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仙人

    
    人们都说往事尽会如烟般散去，但对周平来说，他心中的往事却都如刀刻斧凿一般刻在他的心头，那些痛到骨髓中的恨，周平不想忘，更不敢忘！
    周平从来都没有忘记宋温言和宋念曾经带给过他的那些伤痛，从前他的实力不够，无法奈何得了他们俩，可现在不一样了，他终于站在了这个世界的最顶端，终于能亲手清算一切了！
    “龙一，跟我走一趟。”周平缓缓道。
    这几天周平没有到处乱走，而是特意为真龙一族在王庭中寻找了一块好领地，真龙一族虽然数量稀少，但其整体实力丝毫不弱于五大王族，在王庭中占据一块上好的领地也是在情理之中。
    龙一起身沉声问道“去哪里？”
    “虎族王庭，杀人！”
    现在周平再没有了任何后顾之忧，他只要宋温言和宋念死！
    这趟前往虎族王庭，周平没有隐瞒自己的行踪，所以在他动身的时候，整个万兽林都被震动了。
    “听说咱们的新皇要清算虎族了，宋念和宋温言这次怕是难逃一死了……”
    “宋念当年对陛下赶尽杀绝，更是在陛下继位的时候使尽阴谋诡计，这次被清算也是情理之中，倒是这宋温言……为何会被新皇清算？”
    “据说宋温言在前来万兽林之前曾与咱们这位新皇有过死仇，恐怕于此有关吧……”
    在周平行动之后，整个万兽林有灵智的兽族都开始议论起了此事，灭杀王族的兽王，这种事儿仅仅在当年兽皇继位的时候才出现过，现在周平新皇上位，这宋念和宋温言怕是要被杀鸡儆猴喽……
    这些年，兽族正值千年未有之大变局，先后两位兽皇皆是实力强劲，心狠手辣的超级巨擘，许多兽族都觉得这是兽族的一次机会，他们反攻人族的机会。
    先后两次针对人族边境的作战虽然让兽族内部损失不小，但却也取得了巨大的战果，大唐皇朝的北部几乎已经都被纳入了万兽林的版图，所有兽族都在期盼着周平再次下达开战命令，周平传令全体兽族十五日之后集结大军再次和大唐皇朝开战，这其实正合了绝大多数兽族的意。
    虽然周平新皇登基之后得到了整个万兽林兽族的支持和响应，但却有一些明眼人看出了现在兽族的问题所在，兽族的数量不像人族那般庞大，繁衍速度也远不及人族，这两次战争虽然不至于动摇兽族的根基，可也给兽族造成了不小的打击，没有个十几年损失的兽族族人是恢复不过来的，要是周平再启站端，那就是再拿整个兽族未来的命运去赌啊！
    周平会不知道这一点吗？他当然知道，可那又如何？他不在乎，无论是兽族还是人族，现在在他眼里都只是蝼蚁和工具，周平现在一心只想完成自己的复仇大业，至于这些家伙的生死，兽族的族群延续又与他何干？
    “他去虎族王庭了。”擎天表情凝重地说道
    “我知道。”兽皇轻轻敲打着棋盘，笑着说道“不必去管他，我相信他一定能处理好一切的。”
    “陛下……你为这一天已经等了多少年了，难道你不去看看吗？”擎天不解地问道。
    兽皇眼神微微一颤，旋即摇头道“没必要了。”
    “那小子……已经变成我想要的样子了。”
    兽族王庭，虎族。
    “你来了啊……”失去双臂的宋念看到周平大摇大摆走到自己面前，表情丝毫没有改变，只是淡淡地说道“倒是比我想象的早一些。”
    “其实还可以再早一些的，不过你毕竟是虎族兽王，我周平想杀你总该要有个名分的。”
    “所以你就先当了万兽林的新皇，然后再来找一个杀我的名分？”宋念呵呵笑道。
    周平咧嘴一笑，答道“不不不，周平杀你需要名分，但万兽林的新皇杀你，不需要！”
    “既然话都说的这么开了，你还在等什么？动手便是。”宋念十分坦然地摊了摊手“败在你父亲手里的时候我就知道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我逼死了你母亲，害得你流落，无数次阻挠你父亲登基为皇，我与你一家子都是死仇，你杀我，天经地义。”
