。”李辰夜说。
“现在这个时间,城堡里的女子一定被转移了,你们去了也只会扑空。”马库斯瞟一眼泠九香说,“主要是方才您在码头耽误太多时间了。”
也不知泠九香放走那些女子后在码头附近做了什么,折腾一个时辰才回来,耽误了许多时间。
“你懂什么?”泠九香瞪他一眼,“这附近可有池塘?”
“有,前面便是。”
“停车。”泠九香喊了车夫一声,那车夫停下,她便提着包袱跑下车去。
马库斯心说这又是唱得哪一出。
不等他多想,李辰夜又问:“现在废旧的城堡里还有人吗?”
“大抵会剩下几个头目,准备把我今日送去的女子送走。可是我那二十个女子,全都被……”
“全都被我们放走了,不过没关系,这儿还有一个女子。”
“谁?”
李辰夜懒得和他多言,便垂眸不语。马库斯等了一盏茶功夫,只见帷裳一掀,一位妙龄少女缓缓走上马车。
她长发披散如瀑,月光下宛如缀着点点星光,两弯柳叶眉乌黑,一双杏眼若明珠,双唇嫣红如血,身段窈窕如柳。
马库斯一时看呆了,险些流出哈喇子,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姑娘有点眼熟。
“这……这位姑娘是……”
“别那么恶心地看着我。”泠九香凶巴巴地瞪他,“收回你的贼心贼胆,一会儿若是敢露馅,我定将你挫骨扬灰。”
“妈呀,你……你是个女的?”马库斯大骇,望着泠九香直打颤。
“何止啊,我还是你姑奶奶。”泠九香微微一笑,笑中暗藏杀机。
马库斯赶忙打着哆嗦收回目光。
李辰夜不冷不淡地扫了泠九香一眼,默默别开目光。
他知道她要打扮,但是没料到她会打扮得这么漂亮。穿得这么漂亮,却从来不给他看,这样想来,李辰夜心里冒气小酸泡。
也罢也罢,这都是为了正事。他不得不这么酸溜溜地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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