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致的雕花桌上放着一些米饭蔬菜,做得并不复杂,但是看起来非常的清爽可口,中间还摆着一个巨大的砂锅,里面金黄色的鸡汤里飘着鲜嫩的口菇。
胡娘热情的拿着碗一个一个的分着,边分着边唠叨地念着:“这只老母鸡啊,又大又肥,我特地留着给城主补身子的,你们今天是有口福了。”
染尘含笑道:“胡大娘,您不必这么麻烦的。”
“那哪行呢,”胡娘责怪道,“你这身体这么差,还不吃点好的,是嫌自己命长吗?”
“好好好,是我错了。”
胡大娘手里的活一刻也不停歇,将碗一个个放在了众人的面前,满意地说道:“好了,快尝尝我炖的鸡汤。”
大家纷纷听话地哎了一声之后拿起了碗尝了起来。
看着平日在外面威风凛凛的众人在一个厨娘面前如此乖巧的样子,青阳也是显得有些惊奇。
南离洛在青阳耳边悄声说道:“我小时候入城的时候胡大娘就已经在这了,应该说我们这几个人都是吃她的饭长大的,她跟我们的奶娘差不多。”
青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不禁想起了药王谷的苏嬷嬷,好想念她做的海棠糕啊。
“哇,这鸡好好吃。”
丝苗咬了一口碗中的鸡肉,满眼惊奇地说道:“怎么这么嫩,和我们那的做法完全不一样。”
胡大娘乐呵呵地看着这个从异域来的少女,满脸慈爱地说道:“你要是爱吃就多吃点,大娘现在去给你做我们这边的云片糕给你尝尝。”
说罢便便马不停蹄地向后厨走去。
“胡大娘做的糕点确实不错,想必丝苗姑娘会喜欢的。”
染尘温柔地嘱咐道,同时手上的汤匙舀着碗里的鸡汤小口的喝着。
一路赶来,青阳也是好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此时倒也是食指大动,吃得香极了。
腹中并不感到饥饿,染尘便只是将碗中的鸡汤喝完便停下了手,看着坐在他身侧的风凡萧犹如丧家之犬丧着脑袋在吃饭,也是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也是没想到这生死不怕的人居然也会被一个小丫头打败。
廊下不知何时起了一阵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丝苗姑娘,下月初八是个好日子,府里将会为青阳姑娘和离洛举行婚礼,凡萧也会为离洛的婚礼帮忙,你就随着青阳姑娘一同在府中住下,顺便帮帮凡萧的忙如何?”
“青阳姐姐你这么快就要结婚了吗,”丝苗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立马扔了手中的筷子抓住青阳的胳膊,“太好了,”可随即又嘟起了嘴,“我不能和你一起结婚吗?”
青阳有些脸微红地点点头,她知道在路上的时候,南离洛便已经写信给了染尘告知他们决意成婚的事,倒是不知他这么放在心上,同时又有些好笑地抓起丝苗的手:“傻丫头,嫁人的事可要慎重考虑。”
“青阳姑娘说得没错。”染尘点点头,“虽说云中城绝不会对姑娘食言,可婚姻大事非同儿戏,姑娘其实与凡萧并未相处过,如今不过也是为了当初那一句许诺。这一次正好借离落的婚礼好好相处。若是到了婚礼那一天,你们仍旧愿意履行当初那一句诺言,在下自然愿意为姑娘再办一场婚礼。”
丝苗抿着嘴想了想:“那好吧。”
这大半年一路上走来,其实她对青阳的感情似乎更深一些,能帮助这样的漂亮姐姐成婚也是极好的。
坐在风凡萧一旁的南离羽捅了捅他的胳膊小声说道:“公子可只能帮你到这里了,这段日子你是让丝苗姑娘真的爱上你还是离开你,可看你自己本事了。”
这个媳妇,看来是躲不了了。
风凡萧看了一眼丝苗,无奈地想到,这小丫头比他对付的那些武林高手还麻烦,虽然挺可爱的。
想到这自己都不觉得有些好笑。
廊下的风徐徐吹着,屋内的人有说有笑地吃着饭,胡大娘笑脸盈盈地端着糕点走了进去。
当大家都在细致地品尝着胡大娘做的糕点时,三匹骏马踱步进入了岚山郡。
“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这岚山郡比以前更热闹了。”
九夏牵着马走在最前面,边走边感叹道。
“是啊,”顾绛河也不经感叹道,“还记得那个时候我们便是在这遇上的。”
“你是说那么?”
身旁的温寄柔抬手一指。
一块石碑出现在前方不远处。
二十四桥边上,是整个岚山郡最热闹的地方,互相交错的酒楼商铺。甚至数步之远的地方,便是岚山郡最有名的玲珑花界。
看到一如往昔的二十四桥,顾绛河忍不住走了上去。
自从知道自己的生命有了时限,她对自己每天所看到的东西都变得珍视了起来,尤其是看到那些曾经遇见过的旧物旧景。
或许这一眼,便是最后。
三人将马拴在了桥边,便踱步走上了桥。
阳光洒在了身上,感受到了炎热的暖意。
午饭时间的玲珑花界依旧静悄悄的,只有几个洒扫的下人在门前劳动着。
“咯吱”一声,门被开了一个小缝。
细小的声音并未引起顾绛河等人的警觉,她们正想转身离开二十四桥的时候,一个小丫头从门中钻出向他们跑了过去。
“三位客官等等。”
一个看着不过十二三岁的小厮跑了出来,一路追着一路喊着。
温寄柔本能地转过身,一下没刹住脚的小厮一头撞进了他的怀抱里。
一旁的九夏哈哈大笑起来:“岚山郡的玲珑花界怎么连老头子都不放过吗?”