    “不过我还是那句话，在我死了之后，我希望你能给我族人们一条生路，当年之事皆由我主使，与他们并无关系，你不是马上要攻打大唐皇朝了吗？留着他们做个炮灰也是好的，不是吗？”
    在周平彻底崛起的时候，宋念便知道，自己已经再没有了一丝一毫翻盘的机会，宋温言曾经是他手中的一张底牌，他一直都以为宋温言能逆势成长起来，再次和兽皇来一场惊世之争，可现在看来别说是兽皇了，就算是兽皇的儿子他也是比之不上啊……
    “在杀你之前我有些事要问你。”周平沉吟了片刻，亲手为宋念斟了一杯茶，沉声道“当年追杀我一家的兽族除了你之外还有谁？”
    “基本没有了。”宋温言盯着眼前那杯冒着热气的茶，轻声道“当年我得知你父亲是兽皇血脉之后立刻封锁了消息，兽族之中只有极少数参与了对你们一家的追杀，当然这些人里除了我之外都已经被你父亲杀尽了。”
    “那人族呢？当年追杀我一家的除了兽族之外还有人族，当年追杀我一家的人族都有谁！”
    宋温言瞳孔一缩，有些惊愕地问道“你不知道吗？难道你父亲没有告诉过你？”
    看到周平紧蹙的眉头，宋温言终于明白了一切，他不知为何竟是哈哈大笑起来。
    “造化弄人啊！周平，你知道什么叫造化弄人吗？你也很想知道为什么你父亲不告诉你最后一位仇人是谁吧！”
    周平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瞬间抽出了小满横在了宋念的脖间“他到底是谁！”
    宋念没有露出丝毫的胆怯，而是将目光移到了桌子的茶杯上。
    周平深吸一口气，缓缓收起小满，将茶杯端到了宋念的嘴边，待宋念心满意足的一饮而尽之后，周平再次咬着牙说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
    “恩？我什么时候说要告诉你了？”宋念露出狡黠的笑容“其实你早晚会知道这个人是谁的，你不是马上就要去攻打大唐皇朝了吗？他一定会出现的。”
    “周平，我很期待你看到他的表情。”
    宋念用仅剩的残腿支撑着站了起来，眼神复杂地看向周平，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和宋温言都会在天上看着你的，看着你如何走完他们为你铺好的血路……”
    还未等周平动手，宋念的七窍便开始不断地流出鲜血，龙一立刻上前探查，周平呆呆地站在原地，手中的小满不断地颤抖着。
    “他不仅震断了自己的所有经脉，更燃烧了自己的灵魂，已经彻底死绝了。”龙一沉声道。
    人们都说生命很坚强，可其实生命很脆弱，哪怕宋念曾经是二重破境的超级强者，如今也免不了陨落，周平不知何时会轮到自己，他只知道自己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没有做，他要一件件地把它们办完。
    宋温言的住处在虎族王庭的最深处，自从当年与周平那一战之后，他便将自己关在了一座山洞中，据虎族的那位底蕴强者说，宋温言从来没有离开过那座山洞。
    周平重整了一下心情，带着龙一朝宋温言的住处赶去。
    周平与宋温言之间的关系比较复杂，两人之前明明是生死之敌，可宋温言却在卧底人族的过程中渐渐欣赏起了周平，两人曾共患难，同生死，做过至交兄弟，也当过生死仇敌，周平用技误杀了宋温言的爱人，宋温言也夺走过很多周平身边人的生命。
    他们的命运从出生开始便在种种布局之下被交织到了一起，却又都因为兽皇这个天地异数脱离了自己的轨迹，或许他们从本质上来说都是一样的，只是周平的运气更好一些罢了。
    周平与龙一来到了宋温言所在的洞口，此时洞口正被一块巨石堵着，周平朝龙一挥了挥手，龙一立刻会意，他猛然爆发龙力，直接把洞口的巨石扔飞了出去。
