逶迤的薄云护着橙黄的圆日亮了相。荷妨在屋里修炼,斯礼昨儿说了今日晚上叫大家吃火锅,这就便准备上了。
他想着无非的微尘阁一进去便都是水,全靠廊桥架着,定是有鱼的,这便天还为亮时,便跑来敲门要鱼。
“怪哉!溪不就在桥下?哪个就不让你抓了?何苦与我说来?”无非还未睡醒,难难听着,却还不曾睁开眼。
斯礼念着她躺了这么多日,存了心想让她活动活动。“好妹妹,论情,我们捉的,哪有你送的好呢?伦理,我是你师兄,妨妨是你师姐,你本就该早早带了礼的,却拖了这般时日,如今几条鱼便能了事,你又何苦不依?”
“好!好好好!”无非满心都是想让他赶快闭嘴,自己好接着补觉。如今也不管他扯什么歪理,只管是应了。左右不过两条鱼,等睡醒了再钓与他便是。
这下,斯礼又跑去各种各样的忙活,备碳火、挖菜蔬、摘果品、还有各式食材,都去寻了来,稀稀拉拉摆了一地。下午荷妨出来,惊得下巴也合不上了,又看见后院竟还搬来一窝兔子,实在忍不住了。
“我们左不过四个人吃,你这羊就捉回来五只,是要闹哪样!”荷妨一手叉着腰,一手拍着心口,“知道你厉害,三头牛搁我院子里,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不直接猎个牛群回来!还有,这些鸡!怎么?你跑我这过冬屯粮来了?”
斯礼默默听着,低着头,不禁有些委屈。本是想着荷妨能夸夸他,如今却拍着马蹄子了。
“斯礼!这窝兔子!赶紧给我放了去!吃不了那么多!”好在还有一窝十几只的兔子是活的,没被斯礼干净利索变成食材。如今似乎高兴得很,优哉游哉的正在后院吃草。
这里这下从小心翼翼抬起来头,“兔子不是吃的...这是,给你养着玩的...”
“养着玩?“荷妨睁大了眼睛,“姐姐我好心养只狐狸,狐狸居然还给我抓回来兔子叫我养?怎么,我是很空,还是还得给你这备上粮仓?”
“不是的!”斯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听见荷妨声音大些,再一回话便打结巴,“这...这窝兔子...你看,多可爱,白白的...”
“你快拿走!我不喜欢兔子!”荷妨的耐心到达了极限。
“那你喜欢什么?”
“狐狸啊!”
“什么?”斯礼猛地抬头,狐狸眼中亮晶晶的。
荷妨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放缓了些心情,“乖,去帮姐姐把这些兔子带走好不好?你送给非儿或者怪胎,都可以的。”
其实怨不得斯礼挨训,他又怎么会知道,喜欢小动物的荷妨,却最怕兔子。受不了兔子的味道,也受不了兔子吃东西的声音,还有红色的眼睛,看见了就起鸡皮疙瘩。
“小师妹那都是水,总不能放在廊桥上养吧?留玉...那里应该,只有雪兔能活吧?”有可能雪兔也活不下去,还是堆雪人放在清合苑好些。
“那就听话,把它们送回去好不好?”荷妨的语气,颇有循循善诱。
斯礼也没办法不答应,只好先将那窝兔子,抱回了自己那里养着。
无非一觉睡醒,随意披了个藕荷色的外纱,便坐在桥边开始钓鱼。
她并不讨厌钓鱼,相反,十分怡然自得。常日里,她便偏爱多想些,如今钓鱼,却正是给了她这个机会。一不留神,便在桥边坐了一下午,待夕阳挂彩,日头偏西,才提着鱼篓到了红宵坞。
这红宵坞,一进了院子,便见两边穿山的游廊厢房,挂着各式各样的灯笼。
中间尽是暖色奇花异草。正中间架了两张雕成了仙鹤样式的大桌,旁边一出厢房大敞着门,乌压压一片。
斯礼正从里边搬东西,将那炉灶、花灯、高椅、围屏、并碗筷等一应搬出置好。
霎那间,五彩斑斓,光芒闪烁,与那夕阳交相辉映,好看的紧。
“嗯?怎么怪胎没有和你一起来?”荷妨正拂着白玉盘上的露水,染了丹蔻的柔夷,被白玉盘衬托的更是白皙。
无非记得,自己昨日叮嘱过他地方。此时还不来,只怕是怕他的寒意冲撞,害得大家也吃不好了,恐怕也不会来了。
“他喜欢安静,便说不来了。”无非帮他打圆场,免得二人再去请,来了两边都不悦,反道不美。
斯礼总算忙活完了,在荷妨身边落座,听这一言,倒也没有勉强。
菜品一一下锅,一时热火朝天。斯礼顾着给荷妨加菜,荷妨又顾着给无非加菜,无非却心里记挂着留玉,没过一会便撂了筷,只说是吃饱了。
再看清合苑,大多都是竹子,只屋后一颗松树,枝繁叶茂,盖了半边的屋顶,一棵孤零零立在那,倒也不曾显得寂寞。
留玉正飞身上了树梢,将一个怀里小巧的鸟窝拿了出来,安置在枝叶中。
不经意向下一瞥,正见一零星火光,朝着自己这边而来。正是无非提灯寻来了。
“这是在做什么?”
