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邪沉默,卡尔娜深深叹了一口气,起身穿上衣物,关上门走了。
夜色无边,无邪望着窗外,开始烦躁地踱步起来。
直到开门声响起,两个人的紧凑的脚步把他游离在外的神智拽回来。
“无邪。”
无邪一转头,侍卫打扮的李辰夜和泠九香心疼地看着他。为了掩饰真实样貌,他们照旧把脸抹黑,无邪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他们。
“你们来了?”无邪把二人扯到身边,慌得连连抻脖子看门有没有关紧。
“放心吧,我们和侍卫打点好了,只和你说说话。”
“说说话而已?”无邪失望地看着二人。
李辰夜轻拍他肩膀道:“我听阿九说,今日在草场时,卡尔娜非常关心你。她待你这么好,你何不请她暂时放你出去?”
“出去又有何用?”无邪苦笑,“整座城堡的人都知道我是她的面首,我没脸见任何人。”
“可是现在不是带你离开的好时机。”
“我可以等,但你们要给我一个时间,否则我真怕自己会坚持不下去。”
李辰夜和泠九香对视一眼,前者正色问:“你们何时成婚?”
“她说,三日后,我拒绝了。”
“无邪,我向你承诺,婚期那一日,则是你离去之日。”
泠九香神色复杂,“那岂不是意味着无邪真的要……”
要做卡尔娜名义上的面首。
无邪阖眼,深吸一口气,“若是为大计,我愿意。”
泠九香说:“卡尔娜对你还有顾虑,否则不会把你困在房内。若你答应她,降低她的防备心,大婚那一日我们便能想办法让你人间蒸发。”
无邪思虑片刻,颔首说:“你说得没错,为今之计这是最好的法子。”
“击掌为誓。”李辰夜对无邪说。
“啪”一声脆响。泠九香在恍惚见瞥见李辰夜手心里的倒三角黑色刺青。
那是多年前,李辰夜和杨颂许下的歃血为盟,誓约是保护杨妍,可惜他没有实现。
但是这一次,他一定会实现。
“我有一件事要向你们汇报。”无邪说,“方才维特森邀我和卡尔娜共进晚膳,席间盘问了我关于李辰夜的事,许是对我起了疑心,我搪塞过去,他好像没有生疑。”
“方才响动很大,席间维特森可是出了什么事?”
“没错,五个黑衣武者强行从窗外闯入,砍伤了维特森,现如今他应该在换药,维特森从其中一人身上找到了水仙花手帕,那或许会成为物证。”
李辰夜眸中寒光闪过,忙起身说:“坏了,维特森此番定是冲着朱尼尔来的。”
“什么?”无邪忙起身,方才席间一幕幕在他脑海中闪过。
三个黑衣人虽然武艺高强,但维特森好似并没有使出全力,城堡内外皆是侍卫,今夜侍卫们却姗姗来迟,也非常可疑。
“你是说故意演这一出然后栽赃嫁祸给朱尼尔?”无邪一拍脑门,自言自语道,“没错,方才卡尔娜也对我说,维特森非常聪明,从不会无缘无故受伤,今夜之事,他定有预谋。”
“还有,亚特兰蒂斯这个鬼地方科技武器非常发达,我若是想杀一个人,必要用这个。”泠九香说着,单手比作枪的模样,往李辰夜太阳穴一指,“用刀剑伤人,要么是国外来的,要么就是傻子。”
“朱尼尔有危险,我要马上回去。”李辰夜转身欲走,泠九香拽住他。
“你现在不能回去。”泠九香急急道,“倘若我们的假设成立,你是维特森,得了物证要找朱尼尔算账,此时此刻会怎么做?”
“自然是拿着物证和几个亲信先去朱尼尔的卧室控制住他,再抓捕入狱。”
“没错,若你现在回去,岂不是恰好要和维特森撞上?”
“正是了,这两日维特森苦苦寻我而不得,我直接找上门去,正中他下怀,他便能暂时放下朱尼尔之事,朱尼尔可以趁此机会找寻证据暂避风头。”
泠九香嘲弄道:“会吗?这一招你已经用过了。上一次维特森本是要全面搜查朱尼尔的卧室,得知你潜入皇城,立刻带人寻你。现如今维特森势在必得,还会因为你放下朱尼尔这块肥肉?”
