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听出了秀芹话语中的责怪之意,平和地劝慰道:
“哥哥才第一回上战场,没有人希望他一去不返。他面对的敌人是塔扎,背后倚靠的是整个大周。倘或靖武大将军真要置他于死地,这与旧党作对的意图就太明显了,若再让塔扎探听到我大周军心不稳,趁机攻打,岂不一点好处也没有?是以,我觉得无论齐家与申屠家关系如何,大将军都会尽力保住哥哥的。”
秀芹听完这番话,忙用帕子拭掉泪水,她觉得自己刚才对影姐姐有些过分了。
她们是好朋友,现在又是亲人,更应该给予对方信任。
“芹儿,申屠镇是你夫君,也是我哥哥,是我们至亲之人。他出了事,我自然也和你一样焦急,可是必须冷静下来才能想出对策。如果我们两个人都陷在情绪里,那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疏影握住秀芹同样冰凉的双手,继续说道,“你现在的境况不比在侯府有父母照应,很多事情上都需要自己拿主意了。”
秀芹点了点头,然后叹气道:“说到拿主意,我倒有件想不通的事情。”
“什么怪事能难倒我们聪明伶俐的芹儿?”
疏影看见秀芹的面色比刚才好些,知道是自己的劝解管用了。
“也不算什么大事。年前的时候,堂屋里要换花瓶摆件,我瞧那个白玉瓶太素净了,便和太太提议换上从侯府带去的青花百子。她好像有些不高兴,仍是让我换另一式样的白玉瓶……”
疏影懊恼地说:“这件事不怪你,是我忘记与你交代了!这和当年令文公遭陷害一事有关,你不懂其中规矩,大娘心里肯定不舒服!”
秀芹睁大眼睛望着疏影,“到底是什么呀?你快说嘛!”
“我也是从大娘那儿听说的。令文公当年办的最后那桩案子,便是官窑失窃案。大娘难免睹物思人,劳神劳心,从那以后便不再用官窑的瓷器了……”
疏影说着说着,心中平添了几分疑虑。
假如真如父亲曾言,怀庸侯与此案有关,怎么也不避嫌,还是把府中小姐嫁去了申屠家呢?
更奇怪的是,徐夫人在这件事上竟然也未曾犹豫,他们一开口,她立刻就答应了。
看来此事大有蹊跷……
“唉,原来如此。”秀芹撇了嘴角,神情失落,从余光里看暖阁外面走动的安月。
她清楚自己的身份是申屠家的后来者,在徐夫人的心中永远比不上影姐姐,甚至连安月也不如。明明全部按照章程办事,却还是处处都吃婆母的冷面。再说又没有夫君在身边撑腰,少不得受憋屈。
安月倒是无比怀念自己还在申屠府的时候,仔细收好秀芹从申屠府带来给疏影的东西,又马不停蹄地到暖阁里给秀芹添茶,面上笑意越发灿烂,无意中往秀芹心里扎了一根刺。
疏影打量安月半天,觉得她最近又有些不安分,然后按下心绪,转而安慰秀芹道:“你才到那边两个月,做事便如此得心应手,可比我刚去的时候学得快得多了!你今后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都可以去问大娘身边的青椒,她性子和顺,不会欺生。”
“难怪,这些事还是得问了你才行!太太房中另有一个丫头,叫胡椒的,一看就不好相与,偏偏庞嬷嬷说她最机灵最懂事,让我都问她去。那丫头对我爱答不理,白白让我吃亏!”秀芹愤恨地诉苦,两弯细长的眉毛蹙成了一团。
“胡椒心气高呢,你可防着她些。”
昔日徐夫人因高兴随口夸过胡椒几句,本是调侃的话,她也当真,甚至做过当少爷通房的白日梦,几次三番凑到申屠镇跟前去献媚。申屠镇不是侯府四房陆洲那等好色之辈,自然不理会胡椒的作闹。
她吃了瘪,却酸溜溜地把气撒到疏影身上,说姑娘明明已有婚配,还是让少爷惦念,心里根本装不下旁人。这话说出去着实不好听。
安月咽不下这口气,明着暗着骂了她好多回。胡椒的确有些本事在身上,自然不肯让她,两人便势如水火,闹得府里人尽皆知。
就因为这个,申屠镇对疏影的避嫌更胜原先,在有旁人时说话也要隔着二尺远。
现在走了一个谢疏影,又来了一个陆秀芹,这回还是人家的正头娘子,胡椒心里定然更不好受。
“胡椒那小蹄子,原先便仗着我们姑娘好性儿便胡作非为,没成想如今越发蹬鼻子上脸了!芹姐儿,她下回要再敢摆脸子给你看,直接同太太讲便是,太太的眼里揉不得沙子。”安月恶狠狠咬牙道,眼神中充满怒意。
“那……他们下人乱嚼舌根子,说我善妒可怎么办?”
秀芹在侯府学的是管理大家族的规矩本领,三房也清静,一直没什么污糟,还不曾经历过这样拿不上台面的事,因此一时顾虑太多,竟不知如何是好。
疏影“噗嗤”笑了,“怎么区区一个胡椒就把你吓成这样,前怕狼后怕虎的,可不像你在侯府做大小姐的风格啊!这倒不必担忧,申屠府家风严谨,断不容许存坏心的小人上位。我哥哥心明眼亮,必定事事都以你这嫡妻为重,不会让他人左右想法。”
秀芹眨了眨眼睛,脸上也挂了温暖的笑意,“有影姐姐的话,我就放心了。”
随后她把疏影拉到炕上一同坐着,安月知道她们两个要说悄悄话,自觉地退到了暖阁外边。
“还是你这里自在舒服,不像我,从侯府到申屠府,每一步都是被人安排好了,一点意思也没有!”秀芹终于松了口气,一下躺倒在疏影身上。
“你都成亲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似的!”疏影轻轻抚摸着秀芹脑后梳得整齐油滑的发髻,心中生起别样的期待,等到自己成亲之后,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我本来就是孩子嘛!”她突然翻了个身,用手撑起下巴,“你说申屠伯平假如真的遭遇不测,我是不是该给自己留条后路?”
“他待你不好吗?”秀芹语出惊人,把疏影唬住了。
“他待我很好,敬我爱我。可我还这么年轻,也没有孩子,总不能他一天不回来,我就傻傻的守他一天吧?若是这辈子他都回不来,我岂不吃了大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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