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山纪

    
    张辰在五脉山脚下寻了半晌，见了这茅草小屋，心头大喜，这附近荆棘丛生，四处都是野草，一条绵延小路，依稀可以辨认。
    张辰踏着野草，随手挥动，斩去荆棘，开辟出一条路来，迎着寒风，往这小屋而去，苏怀玉玉容含笑，不紧不慢，在张辰身后跟着。
    不多时，张辰一路披荆斩棘，来到这茅草小屋前，刚踏上木板阶梯，忽然又记起，向四周张望几眼，朗声道：“敢问，有人吗？”
    半晌无人应答，张辰又连问几声，依然是寥无回应。
    苏怀玉听张辰问出第一声，就觉得有些好笑，这时候见他不胜其烦，反复又问了几遍，有些不耐，笑道：“张郎，你近来真是神通广大，都能和土地公说话了么？”
    苏怀玉话音刚落，自张辰身侧闪出，轻轻一点，跃上这小屋回廊，莲足一摆，踢开木门，这木屋有些不堪重负，吱嘎噶的作响。
    其实这小屋连路径都荒了，显然是早没人居住了，张辰也是做掌门久了，万事都将规矩，反倒不如苏怀玉干脆利落。
    张辰自嘲一笑，踩着这木板阶梯，踏上门外回廊，依在苏怀玉身旁，向屋里一看，果然里面蛛网横行，灰尘味儿极重。
    张辰也不在意，进屋一看，两间房，外面这间显然是客厅，木桌木椅，虽然上面结了厚厚的灰尘，但看着依然能用，墙壁角落还有弓箭之类，看来是猎户居所。
    苏怀玉见了这久无人居的木屋，看着李明蛛网密闭，灰尘仆仆，就有些变了脸色，俏生生立在门外，久久没有进屋。
    过了半晌，苏怀玉有些无奈，小嘴儿一歪，骂道：“臭小子，好好的，非要来这里当野人！”随后碎步进了客厅。
    张辰在里屋看了几眼，回过头来，笑道：“有这么不堪么？我小时候，村子里都很穷，比这里未必好多少！”
    “收拾收拾就好了！”
    当下张辰掠起袖子，自屋外折了一根柳枝，在两间屋子，四处角落摇摆，卷下一张张蛛网，苏怀玉虽然有些不适，但也只能由他，捡起一旁的笤帚，清扫起地面上的灰尘来。
    两人忙活了半晌，才收拾完毕，张辰在山上修仙数年，几乎脱离了凡人起居生活，尤其进半年来，身为一派掌门，可称得上是日理万机，门中事务不论大小，他因怕出纰漏，都亲力亲为，殚精竭力。
    这时候难得有闲暇在这山下隐居，虽然有些清贫，但却是笑嘻嘻，很是满意。
    张辰二人这时候修为都几乎能够辟谷，数日不休也是常事，但这样就没了俗世凡人生活趣味。
    张辰在屋子旁边，发现一个砖土达成的土灶，只是看着这土灶，二人倒是都犯了难。
    张辰作为神山掌门，苏怀玉作为魔教神女，在修真界可说是呼风唤雨，叱咤风云，但如今看着这小小土灶，才知道，二人都不会做饭。
    “小妖女，你真的是，上不得厅堂，下不得厨房，我张辰，怎么娶了你这百无一用的媳妇？”张辰忽然看了看苏怀玉，笑着说了一声。
    “臭小子，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没听过？我没要你，为我付大笔大笔的裁缝钱，都已经很委屈了！”苏怀玉也不甘示弱，回了张辰一声。
    二人相视一笑，随后张辰见还少了一些物事，想着去一旁采买，当初薛松涛所赠的几大锭金子，尚有小半，足够日常花销的了。
    只是张辰出门有些犯难，他如今一身大红吉服，极是耀眼，这里又是神山脚下，若是遇上神山弟子，倒不好相见。
    苏怀玉深知张辰心意，自那里屋箱子里翻了翻，找出一间粗布麻衣，还有些霉味儿，笑道：“臭小子，看你穿是不穿？”
    张辰默默解下身上的吉服，将这粗布麻衣，胡乱穿在身上，又自那墙壁上，摘下斗笠戴了，大踏步出了门，忽然回头看去，才发现苏怀玉仍回那土灶旁犯难。
    张辰轻轻一笑，道：“玉儿，我去采买些东西回来！”
    苏怀玉头也不抬，自土灶旁的柴堆拣了几根枯枝，送入那土灶里，柔声道：“早去早回啊！”
    张辰心头一暖，忽然嘻嘻一笑，学着那浪荡子弟口吻，笑道：“好看的媳妇独自在家，不早些回哪里放心？”
    话音刚落，就见半空中一阵呼啸，却是一根枯枝，迎面而来。张辰哈哈大笑，抄手接住，随后大踏步自小路往那市集而去。
    将要到市集，张辰只怕遇上那下山散去的宾客，又将这斗笠压低了，才步入那长门山脚下的市集。
    张辰经过十八盘石阶的时候，不经意地向上看了看，修真界曾经约定，别派修士，不得御剑飞行上神山，因此这十八盘是必经之路。