李辰夜怔怔看泠九香,无邪曲起一条腿,单手支着膝盖说:“我若是维特森,寻你几日不得,定会怀疑你和朱尼尔狼狈为奸,借此一事,正好看看你会不会出面。”
“无邪说得没错,倘若朱尼尔有难,你立时出面,你们二人的关系昭然若揭,岂不是正好遂了维特森的意,正好将我们所有人一网打尽?”
李辰夜神情肃穆,缓缓坐落。泠九香和无邪分别坐在两侧,抬手搭在他肩上。
“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敌人狡猾奸诈,断不能有丝毫怠慢。”
李辰夜轻阖双目,揉着太阳穴问:“那么现如今我们都帮不了朱尼尔,该怎么办?”
“你们帮不了他,我来帮。”无邪一个挺身跳起来,“别忘了,这件事我也有份,方才席间我险些被黑衣人砍伤,我和卡尔娜都有资格过问。”
泠九香皱眉,“可是维特森会对你起疑心。”
“那他也会对卡尔娜起疑心吗?”无邪哼笑一声。
“你切莫轻举妄动,只要和卡尔娜去打听打听情况便是。如若朱尼尔真的被维特森迫害至下狱……”
李辰夜低头沉思,泠九香突然揉着他的头发,对无邪笑笑说:“无邪你瞧,咱们的李大人也有冥思苦想而不得的时候。”
无邪和泠九香不约而同地露出得逞的笑容。
李辰夜按住泠九香的手,“别闹,正事要紧。”
泠九香依旧嬉皮笑脸,“既然李大人无法出面,那就无邪出面,我从旁协助好了。无邪,你现在就去找卡尔娜述说来意,记得切莫让她听出你的真实意图,最好是让她自己觉得今夜遭袭之事需要她亲自出面解决。”
李辰夜摇头说:“来不及了,维特森现在恐怕已经在去的路上。”
“你方才不是说只有你李辰夜的名头能吸引维特森的注意力吗?”泠九香勾起嘴角,“我偏要让你瞧瞧,别人也可以。”
维特森回到卧室后,召集太医们简单包扎一番,随后披上外衣,叫上一帮得力的侍卫们便起身前往朱尼尔的卧室。
维特森住在城堡四楼,朱尼尔在城堡三楼。城堡宽敞而庞大,维特森需要徒步行走较长一段路才能抵达朱尼尔的卧室。
然而他刚带领侍卫们走出卧室,眼前忽然浮起一片白色浓烟。
“是***!”维特森大喊一声,身后侍卫纷纷上前将他围在中间护住。
只听“砰”一声枪响,前方一个侍卫中弹而亡,其余侍卫连忙从腰间提枪射击,却被一块横飞而来的长木板砸得眼冒金星。
维特森忙蹲下抱头,正欲掏枪射击,又牵动后背的伤口动弹不得。
“浓烟未尽,殿下快回!”
一个侍卫吹起口哨,霎时间,整座城堡的侍卫都一齐涌向三楼。
走廊不能久留,维特森恐生出变故,迫不得已,只能在几个侍卫的带领下回到卧室内。
“给我查!”维特森大吼一声,“我要知道那些个***都是什么人放的!”
侍卫们领命,碍于门外白烟滚滚无法行动。
泠九香在走廊上和楼梯上扔了几个***,转身便回到三楼卡尔娜的卧室里和李辰夜汇合。
“怎么样?”李辰夜问。
“赶上了,无邪可是去找卡尔娜了?”
“已经去了,”李辰夜坐在榻上,长呼一气,“往后便要看朱尼尔的造化了。”
“放心吧,我料想那小子不会轻易被维特森打败。不过无邪和卡尔娜不在屋内,恐怕会有侍女进来洒扫,我们赶紧藏在床下,以免再生事故。”
泠九香话音刚落,门把一转。李辰夜眼疾手快,拽着泠九香往衣柜里钻。
希尔薇走进来,替无邪收拾被褥,又趴在地上擦拭地毯,目光时不时往榻下瞥两眼。
狭小的衣柜装着两个人高马大的成年人。
泠九香窝在李辰夜怀里,不舒服地扭动些许,叹道:“还好没往床下躲,否则现在要被逮个正着。”
“阿九……”李辰夜嗓音沙哑地唤了她一声。
泠九香更紧地贴着他,嘘声说:“嘘,别吵。”
李辰夜咬牙,贴在她耳边说:“你别挨这么近……”
泠九香满以为李辰夜嫌弃他,又扭着身子,不满地问:“你什么意思?”
