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少帝

    
    “典史大人，对于这个案子，不知道你有什么看法呢。”夜痕不回答，童林随即转过头看着沈炼冷声道。
    他这话语带讥讽，连典史大人都叫了出来，其实这有失他的身份，但是，也正因为如此，沈炼就不能不回答他的问题了。
    一方面，沈炼的性格，沈炼虽然也是精明强干，但思想却非常正统，让他像夜痕一样顶撞上官实在不是他的风格，另一方面，沈炼是朝廷正式任命的官员，跟夜痕这种由县里自己招募的临时工有着本质的区别，就像现代社会的教师，代课教师在很多方面都比正式教师要牛一些，例如带学生，正式教师不敢，至少畏首畏尾，而代课教师就敢明目张胆的进行，因为他不在乎。
    “县尊大人，对于这件案子，属下也只能看出犯案者那缜密的心思和天马行空的创意，”沈炼努力想着措辞，“不过，身为会稽县典史，掌管着一县治安，如果知道这伙人的身份，属下一定将他们绳之于法，我会稽县的监狱也不是关不了人的。”说着说着，沈炼也来到了夜痕的路子上，拿出了自己的职责说话。
    典史的职责就是管理一县的治安和监狱，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断案确实也不是他的职责范围。
    不过，话一说完，沈炼一张俊脸也不自觉的有些泛红，自己这……说的都是什么，不仅推诿，还引用了夜痕这臭小子的套路。
    听了沈炼的话，童林的脸色顿时变的铁青，他知道沈炼锦衣卫的身份，让夜痕参与调查这件事情就是想借用他这个身份来跟胡杰对抗，而且他已经感觉出来沈炼刚刚本来也会往这个方向分析，想不到夜痕那一句话让他的算盘落了个空。
    “沈典史说的有理，这两年来，我会稽县的治安确实出现了很大的问题，我们会稽县的监狱也确实太空了，”童林不咸不淡的讽刺了一句，旋即转向胡杰道，“胡县丞，对于这件事情你又怎么看呢？”
    胡杰沉吟了一下道：“对于这两年赋税出现的问题，属下身为一县县丞确实难辞其咎，这次好在梦捕头给我们查处了如此多税粮，让我们县的危机得到了缓解，下官觉得目前最重要的就是迅速把这些税粮上缴州府，免了百姓这次的税粮，可以让他们安下心来。”
    “就这样过去了？”童林心中甚是不甘，不过他实在不想赤膊上阵，自己去捅出胡杰就是最大嫌疑人的事情，此时他心中暗暗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直接让赵阳进行调查然后再让他来提这件事情，如此一来自己这个县令也算有个缓和。
    “这个夜痕，真是太狡诈了，不是听说他木木的吗？”童林暗暗咬牙。
    正犹豫自己要不要豁出去的时候，让胡杰意外的一幕发生了，一直闭着眼睛的夜痕突然睁开了眼睛缓缓开口道：“县尊大人，属下觉得让县丞大人来办这次税粮上缴和百姓免税的事情实在不妥，不管怎么说，这次税粮被劫县丞大人要负很大的责任，而且听说夏季税之所以能收上来还是因为县尊大人对县里的百姓做了承诺，会向上面请示免了他们这次秋粮税，所以属下觉得还是县尊大人去做这件事比较妥当，也算兑现了您的承诺。”
    夜痕这话一出口，沈炼三人都怪异的看向夜痕，一开始看他明显护着胡杰，怎么不到一会儿就改变自己的立场了呢。
    而且，夜痕的话还没有完，他完全不理会众人的目光继续道：“而且听说今年夏季税两次被骗第一次用的是县丞大人的接粮凭证，第二次更有人反应是县丞大人亲自出马，虽然我们不排除有人诬陷，但不管怎么说县丞大人也是最大的嫌疑，我觉得县里还是应该采取一定的措施。”
    听了夜痕的话，童林脸上笑意一闪而逝，叹了口气道：“梦捕头说的有道理，”顿了顿，看向胡杰继续道，“胡县丞，此事恐怕真要委屈你了，即便本官知道你是无辜的，但我们总要向百姓和上面有所交代，你说是不是？”
    胡杰先是看了夜痕一眼，旋即对童林道：“好，那下官就任凭县尊大人处置了。”
    “好，那就委屈胡兄弟了，”童林又叹了口气，转身对沈炼道，“沈兄弟，麻烦你了，你一定要交代那边的人，胡兄弟只是暂时受点委屈，让他们一定要好好照顾。”
    童林说的隐晦，夜痕几人却都听懂了他的话，那边自然就是指县衙监牢，其实县衙监牢主管的是壮班捕头赵阳，不过从官面上来说管理监狱的却是沈炼，童林如此安排也无可厚非。
    “是，县尊大人，”沈炼从座位上站起来先跟童林拱了拱手，旋即又对胡杰道，“胡县丞请。”
    对于童林的安排胡杰并没有表达自己的意思，只是默默的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
    “县尊大人，如此属下也告辞了。”夜痕拱手施礼道。
    “好，这次的案子麻烦梦捕头了，”童林笑呵呵道，旋即对着外面喊了一声，“沈良。”
