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人间录

    
    “咣！！！”
    烈炮的轰鸣声在耳边炸起，千钧一发之际，卓男用尽全力收回小魔方，双手奋力推起，再一次迎面抗下了这致命一击！
    电火花不断地在两把降人器具的接触口摩擦，竟发出了比钢铁摩擦还大的噪音。
    卓男拼命地用力抵挡，手臂膨胀起了原来的两倍多，牙龈上鲜红的血丝更是已经快要挤破。
    “咳——啊——”
    敌人的力气大的出奇！
    只见他绷直手臂将平头剑压下，看上去并不怎么费力，却有着非一般的压迫感。
    瞬盯着卓男的双瞳竟有些疯狂，高筒帽上的金色垂珠不再像之前那么平稳，而是乱颤起来，像地震了似的。
    卓男一丝也不敢泄气，他的双臂颤抖着，已经比平常膨胀了两倍。
    不行，再这样下去，会撑不住！
    突然，剑锋一斜，瞬突然转换了力道，竟从侧面猛地发力，脚还向前迈出了一步！
    已经用尽全力的卓男哪有心思在意这突如其来的攻势，用力方向一偏，他瞬间失去重心，双腿猛地一颤，差点酸软摔倒！
    “嗤——”
    喉咙发出嘶哑的声音，卓男全身的血管猛地跳动，这才勉强站稳身体。
    可他的双脚却不听使唤，被剧烈的冲击震的不得不猛地向后退去，只听“擦啦”划过地上沙土的声音，胶布鞋底瞬间裂开了半个口子。
    糟糕，这样一来，卓男瞬间处在了下风！
    瞬的身板看上去高挺瘦削，力气却如蛮牛般巨大，他手中的器具宛如大山之势般轰然压下，卓男光是抵挡就已经耗费了全部力气。
    “啊——”
    痛苦地闭上眼睛，卓男全身颤抖着，脚下的地面竟被他的鞋子拖出两道伸长的土坑道。
    他的身体竟被这股力逼着不断后退！
    “要是谁能在这个时候帮我一下就好了……”
    汗如雨下地浸湿了地面，卓男突然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竟松开了双臂支撑的力度，任凭瞬的攻击打过来！
    只是在这之前，他的左脚微微转了个方向。
    “唰——”
    瞬间，光线泯灭，强劲的力道随着松开的抵抗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
    周围再次瞬间陷入了黑暗，在这般攻势下，卓男顿时如弹弓上的石子般向后飞去，随后，只听一阵重物倒地的杂乱巨响，环境终于安静了下来。
    ……
    “唔……咳啊！”
    漆黑的环境中，一颗血珠子缓缓地从卓男的嘴角淌出。
    此时他四仰八叉地躺在地面上，胸口夸张地起伏着，沉重的喘息声更是不绝于耳，强行在嗓子口咕噜一下，喘息声才渐渐退去。
    卓男只感觉眼前晕眩，就连呼吸甚至也有些费力。
    他受的伤不轻。
    “小黛……听见了吗……”
    “嗯。”
    虽然暂时寄存在太极阴阳玉中，但依然能够接受到卓男的想法，维丝黛暂停吸收灵髓，难得地严肃脸应道。
    “我好像有点坚持不住了，他有点强……哈哈……如果我被那家伙杀死了，你会怎么救我？”
    “不是说过不能告诉你吗，笨蛋！”
    维丝黛目光下垂，晶莹的睫毛抖了抖，似乎想说什么，但抿了抿嘴唇，只是继续道：
    “我的使命是保护你不会意外死亡，只有这样而已……只有在判断你即将失去生命之后才行……无论你正在经历什么，我都无法插手。”
    “是吗……”
    维丝黛表情复杂地看着卓男这副惨样，动了动嘴唇，开口问道：
    “呐……为什么不用神圣之力？”
    神圣之力，就是在卓男第一次与维丝黛相遇的时候，作为让她呆在太极阴阳玉中吸食灵髓的交换条件，而获得的能力。
    本来是准备让卓男自保用的，谁知道遇到这么危险的状况，这家伙却还在硬撑。
    “这种小喽啰还用不着……而且我不是答应你不用吗……”
    “笨蛋，那只是气话！现在是什么时候，你不会脑子只有一根筋吧！”
    维丝黛所说的，正是在万金牢狱坠入地下室时，她把想用能力的卓男大骂一通的事。
    “这能力本来就是让你在危急的时候用的……那些都是吓唬你的话，我哪有那么容易被发现啊！而且，你真觉得你现在那点力量能被谁发现吗！”
