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风宴后,盯着信阳府的眼睛难免多了起来。
小刀每日一练慕枳城后,拎着酒壶爬上屋顶找容漓聊天,正好说到这事。
“你家陆世子活得也太憋屈了吧,这跟坐大牢有什么区别啊。”反正小刀自由散漫惯了,被人这么盯着是浑身不自在:“我跟你讲,要不是你说陆世子自有打算不让我掺和,我一定把他们都揪出来掰开了撕成一片一片的再塞回他娘肚子里回炉再造!”
不过再怎么想也没用,容漓不仅不让她插手,她自个儿也当不知道放那群人来去自如。
“你确定你家陆世子真有打算吗?”
容漓嘴里咬着草叶,大白天的,出了这条巷子外面人来人往热火朝天,总有那么几个自以为躲藏很好实际早已暴露的傻缺还在那里看似自然的交头接耳。
“你们信阳旧部来了多少人啊?接头暗号是什么?突然对小孩儿这么积极,有什么想法?”容漓向后一躺,二郎腿翘上,要多舒服有多舒服。
小刀一阵无语,“你们情报阁都是这样打探情报的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被打死啊?”
“这不是熟人嘛,何必拐弯抹角。”
“走开,谁跟你熟人啊,我们不熟。”小刀丑拒,并向容漓伸出了招财手:“要情报可以,一手交钱一手货。”
容漓伸手啪,打在她手上,一脸严肃:“要钱没有,要小孩有一个,要不要,就说吧。”
“你舍得吗你?”小刀抽回手,拿起脚边的酒壶,“说真的,情报阁是不是真的无所不知无所不晓啊?”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容漓双手叠在脑后,黑色的瞳孔映出大片的蓝天白云,澄净明亮,一尘不染。
“而秘密之所以成为秘密,不是无人知晓,而是知晓的人都心照不宣。”
“情报阁做的,就是将这么知晓宣之于口的买卖。”
“很找打。”小刀由衷的评价道。
容漓一点都不在意:“没关系,反正打得过我的没几个。”
小刀嘁了一声,才不要承认她是打不过那个阵营的。
“孤珀城你不管了吗?”
“我都退隐多少年了,还管什么管。”等再过个几年,说不定江湖上就没刺客这个名号了。
小刀轻嗤,拆台道:“也不知道是谁,仗着情报阁通天的情报网对青狼团下达了追杀令,人家现在恨某人恨得牙痒痒,到处打听刺客的下落呢。”
“我说你这样做图什么呀。青狼团是什么角儿吗,一锅端了不香吗?”
“我这不是低调行事,不给杀神老大惹麻烦嘛。”容漓毫无愧疚之心。
小刀呵呵:“那您还真低调。”
正是春光明媚,桃李盛开的好季节,小刀在信阳府各院的屋顶上来回,攀了不少花枝回来,捡了那开得最娇俏可人的桃花撸了下来,桃花瓣下了酒,光秃秃的树丫子随手一丢,扎马步扎得满头大汗的慕枳城一个趔趄,整个人都趴下了。
他抹了把脸上的汗,回头瞪着小刀敢怒不敢言。
“小鬼,你就是头狼崽子,也最好给我收起你的眼神,锋芒毕露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刀逗了慕枳城一会,不见他七窍生烟不罢休。
“哟,你家小妹妹回来了。”小刀抬脚踢了踢容漓:“我发现她从普善寺回来后就一直蔫头耷脑的,有心事啊?”
容漓也弄不太懂小女生的心思,“小姑娘总有那么一两件小秘密的。”
“那你呢,容小姑娘?”
小刀一脸“来聊聊八卦”的耐人寻味的笑,被容漓毫不留情的一把推开:“无聊。”
“欸,等等。”小刀抱住容漓胳膊,不让她走:“你真打算嫁给那什么太子?”
“嫁什么嫁。”容漓拍开她的手:“月栖宫只答应议亲。这亲议不议得成还不一定呢。”
“那你知不知道你跟商陆……”
容漓回头看她,平静的脸上没有一点情感,小刀莫名犯怂,伸出去抓她的手默默收了回来。
“那天我去找袁姐,看见她和太子……那啥,他们俩是不是?”
“登州万船会提前了。”容漓突然道。
小刀懵了一下,“啊?为什么?”
“因为有些人,熬不住寂寞了。”容漓从屋顶上一跃而下,踩着树叶尖起跃,飘然落在慕唯身前。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慕唯难免被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往后退了好几步,险些栽倒。
容漓一把拽住她,将她扶稳了,“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没……”慕唯矢口否认,但一对上她姐那双仿若洞察所有的眼睛,就是说不出来这样的话了。
“我,我是在想大哥拜师宴的事。颜老先生不是挑好日子了吗,让我帮着准备。我第一次处理这些事,怕搞砸了。”
“真的只是这样吗?”或许有,但容漓感觉不是全部:“那天苍溟夜和你……”
容漓还没说完,慕唯就仓惶否认:“没有的姐姐,我跟夜世子真的没有什么,你不要误会。”
前面的话容漓还能当做小姑娘害羞了,可后面的话是什么鬼?