    巨石被移开的一瞬间，一股扑鼻的恶臭从洞中散发而出，周平眉头一皱，立刻用术法封存住了自己的气息，龙一可就没有那么好运了，龙族无感发达，这股恶臭在他这里被放大了无数倍，险些让他把前天的饭都给吐出来。
    “殿下，这里住的到底是谁啊？”龙一强忍着恶心问道。
    周平微微眯起双眼，缓缓道“我的宿敌。”
    阳光洒进洞穴， 一个浑身长满长毛的男子艰难地睁眼看向周平，然后发出一阵沙哑的笑声。
    “你来了啊……”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周平皱着眉头问道“你不是那种会认命的人，为什么要放弃？”
    “放弃什么？放弃与你为敌？”宋温言沙哑着笑道“你是周平，你有着唐圣皇传承，你是兽皇之子，而我呢？我不过是一个被抢了传承的异类，你叫我如何斗得过你啊……”
    周平愣了一下，他自己心中一直都把宋温言当成宿敌，可他没想到原来自己在宋温言眼中竟是这种存在。
    他眼神微微一颤，顺势坐在了宋温言身边，然后朝龙一挥了挥手道“你先去外面等我，我有些话想要单独和他聊。”
    龙一早就不想在这恶臭之地再待下去了，听到周平的命令之后，他立刻冲出了洞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看待我的，我还以为你一直把我当成你的宿敌。”周平低着头，呵呵笑道。
    “宿敌？以前我确实是那么想的，刚来到万兽林的我意气风发，天赋无双，那时的我觉得，整个天下年轻一辈中除了你周平之外再无人能与我为敌。”
    “事实不也正是如此吗？”周平反问道。
    “你说的没错，我们本来就是宿敌，生来就该如此，这是刻在我们骨子里，烙印在我们灵魂上的。”宋温言咬着牙说道“可为什么偏偏要是我！为什么局中的另一人偏偏要是我宋温言！！”
    “你周平了不起啊！你是唐圣皇亲传，你是兽皇儿子，你身边高手强者无数，你的机缘数之不尽，你注定是要登上这个时代的顶峰，可为什么偏偏是我！为什么你踩着的那个人偏偏要是我！！”
    宋温言情绪十分激动，在他身体的另一侧，一具只剩下白骨的尸体不断地颤动着，不用说，周平也知道那人是谁。
    “我们都活在一场惊天大局中，唐圣皇、至尊兽皇、四只天地异兽、七星立道人、云端掌控者……所有存在都觉得自己是棋手，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棋手，只是身在局中不自知罢了。”
    周平缓缓点燃了自己的烟袋，一缕烟草香伴随着洞内的恶臭味飘往洞外，他轻声说道“如果你不是三瞳白虎，如果你我都不在局中，如果没有当年南国那场屠杀，如果你不是兽族，我不是人族……”
    “可惜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那么多如果，你我，也注定做不成兄弟。”
    能听到周平说出这番话，宋温言已是心满意足，他与周平做过兄弟，做过死敌，现在当一切尘埃落定，他们突然发现，有些说不出口的话竟只能对彼此才能说出口。
    “你是这个时代最耀眼的那颗星，我注定只能成为你的陪衬，虽然一生活在布局中，可我这一生也已无悔。”
    “为族群，我奉献了自己的一切；为兄弟，我挡过刀，杀过人；我这一生无所负，唯独负了她……”
    宋温言看向那具已经不知躺在自身身旁多久的白骨，眼中满是愧疚。
    “来世愿我们都不活在局中，届时你我可为兄弟。”周平缓缓道。
    在那座山洞中，周平燃尽了自己的烟，宋温言也走完了自己生命的最后一程。
    周平走出山洞，却闻得宋温言在山洞中传出一句话。
    “周平，我的路要在此结束了，你的路却还要继续走下去，没什么好帮你的，我就把这个留给你吧……”
    下一秒，一只眼瞳竟从山洞中飞出，直接烙印在了周平的眉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