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仙人

    
    听了兽皇的话，楚离也渐渐回想起了曾经的往事，他赶忙看向周平，可周平的申请早已呆滞，他不敢相信，更不愿相信这是真的。
    这个消息对于周平来说简直宛如晴天霹雳，曾经收养过自己，养育过自己的义父，居然是杀害他亲生母亲的仇人！
    “你是……那个男人？”楚离挣扎着从楚辞怀中挣脱出来，满脸震惊地看向兽皇。
    “这都是真的吗？”周平咬着牙问道“义父，我要你亲口告诉我，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楚辞也听明白了，紧紧握住楚离的手，满脸泪水地朝周平连连摇头“不要……周平，不要……”
    “回答我！”周平怒吼一声，长安北城墙被他这一吼崩碎了大半，轰隆的倾倒声传入楚离的耳中，将这个倔强的男人带回了二十五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时……我接到命令带领阎罗军去追查兽族奸细……”楚离嘴角抽搐了一下，热泪从他眼眶中不断流出。
    “上面下的命令是最好生擒，如果不能生擒——就地格杀！”
    听到楚离亲口承认，一股怒血直冲周平天灵盖，他上前一把抓住了楚离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整张脸都因为痛苦而扭曲在了一起。
    “所以你就杀了她，杀了我的亲生母亲？”周平喘着粗气颤声问道。
    楚离低着头不敢直视周平的双眼，周平抓着他的头发强行抬起了他的头，怒吼道“看着我！”
    “所以你就杀了她，是吗！！”
    噗通，楚辞跪在了周平面前“周平，算我求你，如果你想要为母亲报仇，我愿一命抵一命，只求你放过他！”
    周平转头看向楚辞，内心仿佛有一万把钢刀在搅动，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偏偏是我最爱的人啊！！
    “一命抵一命，好一个一命抵一命啊！”兽皇癫狂地指着楚离和他身后的几人放声大笑道“你们这些东西加在一起也不敌她万分之一，有什么资格和她一命抵一命？”
    “儿子！动手杀了他们！”兽皇的声音在周平耳畔响起“我知道你和楚离有着情义，为了这一天，我不惜折磨你，将你变成一个心狠手辣之辈！”
    “他曾经收养过你，对你有恩，只有你亲手杀他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周平凄然一笑，他一把将楚离扔到了一边“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你要这么对我，呵呵……”
    “我曾经最好的兄弟背叛了我杀了我另一个兄弟，最爱的亲人，曾经收养我的衣服竟是杀害我亲生母亲的凶手，就连我的亲生父亲再与我冲锋之后也只是想要将我培养成他复仇的一个工具，哈哈哈……”
    此时周平没有再继续大吼，也没有癫狂下去，他的眼中已满是绝望。
    面如死灰地周平就那么呆呆地站在众人的目光中，站在这片苍凉的天地之间，原本他以为自己替张小月报仇之后便能带着亲人们远离纷争，可兽皇带来的这个消息彻底打破了他对未来所有的美好幻想。
    之前推动周平前行的一直都是张小月的仇恨，如今张小月的仇已经报了，他心中坚守的爱也在这一刻彻底崩溃瓦解。
    没了仇恨，没了爱，周平要依靠什么才能在这个世界上继续活下去呢？
    他已经耗尽了自己的最后一丝勇气，最后一丝活着的勇气。
    “动手啊周平！”兽皇沉声道“你不是一直都在问我仇人是谁吗？如今我告诉你仇人是谁，你为何不动手！”
    周平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随后召唤出小满，毫不犹豫地抹向了自己的脖颈。
    “周平——”
    距离周平最近的楚辞率先反应了过来，她一把抱住了周平的手臂，硬生生从周平的手中夺下了他的剑，可楚辞终究只是一个玄境强者，她的速度又怎么可能比得上周平呢？