“你别动。”他严肃地皱着眉说。
“你……”她胳膊肘一抬,小臂忽然碰到什么滚烫滚烫的东西。
她吓了一跳,正要抬起手,李辰夜这家伙居然把她的手按下去。
“我说别动。”他低沉的声音带着蛊惑。
她竟真的老老实实地把手按在他那一处,一动也不动。
她涨红了脸,大气不敢出。他在黑暗里静静看着她,喉结动了动,咽下一口唾沫。
那一处很大很烫,她光是触着,便觉得浑身燥热。
三年前他们亲过抱过,却没有比那更亲密的举动了。
她那时也知道他无法对自己打开心扉,所以从不急着向他索取什么。而他自知身负血海深仇,身边有了一个她已经是意外中的意外,所以他一直清醒克制,绝不让心中的欲念发酵,可是现在,他好像愈发克制不住了。
衣柜外面,希尔薇用抹布擦拭着案几、桌椅,再就是柜子。衣柜里面,两人紧紧贴着,屏气凝神。
泠九香要把手拿开,李辰夜忽然一手握住她的手腕,一手托住她的后颈,深深吻了下去。
“李……唔……”
她惊诧地瞪大双眸,抬手推着他的肩膀,却又不敢用力,生怕衣柜外的希尔薇觉出动静来。
好在希尔薇擦着衣柜,嘴里哼着曲儿。
泠九香不敢动弹,被迫接受他的深吻。他们已经整整三年没有亲热,他的吻技没有丝毫提高,依旧笨拙地勾着她的唇舌,一只手还在她后背轻轻拍着。
直到希尔薇离去,关门声骤然响起,李辰夜才松开泠九香。
泠九香怒不可遏地扇了他一巴掌。
她不敢吼出手,只能揪着他的衣领,贴着他的额头怒道:“李辰夜你疯了?”
李辰夜全无怒意,又抬手按在她颈后,贴着她的额头说:“阿九,我今天很不高兴。”
泠九香怔愣片刻,嘲弄地勾起唇角,“姓李的,你魔怔了?你高不高兴关我屁事?”
“你跟无邪刚才说得对,我太累了。”他哑然失笑,好似没听见她说什么,双手环住她柔软的腰肢,微微收紧。
“连续折腾几天,我也有绞尽脑汁而无果的时候。”
他颓唐地靠在她肩上,她的怒火顷刻间消散大半。
不管到了哪儿,他永远都是核心人物。在川海时是纵横大洋的水师总督,在中原时是掌管一城的无絮城主,现如今又是亚特兰蒂斯两方势力的争夺对象。
最重要的是,他是可以让泠九香依靠的对象。
他曾说过只要有他在,她便什么也不用怕。可是她更喜欢他睡着的样子,又或者虚弱无力靠在自己身上的样子。
她喜欢他脆弱,好像只有他脆弱的时候才会需要她。
“你刚刚是不是发疯了?这种时候对我动手动脚,不怕那侍女发现?”
“但是只有这样我才能碰你,”他悻悻地说,“也只有这样我才能恢复精力。”
“你何必这么担心?”泠九香轻轻搂着李辰夜说,“我和无邪这一次说不定真能救下朱尼尔。”
“但愿如此。”李辰夜握着泠九香的手,揉了揉,脸上露出点笑意。
“起来,别赖着。”泠九香推着他。
他迅速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
趁她愣神之际,他起身坐在榻上。
“好了,我可以接着思考了。”
“李辰夜,”泠九香很嫌弃地擦着脸,“早晚有一日我会把你碎尸万段!”
“好,阿九要当寡妇,我没意见。”
漫漫长夜,整座城堡都弥漫在白烟之中。侍卫们纷纷挤上三楼,卡尔娜本在议事厅和几个侍卫交谈巡逻事宜,听闻城堡有枪声响起时,连忙催促侍卫们前去,刚走至门口,又听见守门一个侍卫嚷嚷道:“你是什么人?怎敢擅闯此地?”
无邪不卑不亢地回:“我来找首领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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