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七点半,大雨骤然而至,将刚刚完成工作准备回家的简易困在了公司。大风裹挟着雨滴打在玻璃幕墙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既然这样,简易打算再继续工作一会儿,等雨小点再回家。当他视线扫过电脑屏幕旁边的台历时,蓦然发现今天是星期五。
星期五她有课!
下班时间没有下雨,这会儿突然下了,她应该没有带伞,那她一会儿怎么回家?
想到这里,简易立即关掉电脑,穿上外套,拿着东西出门。
本来这个时间段是不怎么堵车的,但因为大雨天气,路上的车走得很慢。走了一个小时,简易终于到了方竹上课的地方。他停好车,拿了伞,往方竹上课的教室走去。
这时,雨小了很多,许多没带伞的人,匆匆从他身边跑过。他仔细在人群中搜索她,怕跟她错过。直到来到教室门口,他都没在人群中发现她,那她还留在教室。果然,他走进教室就看到她背对着他在讲台上跟老师说着什么。
老师看到了他,笑着对方竹说:“你男朋友来接你了。”说完,拿起东西走人。路过简易身边的时候,两人互相点头示意了一下。
方竹转身,看着他,没有说话。教室里只有他们两人了,两人就那么望着彼此……
简易接过方竹手里的东西,带头往外面走。走到教室外,他撑开伞,将她遮到伞下。
方竹又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薰衣草的香味。这一瞬间,她好想像往常一样挽住他的手臂,跟他紧紧贴在一起,名正言顺地说回家。可是她马上就想到不久前他跟她说的话:“我们分手吧。”
她:“好,分手。”
对,他们分手了。一想到这点,她心里就一阵刺痛。尽管她自己也同意了的。方竹想不明白,曾那么亲密的两个人,怎么能说不见就不见,说不爱就不爱?
这几天,她白天在公司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还能跟他们打打闹闹。但一回到他无数次叫做“家”的地方,想到他再也不会出现,她就抑制不住的想要哭。
方竹大学的时候选修过心理学。此前,她用学到的方法来调节工作上的压力,屡试不爽。但这次,她发现没用了,心痛一点都没减少,反而愈演愈烈。她终于体会到了当时吴潇的心情。
两人一路无话地走到停车场。
坐上车,她问:“为什么会来?”
“路过……”这个理由连他自己都觉得牵强。
对他这种不干不脆的态度,她有点生气:“你以为离开了你,我就过不好了吗?”
“不是……”
又是这种态度,方竹脾气上来了,伸手去解安全带。雨还在下,淋了雨会生病,简易赶紧按住她的手。她抬眼瞪着他。他也看着她,目光温柔而坚定。
最终,她败给他的目光。于是她松手,扭过头,不再说话。他启动车子。
方竹:“我最近住吴潇那儿。”
他微微皱眉,说:“今天还是回家住吧。” 他就是不想她住在那种地方才买了现在的房子。
“不!”
“为什么?”
“房子里到处都是你的影子,你让我怎么呆得下去?”
简易不说话了。良久,他才开口:“回成都去吧。回叔叔阿姨身边,他们会照顾好你的。”
方竹怒:“怎么?怕我缠着你不放?你放心,我会回去的。等我的课程结束,我马上就回去。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遇上他之前,她本来就打算学完课程就回去。
抖音上有个很忧伤的段子:本来你要仗剑走天涯,路上遇到一个人许你未来,于是你当了剑、卖了马,转身,那个人却不见了。他不就是那个曾经许她未来的人吗?方竹没有当剑也没有卖马,只是心丢了……
一路无话。半个小时后,车停在路边,有那么一会儿,方竹和简易谁都没动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坐着。
好一会儿,方竹开口问:“吃过晚饭了吗?”
“没……”
“那一起上去吧,煮碗面给你吃,谢谢你来接我。”
简易理智想说不用,身体却很诚实地动了起来,发动车子,开进小区。将车停到他的车位上,时隔半月,好像一切都没变,位置还是原来的位置,人还是原来的两个人,左边还是那辆牧马人,右边还是那辆君越。
可车里坐着的两个人知道一切都变了。时间的可怕之处就是让你感觉表面好像什么都没变,其实内里早已物换星移、物是人非。
下车、走到电梯口、进电梯、出电梯、开门进屋、换鞋,一切一切都跟原来一样。他的拖鞋还是放在原来的位置,她拖鞋的左边。
方竹放下包,往厨房走:“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煮面。”
简易没听她的,而是跟进厨房,像往常一样说:“我来调料。”
方竹不理他,锅里放水,端上炉子,拧开开关烧水,然后站在一边发呆。
简易发现没醋了,说:“没醋了。我去买。”
“不用,改天再买吧。”
“没事,我去买,很快的。”简易转身要走。没有醋,她吃不下面。
怕他一去不回,方竹一把抓住他的衣服。简易猜到她的想法,拍拍她的手:“我很快回来。”方竹这才放开他。出门前,简易打开冰箱看了一下。
半个小时后,当方竹以为他这次骗了她时,简易提着两大包东西回来了。看他回来,方竹才往锅里下面。
几分钟后,面好了。方竹挑好面,将一个煎蛋放到简易那碗面上。他喜欢的煎蛋面。简易则打开新买的醋,倒进方竹的那碗面里。
长条桌,简易和方竹相对而坐,各自埋头吃面。本来十分钟就可以吃完的面条,两人吃了半个小时都还剩大半碗。
良久,方竹抬头吸了吸鼻子,说:“好想这碗面永远都吃不完……”
简易心里何尝不是这么想的。
见他不说话,方竹:“这些天过得好吗?”