    鲜血从周平的脖颈中泊泊流出，周平一头栽倒在地上，眼神死灰。
    “儿子！！”
    喊出这句话的并不是兽皇，而是楚离，他手脚并用地爬到周平面前，死死按住了周平的伤口处，鲜血喷溅了他满身，楚离痛苦地嚎叫着。
    那时也是在长安城，周平被兽皇带走，楚辞也是这般选择了自绝，楚离纵然自己万死难辞，可为什么周平要这么折磨他。
    陈必安一脚把楚离踢到一边儿，眼眶通红地骂道“滚尼玛的，碍事儿的东西！”
    他是破境强者，自然看出周平的伤势并不是在肉身处，修行到了肉身破境之后，只要不是肉身被彻底打碎，那就都还有复原的可能，真正想要杀死一个破境强者唯有泯灭他的灵魂，而周平刚才那一剑不仅是砍伤了自己的脖子，更是斩了自己的灵魂。
    能一剑斩了自己的灵魂，可见周平是真的死志已明。
    “徒弟，别吓师傅！”陈必安一边为周平修复灵魂，一边颤抖着说道“你就算不为他们而活，好歹想想师傅！楚离好歹有个女儿，师傅却是只有你了……师傅只有你了……”
    兽皇傻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并没有上千去救援周平，而是缓缓抬起了手。
    一道耀眼的光芒直朝楚离射去，别说楚离现在身受重伤，就算楚离是全省状态下也没可能躲开兽皇的攻击。
    就在众人以为楚离必死无疑之际，一个身影挡在了楚离面前，光华闪过，一道倩影倒飞出去，正巧落在了周平身旁。
    刚刚替楚离挡下这一道攻击的不是别人，正是楚辞，楚离恍惚了一下，赶忙转头看向楚辞，可这一看却是让他整个人都傻了。
    在刚才那一招中，楚辞的半边身体都被轰碎了，她鲜血喷洒在周平的脸上，周平的灵魂猛地一颤，竟是重新恢复了过来。
    “儿子……他是我儿子……你没资格这么叫他……”兽皇喃喃道。
    如果说之前的兽皇只是让人感受到恐惧，那现在完全疯狂的兽皇带人众人的那就只有绝望。
    楚辞用仅剩的一条手臂轻轻抚摸着周平的脸颊，这次她没有流泪，而是笑着说道“你也觉得活着太苦了是吧……”
    “很久之前我便想与你死在一起了，你这一辈子过的太苦了，也就只有死了的时候才能歇歇吧……”
    “等等我，周平，等等我……”
    楚辞的气息越来越弱，陈必安拼了命地想要吊住她的气息，可他终究不是仙人，面对如此之重的伤势根本无力回天，只能仰天发出一声悲鸣。
    意识渐渐恢复的周平脑海中闪过自己和楚辞经历过的一切，他的心从来没有这么疼过。
    他能看到外面所发生的一切，他能看到正奄奄一息的楚辞，当楚辞倒下的那一刻，周平彻底觉醒了，他的灵魂重新聚拢，身上的伤痕瞬间复原，从地上爬起来的他踉踉跄跄地爬到楚辞身边，此时的楚辞已经没有了声息，只剩下半具冰冷的尸体。
    众人看到周平死而复生皆是一震，周平轻轻抱起楚辞，抚摸着她的脸颊。
    阔别已久的爱人重逢，谁也想不到居然是这种结局，周平一边哭泣着，一边用灵魂力量 收拢起楚辞的灵魂，他还抱有一丝希望，他不想让楚辞的灵魂彻底消散。
    严格来讲，楚辞现在已经死了，周平就算稳定住她的灵魂也无法救回她，就算他再强也不可能救回一个死人，此时楚辞的状态就和周平曾经见过的真龙族长差不多，只不过真龙族长自身的灵魂力量足够强大，可以维持自己的灵魂状态，而楚辞则是需要周平的帮助才能勉强保持灵魂不散。
    周平动用自己的极致真元帮助楚辞重新塑造了肉身，原本半边身子都被轰碎了的楚辞血肉复生，重新变回了整场的模样。
    握住楚辞冰凉的手，周平突然想到了一个人，在北海时他曾经见过剑皇等人曾经将自己心爱的女子冰冻起来，在数十年后复活，自己是不是也能有机会在来日复活楚辞呢？
    想到这里，周平又有了继续战斗下去的动力，他颤抖着抹去脸上的泪水，动用北海冰灵的力量将楚辞和她即将逸散的灵魂冻成了一座冰雕，看着眼前的冰雕，周平的拳头握的越来越紧，越来越死。
    “楚辞……楚辞她怎么样了？”楚离抓住周平的裤腿带着哭腔问道。
    周平眯起眼缓缓道“死了。”
    楚辞并未达到破境，根本没有自主修行灵魂的能力，灵魂脱离肉身，就代表她其实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周平不想隐瞒这一点，除了仙人降世，普天之下根本没人能救得活楚辞！
