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如小苒由小宫女搀扶着踉踉跄跄地往出宫的方向走,比起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的李静璇与塔塔尔丽,她喝得不算多,倒也不能说少。
迷迷糊糊走了一阵,忽而一双有力的大手将她拉入怀中,随后天旋地转间,好似被人横抱了起来。
如小苒半眯着眸子看向那人的侧面,他背对着月光,看不清容貌。
“秦…邵陌,是你…来接我…了吗?”
她半醉半醒地问完这一句,忽而发现这人身上带着淡淡的花草清香,不是苏合香的气味,不是秦邵陌!
她蓦地一惊,顿时清醒了几分。
“放我下来!”
几番挣扎后,那人终于稳稳定定地将她放了下来,搂住她腰间的大手却是没舍得放开,“你喝醉了,我送你出宫。”
如小苒定了定神,月光下终于看清了面前男人的容貌,是一张比女子都要美丽湛然的脸,还有温润如玉又带着一丝淡泊的声音。
“二…殿下?”如小苒还有些懵,身子晃晃悠悠了一阵后才勉强立定,“不…劳烦殿下,我…自己走就行。”
话罢,她勉强完成了福身礼后,抬步便要往前走。
李元栩微微一笑,握住她双肩将她转了一个身,“你走反了,出宫走这边。”
“多…谢…”
如小苒继续抬步走,李元栩静默跟在她身后。
片刻后,如小苒还是没忍住回眸看向他,“二…殿下,为何一直…跟着我?”
“我说了,送你出宫。”李元栩的语气颇为耐心。
如小苒微微蹙眉,许是酒水灌得她脑子不够使了,反正她现在对李元栩的行为是满脑子的想不通。
正在她匪夷所思时,身后一双熟悉的大手将她搂了个满怀,又横抱在怀中。
“不劳殿下费心,本侯的夫人,本侯亲自来接。”
秦邵陌深邃的眸色中带着几分寒意。
“本想尽兄长之责,既然玄澈来了,那便甚好。”李元栩依旧带着温润的微笑。
如小苒闻到了淡淡的苏合香气味,终于满意地将脑袋靠在男人结实的肩膀上,懒懒地说了句,“秦邵陌…我困了。”
“夫人好好睡吧。”
看着小丫头在他怀中沉沉睡去,秦邵陌眸色由温存复又回到暗沉,“不知殿下能否借一步说话。”
李元栩顿了一瞬,随即微微颔首,转身抬步引秦邵陌去了御书房。
“玄澈有话不妨直说。”李元栩开门见山。
秦邵陌缓了一息,正色回道:“皇后郑氏已死,李元琰死在皇陵,郑渊一家百来口也被斩首示众,殿下能否放过李静璇?”
对于皇后郑氏之死,秦邵陌早已暗自调查过,说是服毒自尽,然则用的是最为腹绞难耐的毒药,死状也是极为凄惨,若是郑氏一心求死,为何死前还要叫自己遭罪。
显然,所谓‘服毒自尽’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这宫中有能耐将毒药送入禁宫,又悄无声息毒死皇后郑氏的,只有皇帝与即将成为太子的李元栩。
然则皇帝若想郑氏死,当初也不会只罚她终身禁足于金华宫,如此想来,想要郑氏性命的无非只有李元栩了。
闻言,李元栩淡淡回道:“当年郑氏趁我父皇不在宫内,害我母后难产而死,我赐她的那杯毒酒,无非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我母妃之仇虽报,然则我那未出生幼妹的冤屈却又找谁来平?”
“殿下未出生的幼妹确实死得冤枉,郑氏的儿子李元琰之死已经相抵!至于李静璇,她本性单纯,以后也不会对殿下构成任何威胁。殿下声明大义,胸怀天下,难道就容不下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吗?”
李元栩眸色微凝,他一直在犹豫是否斩草除根,又见李静璇最近一心寻死,便也未阻止,甚至也未让人通报皇帝此事。
眼见李元栩眸色中微不可查的神色之变,秦邵陌又说,“请殿下准许臣帮李静璇尽快安排一门婚事,让她永远嫁离阳城。”
话音刚落,李元栩回眸看向秦邵陌,“玄澈,你很聪明!若非你如此聪慧,又怎会很快知晓,王新柔之死是我有意点拨于你呢。”李元栩欣慰一笑,“如若你也是父皇的儿子,以你的谋略与战功,再加上父皇向来器重于你,太子之位定然非你莫属。”
秦邵陌深邃的眸色掠过一丝警惕,“殿下谬赞!臣祖上世代为国效忠,说来惭愧,到臣这一代却并无什么大志,此后无非是承父辈之志,守得北方一片安逸罢了。”
李元栩会意一笑,眸光久久落向他怀中熟睡的如小苒,“她极像我母妃,性格我也很喜欢,我与她颇为有缘,只可惜她已心系于你。”
他顿了一瞬,“玄澈请放心!我从不夺人所爱,况且你是社稷大功之臣,更是安邦定国不可或缺的人才,此后我会注意分寸,对她也会视如幼妹,恪守于兄长之情罢了。”
“多谢殿下!李静璇之事臣会尽快安排,若是殿下无他事吩咐,臣先告退了。”
秦邵陌转身抬步将要出殿,忽而身后又传来李元栩的声音,“玄澈,我父皇时日无多了,你…不去看一眼吗?”