“误会?”容漓有点茫然:“我为什么要误会?”
姐姐竟然这么信任苍溟夜吗?慕唯惊呆了,更觉得对不起女主了,她心里呜呜呜:“没有什么误会,什么误会都没有。”
容漓感觉慕唯是误会了什么,但是她一时窥不破,满脸糊涂的听慕唯表了一番“我最爱姐姐了”“我绝对不会跟姐姐抢任何东西”的忠心。
这孩子,是受什么刺激了?
容漓忧心忡忡。
等她说完,商陆更忧,摸着她的头发说:“还是个小姑娘呢。”
“嗯?”容漓不明所以,指了指自己:“在说我吗?”
商陆笑,“可不就是你。”说来这俩小姑娘还是双胞胎呢,性情却大相径庭。
慕唯未必是经不起风雨的娇花,但容漓确实是经历狂风暴雨捶打后顽强独活的野生玫瑰,娇艳惹人又浑身是刺。
这样鲜明的区别,很容易就迷惑了人们,让他们忘了,容漓跟慕唯是一样的年纪,一样的十七岁。
商陆没有解释太多,也不愿容漓花太多心思在这两人的感情上,于是他点到即止:“下次你可以直接问她,喜不喜欢夜世子。”
容漓想不太明白商陆的用意,不过他说可以直接问,那问题应该不大。
自容漓的身份曝光后,每日多了好些人往信阳府里递帖子,容漓不耐烦理会,老管家也不敢拿这些事去叨扰她,便做主回了。
“少宫主不爱热闹,人一多就头疼,诸位的好意心领了,请回吧。”
容漓这颗硬钉子他们没碰上,倒在老管家这里吃足了软钉子,一来二去,知道是请不动人了,才来得少了
但这些人也不是放弃了,而是盯上了其他人。
这不是慕衍要拜师了吗,拜师宴在即,这些人接触不到容漓,就转头来对慕衍这位兄长大人献殷勤。
慕衍:“……”
烦不胜烦。
“这京城好生热闹。”容漓点了点茶杯,让易然给她满上。
“过些时日登州万船会,那才叫真的热闹。”易然说。
容漓喝了口水放下,纤长如葱的手指轻轻点着桌面,“很清楚嘛。”
容漓笑:“说来听听。”
易然于是娓娓道来:“万船会嘛,怎么少得了乌漕帮,听说今年金钱篓也插了一脚,有意在水上开拓一条新货路。信阳旧部已有人跟乌漕帮接上头了。”
“信阳旧部不相信朝廷会毫无芥蒂的给南境安排去坚固实用的战船,看来是想提前跟乌漕帮通气,省得朝廷暗做手脚。”
“玄长老跟金钱篓谈掰了,这是意料之中的。倒是黄长老随行议亲,叫我有点意外。”容漓猜测道:“月栖宫也想从万船会分一杯羹?”
“毕竟,月栖宫好些生意都吹了。”易然看了容漓一眼,语调拉得意味深长。
容漓笑了一下:“月栖宫,金钱篓,乌漕帮,信阳旧部也来凑热闹,朝廷不可能没有行动吧?”
“筹备东南两境的战船是大事,文帝不敢假人之手,自然由太子亲自主持。为表公道,夜世子也将陪审在侧。”
“太子,苍溟夜……苍溟谦也离京了吧?”
“徐少庆案牵扯出了城阳罂翘,有人匿名举报罂翘在登州死灰复燃,谦世子昨日便启程前往登州了。”
“真是好大一场热闹。”容漓说:“这么一来,京城就要唱空城戏了。”
“既然如此,就让我来助他一把吧。”容漓朝易然招招手。
易然低眸,凑耳过去,听容漓这样那样一番嘀咕后,只觉头皮发麻。
“休主子你这样……不怕陆世子生气吗?”
“……他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你说这话时别犹豫那么一秒钟,可信度会更高点。
于是这天后,果然如文帝所愿的,渐渐有太子与少宫主同游杏园,太子与少宫主相谈甚欢,太子和少宫主好事将近的流言四起。
“容少宫主已许诺太子,待登州回来,二人立即择黄道吉日,商定婚期。”
“月栖宫如此迫不及待,婚事若成,难保不会殷勤表现,交出十万兵符。”
“届时太子如虎添翼,东宫势大,再无人能够撼动其根基。”
“主公,不能再等了!”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