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野心家

    
    巡城御史到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东四牌楼市场。
    醉花楼的罗掌柜听到这个消息后，琢磨了一会儿，很快有了一个主意。
    他早就在等待着这样一个机会，如今终于来了。
    立刻派出伙计出去，找了两个人回来、
    一个人是卢家米行的卢东家，另一个是四海绸缎庄的米掌柜。
    罗掌柜、卢东家、米掌柜，是东市牌楼最大的三个商家。其中的罗掌柜，还是市场的会首兼集头。
    会首，是从行业协会的角度来说的，属于商户、牙户、市户自己的民间组织的头领。
    集头是从官方角度说的，是兵马司委任的类似于自治组织的市场头领。是这些商家的代表，负责跟衙门进行沟通、合作事宜。
    卢东家和米掌柜来了之后，三人简单地核计了一下，就在醉花楼前面等待。
    只要往市场里面走，这里就是必经之地。一定会遇见巡城御史一行人。
    果然，没多久，贾瑞就陪着徐道忠和卫若兰等一行人走了过来。
    罗张掌柜使了个眼色，三个人就一起迎了上去。
    “草民见过巡城御史大人和各位指挥使大人。”
    这几人贾瑞认识，就给徐道忠做了引见。
    “各位大人如此亲民，令人敬佩。草民有个不情之请，还想请各位大人进去坐坐，喝杯茶再走。草民有些民情，也想跟大人反应一下。”
    “好啊，那就进去坐坐。正好有些累了。”
    徐道忠同意，众人就进了醉花楼坐下，很快上了茶。
    “感谢御史大人前来体察民情，自从徐大人就任巡城御史以来，我们的日子好过多了。第一天，就清除了刘百户和他的爪牙，让我们免于他的欺辱和压榨。”
    罗掌柜就开始给徐道忠戴高帽。
    “是啊，大人英明果断，一上任就除掉了何三和宋四两个无赖，我们来回进货、送货，通行舒畅，免于被他勒索。”
    米掌柜也加上了一条。
    “是啊，大人一上任，就立刻擒拿了文奉鱼，免得受他纵马之害……。”
    接着三个人就开始列举最近发生的种种好事儿，包括但不限于交通整顿，公平台等等。
    甚至连巡捕营在市场上抓了两个小偷儿的事儿，都算在了徐道忠的头上。
    贾瑞在一边听了，就感到有些奇怪。
    你们三个家伙是什么意思？这些事儿都是我干的，跟他徐道忠有何关系？
    哦，就是因为他官儿大，就把功劳都记在他头上？
    你们在东城兵马司的地盘儿上，我才是地头蛇好不好啊。
    不过，这几个家伙都是狡猾奸诈之辈，当着我的面就这样说话，似乎不该犯这样的低级错误，难道他们另有用意？
    徐道忠一见几个人谀词如潮，心里那个高兴啊。
    果然我做出了这么多政绩，原来在民间评价这么高啊。
    不过，这些事情都是贾瑞干的，跟我似乎没什么关系啊。
    也不对，有关系，关系大了。
    是我推荐贾瑞到了这个位置，否则他也没有机会做出这些事情。我就是慧眼识英雄。
    上司是干是什么的，就是用人啊。正是因为我用人得当，才有这这些成就。
    百姓的评价，我当之无愧啊。
    不过，贾瑞毕竟出了不少力，也该安抚他一下。若是不夸奖他几句，将来他不再卖力，我找谁干活儿去？
    就凭着马尚德他们这几个废物？能指望他们干什么？
    若是指望他们出什么政绩，我还不如找一根绳子上吊去呢。”
    思谋已定，徐道忠咳嗽了一声。
    “你们过誉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过，贾指挥使在这里出力甚多，你们还要感谢他。”
    “至于我，是没有工夫做那些小事的，我的职责，就是用人，把合适的人，放在合适的地方。”
    “我让天祥做东城兵马司指挥使，就是把他放在了合适的地方。”
    “徐大人慧眼识英雄，用人得当，令人佩服。”
    “对了，你们说有些民情要反应，到底是什么事情？”
    “徐大人果然体察民情，爱民如子啊。”
    “哪里哪里，勤政爱民，是我辈应有之义。有什么事情就说吧。”
    几个家伙互相看看，罗掌柜下定了决心。
    “那我们就说了，还真有一件为难之事，请御史大人做主。这件事情，就是一些顾客拖欠我们货款的事情。”
    贾瑞一听此事，就觉得有些不妙。刚想说话，那边徐道忠爽快表态。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古来如此。尽管说来，本官给你们做主。”
    “谢大人。”
    三个家伙普通一声，一起跪到地上。
    “御史大人，事情是这样的。欠我们钱的，就是这些人。”
    罗掌柜拿出一张纸，递给了徐道忠。
    徐道忠接过来一看，登时傻眼了。
    就见那个名单上，赫然列着巡捕营、京营、顺天府、国子监，最后一个，竟然是宫中的尚宝司。
    采购的货物，也五花八门。
    有文房四宝、灯笼蜡烛、米面油盐酱醋茶、衣服鞋帽、绸缎布匹等等，足有几十种。
    还有在醉花楼等酒家吃饭的酒菜钱。
    加一起，一共两万三千多两。
    都说做生意赚钱，其实也不尽然。很多时候，一些中小商人，尤其是背后没有官员撑腰的商人，做生意很不容易。
    不仅仅要承受经营上的风险，还要承受衙门的盘剥和无赖的敲诈。
    其中很重要的一项，就是一些衙门的所谓采购项目。
    这些来自衙门的采购项目，有的纯粹就是赊购，来了就拿货，就跟抢差不多，商户们根本不敢不从。
    嘴上说是将来给钱，事实上不少时候，根本就不给钱，就是强拿硬取。
    有的比较好的衙门，虽然给钱，但是钱却被经手人给私吞，并没有到商人手里。
    很多的商人，就在这方面蒙受了重大损失。
    这样的采购，若是放在贾瑞的前世，算是政府采购项目。
    因为政府的信誉好，财力有保证，商家遇上这样的事儿，那是值得庆祝的事情。
    但是在这里，就成了商家的一个灾难，衙门带头坑害这些中小商人。
    一看这个老赖名单，众人就明白，这是棘手的事情。
    若是这个账好要，哪里需要等到今天，哪里需要找巡城御史？
    这几个家伙，说是请喝茶，原来设的是一场鸿门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