    沈良应声而入，跟童林施礼后推着夜痕走了出去。
    “公子，案子怎么样了？”路上，沈良问道。
    “胡杰被抓起来了。”夜痕随口回了一句。
    “他承认了？”沈良惊喜道。
    “哪有这么简单，”夜痕摆摆手道，“回府再说。”
    沈府内，沈炼疑惑的看着夜痕，他实在不明白夜痕今天的所作所为。
    夜痕莞尔道：“大哥，如果我一开始不摆出那样的态度，你会不会直接把矛头指向胡杰？”
    沈炼不以为然的道：“这不是我把矛头指向谁的问题，而是胡杰确实是最大的嫌疑人，你小子后来不是也这么觉得了吗。”
    夜痕点头道：“不错，胡杰确实有很大的嫌疑，但是，这件事情你不应该牵扯进去，因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童林应该早就知道悬崖顶上的情形，但他还是让我去查了，目的自然就是想让你去挡枪。”
    “他早就知道了？”沈炼惊讶。
    “当然！”夜痕的语气非常肯定，接着把自己跟沈馨的分析又跟沈炼说了一遍。
    听了夜痕的话，沈炼的神色变的凝重了起来，沉声道：“既然如此，胡杰别陷害的可能性也应该很大，你后来为什么又把胡杰送进了监狱呢。”
    不错，虽然像是童林把胡杰关进了监狱，但在有心人看来，这个锅却非夜痕背不可了。
    夜痕反问道：“大哥，如果我不这么做，而童林又一定要你说出个所以然来，你会怎么说？”
    沈炼一愕，他知道夜痕的意思了，夜痕刚才在县衙的分析合情合理，他为人正直，如果童林继续问他，他在无可推诿之下必然也会说出夜痕所说的那一番话，也就是说送胡杰进监牢的将是他沈炼而不是夜痕。
    “既然他们想牵连到你身上，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总不能让他们如愿。”
    夜痕不知道原因，但沈炼却是心下大惊，他瞬间就想到了自己锦衣卫核心四堂中青龙堂百户的身份，难道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这个身份不成？
    沈炼这样分析非常合情合理，毕竟，胡杰的后台是绍兴知府胡宗宪，以他一个区区会稽典史自然没有任何对抗的实力，就算县令童林也选择回避，那自己唯一能对抗胡宗宪的就是锦衣卫传承百户的身份了。
    “即便如此，你也不能明知道胡杰有极大可能被冤枉的前提之下把他送进监牢，而且童林既然都知道蜈蚣峡悬崖顶的事，我甚至认为是他陷害胡杰的可能性更大。”沈炼肃然道，虽然身为锦衣卫中人，对于采取一定的手段他还是赞同的，但心存正义的他更在乎真相。
    “不，我还是觉得胡杰的可能性更大，”夜痕摇了摇头道，“大哥，你有没有注意到刚才胡杰笑容背后的隐忧，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在我说悬崖顶发生的事之前他也已经知道了，看来他们都是明白人，只有我们像傻瓜一样在瞎折腾。”
    听了夜痕的话，沈炼默然不语。
    良久，沈炼才开口道：“小痕，即便如此，你也不能把自己放在这风口浪尖上，这样会让他陷入险境的。”
    夜痕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道：“大哥放心好了，童林该知道绑上我是没用的，只要大哥不要跟我绑在一条船上就可以了。”
    县衙后堂，听完童林的讲述，赵阳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舅舅，既然夜痕把胡杰送进了监狱，这事情应该没问题了吧。”
    童林却完全没有赵阳的开心，而是神色凝重的道：“不，完全没有用处，而且这个夜痕完全看破了我们的图谋，他是故意钻进来的。”
    “为什么？”赵阳疑惑。
    童林道：“因为他想把沈炼撇开去。”
    赵阳皱眉道：“沈炼跟他明显是同一战线的，既然他入套得罪了胡宗宪，沈炼这么可能撇开呢？”
    童林恨铁不成钢的瞪了赵阳一眼道：“你从哪里看出来他们是同一战线的？”
    “这......还要哪里看出来吗？”赵阳不解。
    童林无奈道：“你这个猪脑子，也不知道好好想一想刚才我跟你说的话，刚刚明明说怀疑胡杰的都是夜痕，沈炼什么时候说过了，他可是极力替胡杰辩解的。”
    赵阳一呆，旋即道：“那如果胡宗宪算账算到夜痕头上，难道沈炼还能独善其身不成？”
    童林道：“胡宗宪是什么人难道你一点都不了解吗，更何况只要夜痕一辞去快班捕头的职位这案子跟他还有什么关系。”
    “辞去快班捕头的职位？”赵阳愕然，“他舍得吗？”
    “有什么舍不得的，当时就是看在沈炼的面上才接替这个职位。”童林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