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零年代艺术家

    
    “所以，我才告诉你，人哪，总是要有一套房子的，否则，就会像你这样，一直处于‘浮萍’的飘泊不定状态，大过年的都会犯浑。”
    林初夏拍拍林浩宇的肩膀，嘴里的话，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另一种意思上的激励。
    林浩宇挠挠后脑勺，讪笑着，却并不敢接话。
    没办法，自古以来，就有“衣食住行”的说法，可见，房子这件事，那是头一等的大事。然而，正因如此，对他这样的小孩儿来说，才是生命中无法承受的沉重负担。
    这样的负担，他能摒弃嘛？并不能的，否则，就不会有“男儿当顶天立地”的说法了。
    “夏姐，宇哥，你们在家吗？”
    就在此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呼喊声。
    不等林初夏和林浩宇姐弟俩回应，声音的主人，也就是姐弟俩之前提到过的老家来人——林浩轩，就“哒哒”地走了进来。
    见到坐在茶几旁，被自己这番动静惊扰到，抬头看向自己的邓秀珍时，林浩轩脸上浮现一抹茫然，很快，就咧嘴，笑着招呼道：“婶子，你回来啦？！”
    邓秀珍端出长辈的架子，笑着打量着林浩轩，很快，脸上就浮现一抹欣慰和欢喜：“长高了，长壮了，不错！”
    林浩轩脸上的肌肉快速地抖动了下，若是以前，能听到邓秀珍这个不待见，甚至，或者可以说是嫌恶自己的长辈的夸赞，他肯定会一蹦三丈高，只恨不能双手叉腰，对天长啸，向世人抒发自己满腹的兴奋和激动。
    而，现在嘛？不知为何，明明，眼下，邓秀珍一幅温和慈祥的长辈模样，落到他眼里，竟和那拐卖小红帽的大灰狼一般。
    这样想着的同时，林浩轩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下，看向邓秀珍的目光里，也带出几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警惕和戒备来。
    邓秀珍眯了眯眼，若是以前的她，定然察觉不到这一点。
    而，现在的她嘛？虽然当不起“千年狐狸”这个评价，但是，两年多来的店长生涯，在拓宽了她的眼界和阅历，让她为人处事的手腕越发高明的同时，也让她的胸襟和心境得到了充分的历练。
    “轩儿，听说你转去罗岭小学读书了？学习生活方面，能适应吗？在学校里，还有没有人欺负你？能不能听得懂老师讲的课？这次期末考试，考了多少分？在班里排第几名？你们学校什么时候开家长会？你有没有跟你爸妈说，让他们带你去罗岭小学，给老师们拜个年？再让他们和老师聊聊你的近况，让他们安安心？”
    一连串问题，冲林浩轩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只砸得他头晕眼花，半晌都没能反应过来。
    偏偏，身为长辈的邓秀珍，还一脸期盼和希翼地看着林浩轩，等待着林浩轩的回答。而，一旁的林初夏和林浩宇姐弟俩，在这一刻，竟纷纷做出和邓秀珍一般无二的姿态来，让人忍不住感慨一声：不愧是母女（子）！
    没有人解围的林浩轩，跟被人点了穴似的，木愣愣地站在那儿，别说动弹一下了，就连眼皮都没抖动下。
    一阵夹带着雨雪的寒风，裹挟着几片不知打哪来的落叶，从敞开的大门飘了进来，打着卷儿，缓缓地落了下来。
    林浩轩抖了抖身体，在这一刻，他总算反应过来，看向邓秀珍的目光，透出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惶恐和惊惧。
    就见他嘴唇张了张，想说些什么，然而，却不知是被那股突如其来的寒风给冻着了，又或者是被弥漫了全身的阴寒之意给侵袭了，总之，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带动着嘴唇也跟着抖了起来，喉咙更是仿佛被塞了团棉花似的，完全没办法发出任何声响。
    “唉……”邓秀珍摇头叹气，脸上也浮现一抹“恨铁不成钢”来，不知是被林浩轩的举动给误导了，又或者单纯地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你这孩子，平日里瞧着，虽有些憨厚老实，但也是个听话懂事的，咋能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和你爸妈说呢？”
    “我知道，你怨他们在你一岁的时候就抛下你，去了广城打工。这么些年来，只顾着自己在外面潇洒自在，完全没考虑过那么小一个的你，跟在你爷身旁，就算能得到精心的照顾，但是，在村子和学校里，因为没有父母护着，走到哪里都是被人欺负的。所以，就算这些年来，他们一直都往家里寄钱，你依然是怨他们的？”
    “你没有想过，你是他们的儿子，身上流着他们的血肉。如果可以的话，他们又怎会眼睁睁看着你，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被人欺凌辱骂？他们也是为了你的未来前途考虑，才会本着拼一把的想法，跟着老乡一起出远门，去广城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打工。”
    “他们确实可以像村里那些孩子的父母一样，留在家里，和祖辈一样过‘脸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但一家人却是齐齐整整的。虽然大家都会辛苦些，但是，做为孩子的你们，却能得到父母方方面面的妥善照顾，拥有一个最温馨幸福的家。”
    “可是，这样，就真得好吗？你有没有发现，这些年来，村里那些和你曾一起玩的小伙伴，有几个人还像你一样继续读书？又有几个人，因为家里条件等原因，明明比你成绩还要好，却不得不辍学，和你爸妈一样外出打工？”
    “运气好的话，倒是能像你爸妈那样，一个月轻轻松松就赚到四五千。一年下来，就算刨除吃饭买日用等生活花费，怎样也能攒下两三万存款来。运气差的呢？被骗到黑心工厂里，辛辛苦苦做了一年，到头来，一分工资都没拿到手不说，连因为吃喝看病等原因，倒贴进去几千甚至一两万！”
    “你爸妈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他们在广城打工赚到的钱，到最后，不也是要给你的？所以，在他们给你创造那么物质生活条件的情况下，你除了努力学习，认真看书，考出一个好成绩外，还能做什么来回报他们待你的这番良苦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