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在放学后的草地棒球游戏中,第三名伙伴没能打出全垒打,当然这时候并没有任何异状,而且降谷他们根本就完全忘记了昨天的事情,所以在比赛后也回到了平时的公园,在调整好三人的状态后,就各自告别回家了。
“——大家请好好听着,现在有一个不幸的消息。”
第二天,教练的声音被疾驰于河岸边的电车盖过了。
不见踪影的捕手——跟自己同样喜欢着棒球,从来没有一天休息过的朋友,并没有出现。
……昨晚,他在自己家里死去了,不仅仅是他,一家人都全部遇害了,虽然传说是强盗杀人案,但犯人身份却不明确,附近的居民说听到怒吼般的声音,都纷纷推测可能是家庭内的暴力引起的。
“——那是因为违背了约定。”
降谷并没有相信,即使在朋友消失后也没有相信。
只是,一种漠然的不安涌现在他内心深处。
被打中的话就会死,那实际上是毫无根据的暗示,不过实际上,那同时也是降谷一直怀抱着的决心。
如果说当一个优秀投手是自己的存在证明的话,那么成为三流投手的时候,就是自己归于尘土的时候了,他也知道这个想法本身就已经在走向破灭之路,降谷实际上对自己作为投手的存在方式感到疑问,但现在已经到了无法回头的地步了。
绝不辜负母亲和周围人的期待,降谷之所以被认同为正常的社会一员,都是以棒球作为前提的,不再是投手的他,就将会变成原来只懂得忍受的弱者。
“——被击中的话就会死,这个球就是我的性命,也就是说,要想击中这个球的话——”
世界上没有不会被打中的球。
没有人把这种基本中的基本事项告诉降谷,而对从一开始就处于孤立状态的降谷来说,投手就是一个人也能打棒球的存在,结果他就更进一步成为孤独的选手——
“——就意味着‘你想把我杀死’吧?”
施加在他身上的虚伪诅咒,被转换成了现实。
由自我防卫产生的杀意,站在投手台上的降谷表现出来的,是如假包换的杀气,投球对于他来说,就是每球都是以命相搏的行为。
本来就擅长通过努力提高自己的降谷,把恐惧和执着化作原动力,把右手磨练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那种以卓越的变化球为主体的投法,相对于首阵投手,更适合作为候补投手,降谷从第七局开始上阵,在此之后就成为了留下“不容许任何一次击球”的恶魔般记录的投手。
作为代价,他在队伍中却被孤立了,在投球练习中也散发出杀气的队友,根本不可能有人会去接近。
“……没关系的,因为我的棒球就是这样的东西,没有才能的废物就只管自己挤在一起好了,我本来就是一个人走过来的。”
连剩下的唯一一名好友的劝告也听不进去。
不断叠起来的尸骸之山。
降谷成为了君临于荒野中的王者。
朋友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他的质变,对于降谷长期以来怀抱的焦躁感,以及在暗中逐渐萌生于队伍中的阴险气氛也没有察觉到的自己根本就没有资格说话,最终,唯一的好友也离开了。
至此,降谷的幼年时期结束了。
“……这就是那个报案的少年说出来的一部分关于那名风帽怪人以前的故事,虽然他的名字他已经想不起来了,不过对于他的事迹倒是能够如数家珍地说出来。”
“可是为什么到了这种时候偏偏还要跑到警局去报案?是因为那个风帽怪人又去找他了吗?”
“……现在虽然还没有,不过也只能说是暂时没有,再按照他那样的袭击人的速度的话,恐怕以后会轮到那个报案的少年也说不定。他们之间究竟还有什么纠葛也搞不清楚,如果能够了解更多的话,至少能够明白他袭击对象的相同之处的话就会好办得多了。”
“相同之处呢……”
除了击球手……参加SVS的击球手以外吗……
“他在哪里?”