    按理来说，宾客早散，只是却不见一个人下山的，张辰心中微微嘀咕一声，又向那些商铺走去。
    原先张辰是想，采买一些锅碗瓢盆被褥之类，只是这山脚下的店铺，是为山上小神仙们开的，大都是些经营零嘴吃食，肉香味儿阵阵。
    张辰强忍住嘴馋，沿着街道一路到头，也不见卖日常用品的，最后无奈之下，向那店铺掌柜，多给些银钱，才将人家新置办的被褥买了一套，还有些铜盆瓷碗之类。
    末了正当张辰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真没想到，这次原本是来喝张掌门的喜酒，谁想，竟会出现这等结果！”
    “是啊，我就想不明白了，那妖女有哪一点好，令张掌门舍下掌门之位，还不顾韩仙子逃婚！”
    “不说了，这次神山派掌门更替，又是一个年少掌门，怕是修真界，又有一场风雨要来呀！”
    “嗯，我也没想到，竟然是她接任掌门！”
    这二人的声音，张辰熟悉无比，正是那仙霞宗赵贤杜思，张辰只怕被二人瞧见，因此连忙转身，这二人经过街道，随口说了几句，自张辰背后经过，也没发现异常。
    其实张辰一身粗布麻衣，又压低了斗笠，就如俗世村汉无异，泯然众人，赵贤杜思又正思索着，神山派掌门更替，会不会影响修真界局面，因此哪里能瞧见他？
    张辰听了这二人说话，心中稍安，想道：“云师兄他们，果然是当机立断，趁着修真界大派云集，选出了新任掌门，只是却不知道是谁继任？”
    “云师兄慷慨豪迈，在众多同门里，威望极高，胡师兄却是神机妙算，于众多事务见解独到，几位师兄都心怀振兴师门之心，任谁做掌门，其实也都是一样的。”
    “至于怕有人会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哼，我张辰可还没死呢？支离山上那几颗脑袋，便是下场！”
    张辰沉吟半晌，随后步入那酒肆，买了几斤牛肉，用油纸包了，再提几坛酒，忽然心中暗想：“玉儿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虽然不过是玩笑之言，但玉儿自跟着我，我还从未送过她什么！”
    “那日在支离山，玉儿还曾说我，裁云剑只是不曾送过她！”
    只是张辰又转了半晌，才找见一处布行，多是些售卖各色布匹，没有成衣出售，张辰打量几下，心头暗想：“这乡野粗布，哪里配得上我的玉儿一穿？”
    当下张辰又去那糕点铺，胡乱包了十几包糕点，又央着掌柜，买了些木面油盐，飞身跑过这街道，往那茅草小屋而去。
    回到小屋前，只见苏怀玉拉起罗裙下摆，蹲在那土灶旁，香腮鼓起，小嘴儿一张，向那土灶里吹去，不知何时，额头上还有一块头巾，挽起头发。
    苏怀玉似乎是正在生火，都没注意到张辰回来，忽然她一口气吹下去，那土灶里，火势猛地旺了起来，火舌伸出，苏怀玉离得又近，慌忙闪身避开，险些被烧了眉毛。
    张辰原先还觉得甜蜜，从前常常在想，能够有娇妻在旁，过过安稳日子，看着苏怀玉在那里生火，还有些心暖。
    “哈哈哈！”
    张辰见了这一幕，不由得笑了起来。
    “臭小子，有什么好笑的，你行你来呀？”苏怀玉这才注意到张辰回来，只怕刚才那被火烧眉毛的窘迫，全被张辰看去了，起身娇斥一声，随后纤足一抬，似乎就要踢翻那与她作对半天，还令她闹出笑话的土灶。
    只是苏怀玉纤足又停在半空，随后闷声道：“哼，我就不信，还治不了这土灶！”随后苏怀又回蹲下去，继续生起火来。
    张辰步入外屋，才发现屋里地面都已清扫干净，桌椅也都摆放好了，原先狭小的空间，被腾出不少位置，想必是苏怀玉忙活了半晌才有的结果，只差最后的生火做饭无可奈何。
    “若不是为了我，玉儿也不会做这等事情！”
    张辰心头一暖，将买来的物事，都放在桌上，含笑出门，来到土灶旁，也和苏怀玉并排蹲了下去，探过头去，二人脸颊几乎贴在一起。
    “玉儿，是这样！”张辰一口气，均匀地向青砖之间吹去，果然火势渐渐旺了起来。
    不想苏怀玉忽然生出玩笑之心，猛地一口气吹去，瞬间土灶里火势大盛，火舌又卷了出来，苏怀玉早后退避开。
    可怜好心教媳妇生火的张辰，虽然也避开了，却感觉面皮上生烫，看着哈哈大笑的苏怀玉，不由得咬牙切齿，生出几分恨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