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动,我不想弄疼你。”
这是黑衣人第一次在白天出现在留玉的面前。准确的说,是眼前。她此时正坐在屋后那棵老松树上晃着腿,旁边便是留玉的鸟窝。
“喂!说好了要我来,你却同她腻腻歪歪一夜。怎么,你若是带人想逮我,还不快死了这条心?大不了,以后我再不来了。”她化为一道黑影,从大开的窗飞进了屋,正是留玉身前。
不知昨夜无非如何做的阵法,此时刚刚离开,黑衣人便露了面,看来是正等了一夜。
留玉微微弯腰,将头压到了和黑衣人一样的高度,慢慢凑近了些。
“为何不来了?”
黑衣人抬眼细看,他头发上的寒冰化了,湿漉漉的,晶莹剔透的水珠还留在发梢,欲滴不滴。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划过脖颈,消失在微敞着的衣襟下。
“你自有佳人伴的,何苦累我?”她本不愿松口,只是见留玉今日难得含笑的眼眸,却还是软了心。“还是你倒说说,是她好,还是我更好些?”
留玉朝黑衣人的黑漆漆的眸子一望,再没有无动于衷。
“你更好。”
“为什么?”黑衣人伸出手试图将他推开些,显然没有成功,连退几步,被留玉逼到了床边的角落。
留玉没有再给她往回缩的机会,一手扣着她的肩头,一手带着她的腰,将她带倒在了床榻上。“她不会在意这个问题的。”
“冷吗?”他侧坐着,几乎将人整个锁在了怀里一般。
黑衣人扭头看肩上的手,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真是想象不到这会是杀人的手。不过,死在这般好看的手下,该也算是值得得了吧?
她摇头,腰上的手一发力,下一瞬眼前一晃,彻底被埋在了留玉怀中。只听见,“砰砰砰砰”的心跳声。
“你不能走。”留玉眉心起了褶皱,手下更加用力。
“为什么?”她几乎要憋死,终于将人推开。
留玉义正言辞,底气十足,“我不冷了。”
黑衣人不怒反笑,双手朝后一撑,一脚踹了过去。
“那又如何?我留下又能做什么?”
可惜,留玉比她速度更快,一把握住了她的脚腕。遂即皱了眉头,“不要动,我不想弄疼你。”
黑衣人眼睁睁的看着,他的瞳孔慢慢变成了冰色,随着清脆的声音,整个竹屋的墙壁上都覆上了薄冰。
那冰像活物,竟会一点点长大、蔓延。爬上屋顶,爬下地面,向她聚拢。
直到床边,眼前俨然已成了冰窟。不留缝隙,逃出无妄。
“阿未,睡吧。”
黑衣人一愣,忽而想起原先被他顺走的斗篷下刺了自己的名字,他如今知道也不奇怪。倒也放宽了心。只是她原先从未想过,那么小的刺绣字样,他竟也能发现。
“我睡了,你做什么?”
“我看着你睡。”留玉想了想,还是顺手点了几下,封印了阿未的灵力。以免阿未用灵力反抗,他会失手伤了她。
“就看着我睡觉?”阿未无奈。
“即便我是贼,你也不必这般防我!更何况,你的东西我可还给你了。”阿未眨眨眼,有些无奈。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之前都是一副生人勿进模样的留玉,今日如何变成了这般。
“你偷走未还的,如何不说?”
“我哪有什么未还?”
留玉未答,眼睛一眯,阿未便闭上了眼,一松身,睡了过去。
那修长的手轻轻向阿未靠近,轻巧一转,解下了阿未面上的黑纱。他将面纱叠好,整整齐齐放在了床头,静静的看着她睡着了的模样。
四周的冰雪悄无声息的融化,窗奁上的冰凌滴答滴答的落着水珠。
在留玉心中,这张脸看不看得见都无妨。阿未的眼睛太会说话,一眨一转,什么都能让人明白了,所以只看眼睛,也就够了。不像无非...
脑海中浮现了无非那淡淡的模样。
无非的眼睛,深不见底,谁也看不出究竟在想些什么,将自己隔绝开来,将所有事置之度外。
他不经意的沉了眉。他还是更喜欢阿未这样的眼睛多一些,这样的眼睛里,纵会有痛,却是能尝到甜的。
无悲无喜,不咸不淡的日子,他如今早已过够了,尝尽了其中滋味,他并不想无非同他一样。
这一天的美好平静,结束于斯礼将那主楼正堂外的大钟,撞出了天崩地裂之势。
四人聚在了正堂,对着中间一块馒头大的不规则形黑色石头,面面相觑。
“没反应啊...”荷妨忍不住戳了戳,还是没有反应。
留玉好奇,“应该有什么反应?”