    听到这句话，楚离的头发瞬间变成了花白之色，他眼神呆滞地坐在地上，眼角的血污顺着脸颊流淌下来滴落在地上。
    蓦的，这个身受重伤的男人竟从地上爬了起来，猛地冲向了兽皇，精神恍惚的兽皇刚想抬手杀了他，只见周平一把抓住楚离脖子，将他单手提了起来。
    兽皇抬头看了一眼周平，表情似哭似笑。
    “杀了他，杀了他！”
    周平没有动手，他只是默默地看着楚离的双眼，与她对视着，一旁的陈必安和穆如青不断劝慰着周平要冷静，可周平却充耳不闻，只是看着楚离的双眼。
    一个女人的死去，两个男人的痛苦，周平从楚离的眼神中读出了和他一样的绝望与痛苦，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
    此时楚离面如死灰，他楚辞身死，周平与他决裂，他已经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周平夹在生父和养父之间，经历过丧妻之痛的他此时已然有了自己的决断。
    “楚离，你曾经教导过我，做人要行正道，胸怀正气，你自己做到了吗？”
    楚离抬起眼皮看向周平，露出了凄然的笑容“我以为我一生无愧天下，可到头来，天下皆因我所累……”
    “如果不是当初我追杀你们一家，或许你的母亲也就不会死，你父亲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以为我行的是正道，可我心中的正道却是你们一家的梦魇！”
    “我错了，大错特错，这世间所谓的正道，不过是别人讲述出来的故事罢了！”
    “周平，你动手吧，为你母亲报仇。能死在你手里，我楚离也算了无遗憾了。”
    周平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将楚离缓缓放下，陈必安立刻上前为楚离治疗伤势，周平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缓缓道“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今日你我恩情仇怨一笔勾销，你不再是我的仇人，也不再是我的义父，从此永不相见，此生陌路……”
    陈必安扶住楚离的肩膀抬头看向周平，颤声问道“周平……你……”
    “师傅不必再说了，很多事，我已不愿再想，很多话，我也不愿再说，一切都该结束了。”
    说完这句话，周平转身看了兽皇一眼，然后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爹，他杀了你妻子，你也杀了他女儿，可你们的痛苦比起我来又算得了什么呢？失去的这两人一个是我的亲生母亲，一个是我的挚爱妻子，我已经不剩下什么了，就让一切在这里结束吧……”
    兽皇嘴唇微微颤抖，他抬起头看向周平，表情从欣喜变为愤怒，又渐渐扭曲。
    跪在地上的周平静静地等待着兽皇的答复，他知道父亲这一辈子都在为复仇奋斗，为了复仇，他练功练到断筋碎骨，二十年如一日的努力终于迎来了今日的结局，复仇二字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的骨头上，烙印在了他的灵魂中，想要让他放弃复仇，无异于让他放弃自己的人生。
    “这是我第一次叫你爹，你如果想听的话，那我可以多叫你几声……”周平跪着走到了兽皇面前，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唤道：
    “爹！爹！爹！”
    听到这几声呼唤，兽皇想起了周平叫楚离爹的时候，他的情绪再次变得不稳定，他深吸了一口气，将周平一脚踢到了一边。
    “我的时间不多了，楚离必须要死！他必须要死！”
    “周平！我给过你下手的机会，我想让你亲手了结这一段恩怨，既然你心不够狠，那我就亲自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