    话刚出口，维丝黛立刻又戛然而止，看着卓男气喘吁吁的脸，不由地低下头，把目光移向别处。
    “抱歉，当时是我没有考虑清楚……这里是五大家族内部，半个世界顶尖的人都在这里吧……所以至少我不能轻易使用。”
    咳了两声，卓男才把完整的一句话说完，随即，他安慰似的道：
    “放心吧，我有分寸，要是真的死到临头，我也不会傻乎乎的等着……我也是吓唬你的，笨蛋，真当你男哥这么容易挂掉吗？哈哈哈……”
    “你！”
    维丝黛的小脸被气得通红，举起粉嫩的拳头，在空中悬了半天，还是放下了。
    咽下一口气，突然，卓男动了动耳朵，直接捕捉到了从远到近，正在缓缓靠近的脚步声，不由地使他刚稍稍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紧绷。
    哒，哒，哒……
    那家伙，不打算给任何休息的机会，一步步紧逼过来了！
    猛吸一口气，长长地呼出去，卓男的脸上竟挤出一抹笑意，心中对她道：
    “那我就不怕了，就算拼尽全力，我也会把他打倒……如果到了那时候，就拜托你了，小黛……”
    虽然心中仍然对刚才所见突然出现在卓男额上的小魔方感到有些不安。
    但作为器具，它确实是在关键时候救了主人。
    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哼！尽情动手吧，堵上我的尊严，你绝对不会死！”
    嘴角上扬，小黛也终于展现出了豪放的一面，自信地笑道。
    似乎是情绪受到感染，卓男也咧开了两排大白牙：
    “有你真好。”
    “……哈？突然之间说什么呢！”
    维丝黛突然像受惊的小白兔似的震了一下，愣在原地。
    她晶亮的瞳孔骤然放大，脸上瞬间多出来一排冒水气的红线。
    “听着你的声音，我好像没那么累了……”
    身边骤然亮起灯光，是卓男控制小魔方再次让他亮了起来，随后，一个鲤鱼打挺，他稳稳地站住了脚跟。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一双靴子由下到上逐渐从阴影里现出了人形。
    脚尖勾起小魔方的一端轻轻抬腿，顺势抓手，卓男便握住了器具的把柄，沉下目光，望着面前的敌人，默默地抹去了嘴角的血迹。
    光线再次照亮了四周，瞬的身影也终于暴露出来，和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卓男相比，他的冷色长袍竟然破天荒地干净如初，甚至连一条衣服褶皱都看不见！
    而且卓男从刚才到现在完全处于被动中，这变态的差距，也似乎证实了两人实力的差距。
    “等一下。”
    卓男突然伸出手掌制止道，瞬见状，倒是也停下了脚步。
    他的狂笑已经消失，紫色的卷发和高耸的帽子挂在边上，再一次恢复成那面瘫样，简直就是变脸大师。
    那双眼虽然无神，但似乎埋藏了相当深的怨念。
    “……”
    刚才自己简直就是在被他当猴耍！
    他堂堂一介受人尊敬的护卫队队长，从来没有人敢冒犯的降人师，何时受过这种屈辱！
    现在他倒是想要看看，这黄毛小子还想耍什么花招！
    瞬的眼睛眯了起来。
    还有，他的那根奇怪的降人器具……
    刚才确实替他挡下了那一击，不然，自己早就得手了。
    难道还有自动护主的能力？
    “……”
    得想办法拿过来。
    不过，卓男也不是什么善茬，眉头紧了紧，瞬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
    “小家伙，成长了嘛……”
    维丝黛用两只小手捧着脸，心满意足地看着卓男的模样，好像一位老母亲般欣慰。
    “那个倔强的小眼神，越来越像个男子汉了，哼哼……”
    收敛了眼角，仿佛罗曼蒂克的美妙音乐漂浮周围，维丝黛似乎相当期待卓男的表现。
    可是——
    “这是我的器具，请收下。”
    相当突然地，卓男猛地蹦出这么一句话，直接弯腰，竟用双手恭恭敬敬地把小魔方捧到了瞬的面前。