秦邵陌并未回答,微一拧眉后大步出了御书房。
……
翌日,桑正五更天时就出现在武阳侯府书房门前,远见得秦邵陌健步如飞地走了过来。
“桑正你来啦。”
“武…”
不等桑正作完一揖,秦邵陌拉着他的手臂就将人拽到了书房内的书案前坐下,秦哲在他们面前简单摆了两碗清粥两碟小菜。
看着大口喝粥的秦邵陌,桑正眨了眨眸。
武阳侯叫他一早过来,就是为了陪他用早膳?
这早膳…还挺清简的…
看出了桑正的疑惑,秦邵陌讪讪笑了笑,“今日太早了,侯府的后厨还未起,早膳是秦哲胡乱准备的,让你见笑了。”
“不不不,武阳侯客气了。”桑正顿觉方才失礼,忙端起粥碗喝了一口,“侯爷起得如此早,是要去哪里吗?”
“嗯。”秦邵陌将喝完的粥碗放下,“等下要陪老丈人与小舅子练手,还得等我家小夫人睡到日上三竿才能一起用膳,先吃些东西,不然熬不住…”
“侯…爷真是辛苦了。”
“还好。”秦邵陌微微一笑,转而正色又说,“找你是有件重要的事,需得你给我一个准话。”
听闻有重要的事,桑正即刻放下粥碗,“侯爷请说。”
牵线搭媒,秦邵陌还是头一次,想了又想,决定还是长话短说,“李静璇,与在阳城的仕途,你选哪一样?”
他这‘长话短说’说得实在精简,导致桑正听完像被砸蒙了神一般定了半宿。
秦邵陌拧了拧,果然高估了这货的领悟能力,接着又将事情挑重点说了一遍。
其实桑正早就明白得通通透透,也知其中的厉害关系,只是突然有机会让他带走李静璇这件事,让他懵了半天神。
当然,他只敢想到是带李静璇出阳城,半点没敢深想是要他娶了她!
等到桑正总算明白了秦邵陌的意思,整个人像石头一般僵住了。
急得秦邵陌多次看了看鱼肚白的天际,最后实在等不了桑正清醒过来,只留下一句,“你想好了告诉我。”便头也不回地出了侯府去往统领府。
……
几日后,秦邵陌带着如小苒去了郊外的马场,同行的还有塔塔尔丽与李静璇。
塔塔尔丽能出宫是因如小苒在皇帝面前开了口,因塔塔尔丽作为两国友好之交的人质,她的安危不能有丝毫闪失,所以皇帝对此事犹豫了许久。
最终想想这位被囚禁在宫中快一年了的夏国公主素来安分守己,又有秦邵陌在,应是不会出什么乱子,再加上如小苒接连两三天的死缠烂打,最后皇帝还是松了口。
而李静璇纯粹是被两人撺掇着绑出宫的,好在她近日也不寻死了,能吃能睡,气色也恢复了不少。
刚到了马场,塔塔尔丽仿佛活过来一般,兴奋地挑了一匹骏马,又取来弓箭,翻身上马后便疾驰而奔去了隔壁的狩猎场,身后跟着一众秦邵陌安排的护卫。
李静璇只管窝在奢华的马车内死也不出来,她不想见秦邵陌,更不想看到如小苒在她面前秀恩爱。
此时,秦邵陌牵来一匹白马来到他家小丫头面前,“夫人,你可还认得它?”
如小苒眨了眨眸,未待她伸手摸向白马,那马儿却径自朝她身前靠近,撒娇似地发出‘嗤嗤’两声。
“这是!这是九年前的那匹白马!”
如小苒想起了自己十岁时第一次来到马场的情形,秦邵陌当时生气地叫人牵走马时,她颇为不舍,只是后来再没来过马场,所以至今都不会骑马。
她紧紧搂住马儿的脖子,那马儿又欢喜地‘嗤嗤’了两声。
“这匹马叫白凫,自从九年前遇到你便不再认其他主人,五年前我买了它,本想教你骑马…”他微微一顿,随后笑道,“现在教也来得及。”
如小苒自然知道他没说的话是什么,五年前她刻意避着他,之后他又去了北疆征战,再之后的诸多事情自然没时间让她能静心学骑马。
如小苒放开了马儿的脖子,转而宠溺地捏了捏男人的面颊,“还愣着干嘛,开始教我吧~”
不远处的马车内,李静璇放下车帘后苦涩地笑了笑,眼看那两人如此恩爱,她终于开始承认,不是自己的,终不是自己的…
又想起了那匹白马,李静璇美丽的杏眸微微一狭,那匹孽畜居然还没被剁成肉酱,想想就来气!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纯当打发无聊。
正在她百无聊赖之时,车帘外传来熟悉的声音。
“五…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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