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天不过将亮,官道边上的茶棚空无一人,茶摊的主人尚未出摊,只有一些未收的桌椅板凳放在了一旁,倒也是不怕被有心人拿了去。
天色有些乌云阴阴,不知是天还未透亮,还是将要下了雨。
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从雾中出现,身后背着一个斗笠,左手拿着一把长剑。
他走的并不快,眼睛却很敏锐地观察着四周。
他缓缓走进茶棚,在一张四角桌旁坐了下来。
浓雾将官道笼罩的有些看不清分明。
茶棚后的草丛中忽然有“悉悉索索”的响声,但是男子并未回头,而是将目光望向了官道的方向,仿佛想要从那浓雾中,寻找到一些什么,可是究竟在找些什么,恐怕此时的他自己都分不清道不明。
两个影子从草丛中窜出,虽然动作已经轻如脱兔,但是在这寂静的清晨还是显得特别的响亮。
“司风大人。”
“看来你们昨日应当毫无收获。”司风的头并未动一下,只是淡淡出声道。
汇报的两人有些尴尬,便只是将头埋得更低:“大人恕罪。”
“罢了,”司风淡淡地叹了一口气,“如今我们都在做一些徒劳之事而已,若非担心圣上降罪于你们,我也并不想逼你们整日在这生地漫无目的地寻找。”
远处似乎有小跑声传来。
“吩咐下去,继续全力搜寻,圣上已经不悦,若在无收获,只怕性命堪忧。”
“是——
是——”
身后的两人身手敏捷地消失在了草丛之中。
边上的小道上,有一老一少穿着粗布短打的男子匆匆向草棚处跑来,看见坐在棚内的司风,边喘着粗气连声抱歉:“实在不好意思客官,可是等了好些,实在是这个时辰少有人赶路,小的先去给您沏壶茶。”
边说边向身后似乎是他儿子的人连连挥手,那人立刻心领神会,连忙到灶头生起火来。
司风的身上似乎还飘着一丝淡淡的酒气,但是他却十分和善地对着面前的老人微微点了点头:“昨夜饮酒有些说不着,烦请老人家为我上壶茶。”
话间,那年轻人已经在后头沏好了一壶茶,小跑着端了过来:“茶来咯。”
老人家利索地从年轻人手中端过茶壶,倒在了并不算精致的茶碗中,将茶碗推到了司风的面前:“客官您请,小心烫。”
说完便识趣地退到了一旁。
司风刚想伸出右手去拿茶碗,触碰到茶碗的那一瞬间,手却剧烈的一抖,衣袖斜斜地从他的手腕上落下,露出了小半截的胳膊。
清晨地雾气中,却清晰地暴露着,一条狰狞的疤痕,盘旋在那一只本有力的手上。
看着忽然抖动的手,司风一下愣了神。
一阵马蹄声从浓雾中传来。
来人似乎并未有想要停下歇脚的想法,马蹄声未有减轻的意思,反而一直有力地向前奔跑。
不知为何,司风鬼使神差地抬起了头,望向马蹄声而来的方向,他似乎很想看清来的人是谁。
马蹄声越来越近,灶头后面的父子也伸长着脖子看向声音来的方向,想着是否又有新的客官可以来照顾他们的生意。
一个束发的年轻男子手握着缰绳飞奔在了前面,两匹同样是棕色的宝马紧随其后露出了真容。
一身素衣的俊朗男子看起来与前面那人年纪相若,他的身边策马而过的,是一个头发花白满脸白须的老者,虽然看起来年纪颇大,骑起马来却是丝毫不逊色于身旁的两位年轻人。
司风有些不自觉地看着自官道而来的三人。
当骏马飞驰而过的时候,那位老者却不知怎的,回了一下头。
那双眼睛和司风对视到了一起。
“哐嘡”一声,桌边的男子猛地站起,起身的膝盖狠狠撞向了木桌,桌上的茶碗被惯力推出了桌子,掉落在了地上,清脆地裂成了两半,滚烫的茶水也撒了一地,还有不少溅在了司风的脚上,但是他似乎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烫意。
因为他的脸上,此时满是震惊。
怎么可能?
那双眼睛分明——
但是怎么可能?
***
昏暗的大狱中,盆中猩红的火焰滋滋舔舐着里面的木炭。
一股血腥的气息在空中弥漫。
大狱之中的空气中似乎常年都有着血腥气和烧焦皮肉的味道,站岗的侍卫没有任何的表情,想是早已经习惯了这令人作呕的味道。
潮湿发臭的草堆上,盘膝坐着一个人,身上的囚衣脏乱不堪,右手还有着斑斑血迹,一头黑发也是凌乱的散落下来,遮去了他大半个面容。
他却只是一直闭着眼睛。
耳中却听到了有脚步声而来。
“李公公。”
“开门。”李甫振的声音好似苍老温和,却让人十分地惶恐,一旁的守卫连忙掏出怀中的钥匙,将锁着狱门的锁打开。
司风缓缓睁开了眼睛。
“李公公,主子已命丧南疆是不争的事实,您在对我用多少刑罚,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了。”
“是吗?”李甫振甩了甩手上的拂尘,将它插到了身后的腰带上,半蹲了下来,伸手抓住了司风的右手。
虽然已经年迈,李甫振的这一抓,却好似充满了力气,豆大的汗珠瞬间从司风的额间淌下,本就有些苍白地脸此时更是白的吓人。
血从囚衣中透了出来,染到了李甫振的手上。
“一直听说温太师身边有一个双手皆能使剑的高手,如今你的右手已废,却还是坚持如此说,圣上自然是相信你的。”
李甫振忽然放开了司风的右手,那股钻心的疼痛也终于让司风有了喘息的空间。他站起了身,看了看自己手上的鲜血,有些嫌弃地掏出了怀中的帕子擦了擦。
“司风,圣上决定再给你一次机会,即日起,你带着暗卫在伽蓝城为起点搜寻,圣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甫振将手上的帕子随手一扔,本就毫无重量的帕子在空中慢慢悠悠的飘着飘着,最终落在了腥臭的草堆上。
“双手剑客已废一只手,剩下的这只手和这条命,能不能保住,就看你自己的了。”
“是。”
不断窒息的司风终于有了喘息的空间,只这一声应答便伴随着重重的咳嗽。
他的思绪却随着咳嗽声不断翻飞——
主子,若你真仍存在世,至少让司风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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