    他的头上，顿时冒出了一排大黑点。
    美妙的背景音乐戛然而止，一时间，维丝黛选择停止了思考。
    “……？”
    望着递到自己面前的小魔方，瞬的眼珠子已经快被上眼皮挤没了。
    又操作起来了呀，这个人。
    “你在干什么啊——”
    歇斯底里的怒吼道，维丝黛就差跳起来把他耳朵拧下来了。
    “你说那么多漂亮话，到最后还是认怂了吗！去战斗啊！在干什么啊，你这头蠢货！”
    维丝黛狠狠地在卓男的思维海中拧了一下他腰上的肉，可卓男却跟没有反应似的。
    沉着目光，瞬冷冷开口，不紧不慢地道：
    “你以为同样的方法能骗过我两次么？”
    说话间，他的额上不由地挤出了几道脉络，声音不知是不是错觉，竟似乎带着一丝怒意：
    “你太让我失望了，没想到作为降人师，你的投降方法就是拱手让出比生命还重要的器具么？”
    瞬的目光逐渐冷漠下来，宛如俯视一只蝼蚁：
    “真是看错你了……”
    可是无论谁怎么说，卓男都只是保持着弯腰奉上的姿势，一动不动。
    “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卓男的声音传出，瞬再次皱了皱眉，闭上眼睛：
    “连借口都一样么……”
    “不，这次我不会再反抗了，我已经没有任何后手了，所以，我只能把器具交给你……”
    卓男的声音已经完全变得颓废，突然，他竟道：
    “为了保险……你可以在我身上划一刀。”
    ……
    “什……”
    太极阴阳玉中，维丝黛的眼瞳猛地震颤。
    “你在说什么啊！”
    她猛地捂住卓男的嘴，可惜在精神世界里，她无法真正触碰到他。
    “他也是降人师啊！被降人器具控制了，你这一生都是他的奴隶了啊！”
    维丝黛气急败坏，猛地捏住卓男的脸，啪啪打了两巴掌，现实中卓男的脸上立刻浮现出了两道浅浅的巴掌印。
    “他要是不让你死怎么办？你这辈子就只能听他的命令，再无自由了！”
    作为守护灵，维丝黛只能在卓男失去生命力量后才能出手相救，而其余无论发声任何事，他都不能插手！
    无论是被抽取生命，还是被严刑拷打，甚至是更恐怖的事情，但只要不完全失去生命，她就是不能出手！
    一些可怕的想法顿时在她的脑海中浮现，可是卓男却完全像忽视掉她的存在了一样！
    “你怎么了啊？阿男！快用圣力啊，别管其他的了……用了圣力，你一定能打过他的！快一点，别做傻事啊！”
    维丝黛真的急了，几乎是用央求的口气说出来的。
    可是，卓男依然像没听见一样，没有给她任何的回音。
    难道，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卓男被降伏吗？
    ……
    “划一刀？”
    挑起一条眉，瞬对这话倒是有些意外，随即，他的态度变得轻蔑。
    这家伙的骨头，简直比鼻涕虫还要软……
    “我怕脏了我的剑。”
    此话一出，小黛心中紧绷的弦总算稍稍放松，赶紧对着卓男道：
    “这是个机会！快，把圣力用出来，你完全可以打败他啊！阿男，阿男！”
    听着她心急火燎的声音，抿了抿嘴唇，卓男终于挤出了两个字：
    “晚了。”
    “什……”
    瞳孔猛地一缩，维丝黛惊恐地捂住了嘴。
    因为她看见瞬的手中，已经高高举起了那把平头剑。
    “不要啊……不要啊！！！”
    维丝黛撕心裂肺地捂着胸口喊了出来，可是，她并不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呲啦——”
    平头剑毫不留情地劈了下去，正中卓男的胸口心间。
    伤口从卓男的左上肩膀撕裂开来，直接破到了右下小腹，锯齿状的鲜血瞬间从里面喷涌而出，直接触碰到了那把降人器具，平头剑的本体上。
    最简单的降人介质，便是血液，一碰即融，瞬间见效。
    卓男的身体不由地向后倒去，在维丝黛惊恐的尖叫声中，“轰”地一声，仰面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