被温寄柔扶起身的小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对不住三位客官,我们家萋姑娘有请。”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九夏对着顾绛河轻轻摇了摇头,而温寄柔更是眼中露出了一些警惕。
顾绛河有些微微皱眉:“你家姑娘是不是认错人了?”
小厮却连连摇头:“姑娘从不会认错她的恩客,”边说着边从怀中掏出一枚深蓝色的剑穗,“我们家姑娘说,当初公子离开的时候,特地留下了这枚剑穗给她做念想,故而方才在楼上看见公子的身影才那么激动,赶紧让小的来拦住三位。”
她和九夏有些疑惑地看着小厮手上那条陌生的剑穗,刚要开口,一旁的温寄柔却猛地抓住了她的胳膊。
在她吃惊的表情中,他缓缓开口:“劳烦你前面带路,我们公子自然也是想念你们家姑娘的。”
“好嘞。”
小厮高兴地将剑穗塞回怀中,便转头走去。
不知为何温寄柔突然变了口吻,顾绛河正要开口询问,却被他一把拉住跟在小厮的后面。
“那枚剑穗是司风出师回到我身边时我送给他的。”
耳旁有一个轻声传来,她抬头看向了他的眼睛。
竟然是他?她想到了那日清晨茶棚的那一眼,只是那一日的对视,他竟然能一路跟到了这里,或者说,他更早一步。
不同于夜间的满楼红袖招,白日里的景象安静得仿佛没有活人。
小厮一边在前面招呼一边解释道:“我们楼白日里的姑娘都在休息,很少会有客人回来,所以显得冷清了一些,这边楼上请。”
她似乎还能闻到空气中脂粉和酒的香气,温寄柔用手将她揽在了身后,轻声嘱咐道:“跟在我后面。”
二楼左侧的一道门忽然打了开来。
一个绿衣美人拉开了门,头发随意地搭在了肩上,盈盈而立:“腿脚还挺快,还真把我的恩客给拦了回来。”
“那是,姑娘吩咐的小的一定要做到。”
绿意美人掩口笑道:“小小年纪激灵得很,下去吧,让三位客人进房吧。”
小厮离开,叶萋掩上了房门,看着站在房中有些警惕的三人,眼神瞬间变了一个人。
她随手抽起一旁妆台上的金簪将脑后的长发迅速挽成了一个发髻,伸出手向前方一指:“我家公子在里面,请。”
九夏有些紧张地握住了顾绛河的手。
温寄柔却取下了头上的斗笠,与身后的顾绛河对视了一眼,便想向前走去。
珠串联成的门帘叮呤当啷,将最里面的影子拦截成了一段一段。
里面的那个人也仿佛听见了有人进门,动了动,伸手拨开了门帘。
“司风。”
看清了露出的那张脸,温寄柔吐了一口气,“果然是你。”
“主子。”司风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温寄柔的面前,虽然此时的温寄柔已然易容成一位老者的模样,可是那双眼睛,他不会认错的。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狠狠地伸出手抱住了他:“真的是你,你还活着,太好了。”
他猛地震了一下,有些意外,手愣了一下,还是轻轻抚了抚司风的后背,有些哭笑不得:“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
身后的顾绛河却是扑哧一声笑了:“当初那感觉一剑就能把人劈死的人如今居然也这般感情用事嘛。”
司风却是一把放开了温寄柔,倒是不恼怒,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温寄柔看着他,发现这几年没见,这个从小便跟着他的人有些改变。
目光落到了他不经意挠头的右手时,脸色却骤然一变,他伸手猛地抓住了他的右手,有些吃惊地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那只原本骨节分明的右手上,一条狰狞的疤痕从衣袖里的皮肤盘旋而出。
司风本能地想将手抽回来,方才见到主子太过激动,一时间竟忘记自己手上的右手。可是如今的右手使不上半分的力气,根本动弹不得。
“圣上疑心你的死有假,便将我下了狱,并废了我一只手,”知道也隐瞒不住,他便也老老实实地说了,“废了我的右手之后,见我对你的死可能真的不知,便放了我出来,让我回到伽蓝,打探你的消息。”
果然如此,温寄柔叹了一口气,圣上如此之人,假死的消息果然是不会这么轻易瞒过他。
“那一日在官道茶棚看到你们的时候,我就知道那一定是你,所以我便快马来到了岚山郡,我一定要在圣上的人找到你之前先见到你。”
他却有些不在乎地摆摆手:“圣上心思至深,我跟随他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了解,当初那假死消息我便知道他大概是不会信得的。”
“只是我不知道,他竟然会这样对你,”他伸手摸了摸司风右手上的疤痕,“你的右手剑在暗卫里乃是一绝,我以为他至少会顾忌你能为他效力,没想到圣上竟然能够那么毫不犹豫废了你的手。”
司风倒是无所谓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主子可是忘了,没了这只手,我还有左手,对了,既然知道圣上疑心你未死,为何你又要冒险回到中原呢?”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他真想找我,我在哪都是一样的,”他微微皱眉,一会儿又舒展开来,“这次回到中原,只是想完成一些未了的事而已。”
“主子,你让我跟着你吧,”司风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不想再回到以前那个地方了,不管是死是活,我只想跟着你。”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