“会发光。”斯礼回答:“有人求助十方楼,玄石便会受到感应,然后发光。”
“什么劳什子拿来骗人的,偏就这么不好使的东西!到时错过了时机,白白断了人家的念想!”荷妨忍不住骂了出来。
无非还没睡醒,一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将另一只手轻轻往玄石上一搭。
“人间,康乐镇,主大街第六户人家。”
时间都凝固了,斯礼和荷妨目瞪口呆的看着若无其事的无非,倒是留玉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嗯?”无非收回手揉了揉眼睛,“前儿,楼主跟我说过,这玄石最近有点问题,老是心不在焉,得把手放上去才能感应到,你们不知道?”
“......”
留玉顾不得那二人的大眼瞪小眼,也将手放在了玄石之上,果然脑海中多了些内容。
“是一个女子,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正在一直磕头。”
果真神奇,这还是留玉第一次知道有这样神奇的东西,也是第一次,毫无顾忌的站在大家的身边。
今日他心情格外的好,好到,将这玄石之事,乃至十方楼之事,都当做了自己的事情。
斯礼和荷妨看着,交换了一下目光,也将手放了上去。
“那个姑娘好像身体不太好,很虚弱。”荷妨眼睛一亮。
“她叫青黛,是悬壶医馆的老板娘,和她夫君一起开这家医馆快要两年了。”斯礼也将眼前看见的东西说了出来。
四人确认了片刻的眼神,“我们每个人看见的东西都不一样?”留玉问。
“看样子...目前确是如此了。”荷妨也不晓得原委,看向了无非。
无非一耸肩膀,两手一摊,“别问我,我只知道这玄石现在不大灵光。”
“那...走?”斯礼取下玄石放进衣襟里,原先放玄石之处,出现了一扇门。想也不用想,便是结界之门。
“走!”
“走喽~出任务喽~”
无非本是紧跟其后,猛地又停下脚步,回头拽住了留玉的袖口。“你也得一起喔。”
回眸一笑,心中有一处的坚硬,忽然就被这温柔击的粉碎。他从此,再不敢想起女子笑靥。
一阵刺眼的光,再一睁眼,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的镇子口。
“这里就是康乐镇?感觉这里的人都过的很好啊!”荷妨这还是第一次出任务,也是第一次离开白云外,一时难免兴奋,欢天喜地的,见什么都想摸摸碰碰。
同样是第一次来,无非就显得沉稳了不少,直直在人群中穿行。
留玉虽说也没有来过,可是当初杀上白云外时,也曾路过,好歹有些印象,不至于露出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你没有喜欢的?”
“嗯?这些吗?”无非等了一步,和留玉并排着朝前走,眼前正是斯礼四处逮着雀跃的荷妨的画面。
“嗯。”
“人间有一种东西,叫机关玩具,很有意思。斯礼曾经给我送过不少,我想找找这里还有没有机关玩具。”直奔主题,本该是男子的思维。只是偏生,就生在了无非身上,多少有些驳了情趣。
留玉的眸子不动声色的闪出一抹寒光,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我陪你找找。”
“好呀。”
“如果没有呢?”
“没有的话...”无非属实也没有那般在意,“那就没有呗,以后再去别处看看。我拿来打发时间罢了,无甚要紧。”
留玉想起了无法无天的阿未,不知她此时若是在这里在这里会是如何样子,不过.....他看了一眼让斯礼追的一脑袋汗的荷妨,想来,恐怕也是好不到哪里去。
“你们还真是不一样。”
“谁?”无非一偏头,她看着留玉的眼睛,恍恍惚惚想起了,那日马车上,他露出过同样的神情。
“是...我很像的那个女子?”
“像?”留玉嘴角忍不住扬起,“的确是很像。”
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无非向来自认寡淡,得失胜败一概不看。可此时,她却分外想见一见留玉口中的这个,同自己十分相像的女子。
她想知道,究竟是有多么的相似。她,又有哪里比自己强。
这种感觉,就好像无数小蚂蚁一直用触须撩拨着心房,又麻又痒,难受的紧。
“到了。”留玉蓦得在第六户人家门口停下了脚步,指着正对主大街的一处院门,上头正是浓墨绘了字样,“悬壶医馆。”
这时,荷妨也终于折了回来,只斯礼有些气喘。无非想着,斯礼本是狐狸,喘喘气什么的也是应该的,便也没有多心去同情于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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