无非仰着头,望着树上的留玉。留玉将袖里的那枚鸟蛋搁在了鸟窝里,翻身下树,和无非进了屋。
“是我失约了。如今天色已晚,便不去了。”
无非轻笑,“若当真逼着你去,哪个还等这时候才来请的?”
留玉却不晓得她还来做什么了。若不是怪他失约,他想不到其他让无非寻来的理由。
“你刚刚在树上做什么?”
他忽而想起了无非与荷妨斯礼那般相熟的模样,不觉心中微微一动。
“想知道?”
“若不想我知道,我也可以不知。只是你同我讲过,我可以来找你的。”无非莞尔一笑,将手中的提灯架在窗角,揽了揽这一日身上的风尘。
留玉望向了窗外的松树,“你可以上去看看。”
“怪折腾的。”无非在留玉身边坐了下来,“我今儿是想着一事。”
她将先回屋取来的今古心经递给了留玉。
“我到想着,我不觉得你冷。想来,灵力该是不畏寒的。便是这心经上倒写过些结界的法子。寻思着,我若用灵力在你身上布个结界,或是能隔住寒气也未可知,只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同我一试?”
再看留玉,却是什么反应也没有。无非方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无礼。
毕竟,哪会有人同意,让一个只见过几面的人给自己下结界呢?更何况,这结界之术她也是第一次尝试,并不知会有什么后遗之祸。将命门毫无防备的交给一个外人,断不是什么正常之举。
“你若是...”
“没有。”留玉却开了口,“可以试试。”
无非并不明白,就如同刺猬,是那刺让他无法与人靠近,却也是那刺,保护了他不受伤害。她若是想明白,今日,也断断不会有此一说了。
“当真?那设了结界,你便真的不能回去了。没有我可解不开了。你若硬冲,怕是会受伤呢。”
“可以。”留玉面上仍旧未动,此时却站起了身子,到了后院的空草地坐了下来。
远处的阁楼上,又是那个灰袍男子坐在窗前,笑呵呵向下看去。旁边是一老者在斟茶,面容平平,无甚特点,倒是背脊有些佝偻,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的缘故。
“我瞧着,你这几个竟是好得很呢!比我那些啊...”老者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可好太多了。偏轮到你手上,可惜,可惜。”
“我也觉得我的好。”男子一笑,春风拂面,“可不是为了给你长长见识,这才特意挑的。”
“倒是好的,只可惜啊,这些娃儿弱得很!要不,这宿命还谈何公平?”老者又呛了回去,挤到了男子身前,占据了窗外的风景。
男子一把推过,“过去些,你要看便看来,莫要挡我。”
“哎呦?求人的人,如今还成了王,耍威风来的!可是欺负老人家喽~”
“你倒是真帮了我,我便由你看去了。”男子笑着站起身,和老者并排站在了窗前。
“你别说!我可真是帮了你的大忙了,你说的那个,可是正被我那几个瞧见了。”老者沾沾自喜的扬了扬头,“怎么,你说该怎么办?”
男子望见老者别在腰间的龟甲,知道定是他帮自己算出来的,又提前叫人安置好,此时却是嘴硬,倒是好笑。
“放了。”
“放了?”老者猛地瞪圆,一溜的圆,“你叫我替你寻着,如今又叫放了?怎的,就看我看开心一回不成?”
“非也。”男子将手上的蒲扇也对着他扇了些下,示意他泄泄火,“怎么放,还需要我同你说?”
老者这才展颜,指着窗外,“哎,你说,这边更好些呢,还是那头更好些呢?”
男子一把按下他的手,“少来招我,你怎不拿自己的去比。”
“我倒是觉得这边的好呢。”老者眼睛咕噜一转,“直来直往的,不似那边,别别扭扭。再拖个两千年可大好了,直接下辈子,去到我那,我再催他们。”
男子弯了嘴角,“这可未必。真到了节骨眼,还未必谁快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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