“嗯?你是说那个报案的少年吗?被我们暂时用了点手段关在某个地方了,好吃好喝地供着呢。”
“让我……去见见他。”
张均站了起来。
“你有什么想法了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是一直不发一语听完故事的斋藤裕二。
“想法什么的倒还没有,不过我感觉到了那里的话,如果能够看到那个人的话,也许能够找出某些相同之处吧,总感觉那个投手所袭击的,不只是参加SVS比赛的击球手这么简单……”
“你的想法是没错的,而且已经证明了。”
安提从她的记事本上撕下了某一页,上面写了某个地址。
“昨晚他连续袭击了三个人,而其中两个人不是击球手,甚至现在已经不再打棒球了。”
周围的环境仿佛吹雪一般寒冷,而他却如同沐浴着盛夏的阳光下般,流出了大量的汗水。
再怎么休息也没有办法回复体力,大概也是这个缘故吧。
醒过来的时候总是这样。唤醒【那个】的依然是刺激肌肤的寒气和炎热的呼吸。
刚醒来的【那个】跟人类相距甚远。理性和意识都被冻结了起来,就像徘徊在肮脏的废弃工厂里的亡灵一样,到洗脸台用水道水从头淋浴下去,他的意识才终于能够上浮起来。
——在朦胧镜子里映照出来的,是身穿连帽背心的杀人狂。
【那个】一边确认着自己的脸,一边重新确认着至今为止杀死了的目标。
第一个人作为准备运动,为了测试自己的性能而割舍掉了。
第二个人是出于某个固定的目的,虽然优先顺序比较低,但因为偶然碰上了,所以把顺序提了上来,不知道今年的夏季是不是寒夏,在收拾他之后,寒气就好像变得更加厉害了。
第三个人是不必多说了,不过似乎玩得过火了一点,血用得太多,手肘也用的太厉害了,在比赛之后手肘也一直处于骨折状态。
第四个人也是唯一失手的一人,因为那个该死的者的存在,而导致了自己被迫要用出二阶的能力,不过总算也在这个冬天再一次复苏了。接下来如果有遇到他的话就要马上解决掉他,如果没能碰巧遇上的话,就把他留到最后吧。
第五个人——
第六个人的时候,失去了所有的声音,手肘的复原很缓慢,过去的手肘就算是感到疼痛,也只是在一轮比赛之后发生的,可是现在每投一球就痛一次,旧伤也不断复发,没有问题,就算被折断,在投球的期间也会重新连起来,对,至今为止都是这样连起来的。
第七个人,察觉到比赛已经结束,是在看到了飞溅的脑浆的瞬间,在那一场比赛结束,在数清楚手中的球少了四个之后,才终于回想起那一天的事情。
第八个人,第九个人……是数错了吗?难道已经完成目标了……好像还没有吧?
“啊——啊啊——”
他不停地进行着深呼吸。
……今年夏天的时候,氧气稀薄到难以呼吸的程度,冰点以下的温度让肌肤发出悲鸣,街道就像死一般寂静,矮食桌上面吊着一个长头发的晴天娃娃。
而现在明明是冬天,却像是所有的空调都坏掉了,只有空调外机在工作一样,温度不停地攀升、不停地攀升,仿佛火山在身边倾诉着自己即将要爆发的感情一般热烈。
“————————”
一阵呕吐的感觉袭来。【那个】不由得甩了甩脑袋,无论是寒冷的夏天还是炎热的冬天,都无所谓了,反正从以前开始,夏天对于【那个】来说就一直都是冰冷的东西,呼吸困难也无所谓。
但是冬天的寂静却实在难以忍受。【那个】是非常喜欢喧嚣声的,喜欢那些毫无意义的嘈杂声和噪音,覆盖着全身的暴力一样的欢呼声浪潮,比任何东西都要更让他感到依恋。
现在是什么都听不到,比赛开始的话,寒冷就会消失,炎热也会消失,痛觉更加会消失,但不可思议的是,越是进行比赛,外界的声音就会变得越淡薄。
“啊啊——”
感受到的全都是痛苦,也想不起为什么自己会在做这样的事,右臂以愤怒为动力重新动了起来,记得在找到第一个对手的时候,支配着脑髓的就是火葬场一样的怒火,让身体沉浸在连骨头也不留下的热情中的确很轻松,那是只有在投球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实感,过去的热量也随之恢复了,但是现在就算投球也不觉得开心,耳朵什么的也听不到了,那个热得令人想捂起眼睛的残酷夏日到底哪里去了呢?伸出双手,映照在镜子中的身影笑了起来,说道——
没有那样的东西。
那一类的东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啊——”
没有快乐的记忆,从一开始就已经失去了,那是只剩下痛苦的棒球,他得到的报酬只有痛苦那样的东西,他在这数年间一直顽固地守护至今,活到了现在。
得出了这个结论,意识终于觉醒了过来。
寒冷让他的脑部变得僵硬,对,一切都那么没趣,有趣的只是在比赛的时候,只有比赛才觉得有趣——风帽下的嘴唇翘了起来,但是第五个人又怎么样呢?那难道是有趣的东西吗?
第五个人——
他在这个冬天重新醒来之后,找到的第一个对手是个计划之外的对手,他本没有打算向他提出比赛要求,因为他根本不认识那个击球手是谁,但是他却很无聊,遇到的击球手是个优秀的选手,当时只是纯粹地想进行比赛,但是结果还是不得不杀掉他,现在他的棒球就算没有那个打算,只要一旦开始比赛,就会演变成不得不杀掉对方的结果。
“——对了——快点,找下一个——”
……有什么东西坏掉了,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都是这样。
……可是他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坏掉了。
因为他只有在比赛的期间才能恢复理性,而且即使连这种理性也几乎快要被冬天的炽热燃烧殆尽了。
杀人狂降谷向着他的专属手机伸出手来,显示着下一个人物的光点,只搭载在参赛选手手机上的GPS,显示出了猎物的所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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