简易不敢回答。他想说不好,但说不出口,分手是他提的,他没资格过得不好,他应该过得好才是。但他又不想骗她。
“我不好。”方竹扬头望着天花板,“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想哭。”
简易知道她是想把眼泪倒回去。他很想去抱抱她,可又不敢,甚至连去抽张纸巾递给她的勇气都没有。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所以现在他只能呆坐着,弱弱地说了声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从始至终你都没有对不起我。好房子给我住着、好吃好喝地照顾我、一心一意地对我。如果要说对不起,也该是我。除了感情,我什么都没有回报你。”
“不……”简易不知道怎么说,低下头,他觉得自己不配跟明事理的她对视。
方竹又问:“为什么要分手?”
简易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方竹叹了口气,自顾地说:“不好说就不说吧。你那么谨慎稳重,作出这样的决定,肯定是遇到什么无法解决的问题了吧。我也不问是什么问题了,你都解决不了,那我肯定也解决不了。再说,原因有什么重要呢,结果清楚就好了。”
简易以为她想通了,抬起头来,对上的却是方竹流着泪的脸,他心刺痛。
“这样结束也好。我们的爱停在最美的地方,不是被柴米油盐、生活琐事磨光的,我们给彼此留下的都是最好的印象。”
“道理我懂,可心里还是难受,还是想哭。”方竹抹掉泪,“你放心,我说这些,不是想挽回什么。只是想跟你说,既然已经分手了,以后就别做这些事了。” 她指的是今天简易来接她这件事,“不然,我会以为我还有机会,然后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看一眼简易提回来的两大袋东西,有酸奶、纸巾、甚至还有洗漱用品,她继续:“刚才你真的不必去买醋的,我可以学着吃没有加醋的面,就像以前学着去爱你。”
方竹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可是,我还没完全学会怎么爱你,就要开始学着……学着放弃你了。”
终于还是哭出来了。不过,方竹又很快调整过来,对简易说:“对不起,让你见笑了。”
“很晚了,你该休息了。”这是这餐面以来简易说的唯一的一句完整话,说完,将碗收去厨房洗了。
洗好碗,对一直坐在饭桌前发呆的方竹说:“我该走了。”
方竹站起来:“我送你。”
“不用……”
方竹不管他,看他换了鞋,打开门出去,她也跟出去。
来到电梯间,电梯就停在他们的楼层,但一时两人谁都没有去按键。又是一阵沉默,简易终于按下按键。电梯门很快打开,简易走进去。方竹看着电梯里的简易,简易看着电梯外的方竹,直到电梯门自动合上,简易才按下-1键。
看着电梯门合上,方竹的泪再一次控制不住,奔流而出……
坐回车上,简易无力地靠在座椅上。方竹有多勇敢,他就有多懦弱。方竹说得对,既然决定分开,他就应该表现得狠一点,让她断了念想。但他就是放不下她,看到下雨,他一心想着给她送伞,不能让她淋雨。
简易心里告诫自己,不能再这样做了。他一定要表现得决绝,方竹才会走出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重新去认识新的人,重新找个人恋爱、结婚、生子。只是一想到这些,他就像被人扼住了喉咙,窒息得快要死掉。
苏语迟辞职了。她终于还是顶不住家人和男朋友的压力,准备回家结婚去了,婚礼定在一个月后。走之前,她拉着方竹,要她当她的伴娘。方竹推脱不过,只得答应。
方竹是很佩服苏语迟的,为了充实、提升自己,说服家人和男朋友,从西安到北京。本来她在西安有非常好的生活、工作条件,而在北京只能租住在十多平米的单间,通勤一个多小时到公司上班。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跳出舒适圈。
晚上,方竹、何依几个平时和苏语迟玩得好的人一起为她践行。苏语迟男朋友来接她,跟苏语迟一样,男孩子胖乎乎的。方竹觉得两人很配,稍微打扮一下就是活生生的一对压床娃娃。
苏语迟回西安前,约方竹、何依她们去拍闺蜜照。周末,几人如约赶到拍照的地方。看到方竹一个人来,而其他有男朋友的,都陪着来了,苏语迟问她:“简总没送你来么?”
方竹不想破坏大家的情绪,就说简易有事。方竹她们美美地拍了好几辑照片。拍完了快五点了,苏语迟男朋友请大家吃饭,感谢大家对苏语迟的照顾。苏语迟对方竹说:“简总现在该忙完了吧,叫他一起来吃饭。”
这时方竹实话实说了:“我们分手了,我没理由叫他了。”
大家被这个消息惊呆了,苏语迟还想问为什么,被她男朋友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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