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观其变

    
    终于。
    月亮圆了。
    又白又大又圆。
    却可惜无人欣赏。
    高高的山坡上。
    贺飞羽坐镇中军。
    与对面的杀生寺遥遥相望。
    他的目光很冷，就像今天的夜晚。
    幽深而又一望无际。
    手中的羽毛扇轻轻摇动。
    月光仿佛变作了雪花，正随着扇子摇曳。
    杀生寺。
    木铎先生同样立于杀生山高处。
    月光如水，洒在一座座千机剑阁上。
    原本赤金色的屋顶，此刻却覆上一层雪白。
    木铎先生很享受沐浴月光的感觉。
    像往常一样，戒尺从不离手。
    他本身是木铎化灵。
    这把戒尺其实就是他的本体核心。
    他轻轻抚过戒尺，目光却遥遥看向远方。
    虽然相隔数里，但好似与贺飞羽的目光相撞。
    终于两边不约而同释放出杀机。
    所有的一切声音，在此刻尽数化作沉默。
    沉默、蛰伏、寂静……
    然后是……
    爆发！
    羽毛扇和戒尺，几乎同时举起。
    两侧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杀声。
    呜呜呜~
    呼呼呼~
    一边是号角，一边是擂鼓。
    一边是进攻，一边是防守。
    万寿山庄这边，贺飞羽用的是‘草木皆兵阵’。
    此阵就在于范围极广，神出鬼没。
    一草一木皆可为我助力。
    杀生山被群山包围，草木丰茂，最适合‘草木皆兵阵’。
    此阵为围攻之阵。
    一旦发动，铺天盖地，万箭齐发。
    所以贺飞羽的羽毛扇一落，无数妖族从四面八方出现。
    站在高处一眼望去。
    如同奔流之江河，层层叠叠，无穷无尽。
    杀生寺如同海洋中的一叶扁舟。
    在铺天盖地的浪涛中，显得微不足道。
    可是，当所有的巨浪都扑过来的时候，杀生寺稳如泰山。
    反倒是整个大海为之一滞。
    杀生山上，杀生寺。
    杀生寺前，杀生道。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众生一往三千道，归来依旧种杀田！
    离荒多山脉。
    山脉多险峻，故而世人都以‘行路难’相称。
    杀生寺又在十万大山之中，崇山峻岭，道路更加险阻。
    再加上所有的关卡都架设了‘千机剑阁’，此刻恰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
    杀生寺这边。
    木铎先生同样挥动手里的戒尺。
    霎时间，所有的弟子就位。
    大地颤抖，杀声震天。
    杀生寺势成守阵，众弟子安步剑阁，以逸待劳。
    杀生寺北麓，这里是登山主峰，此处的剑阁由离别镇守。
    “这就是妖族吗？”
    众僧皆默然不语。
    因为实在是太过震撼。
    都说：人数过万，无边无际。
    此刻他们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是真正的无边无际。
    千机剑阁外面看上去不大，但里面却是空间不小。
    众弟子分为上下部分。
    下部，与正常的亭台并无不同，只是两侧墙壁有墙，看似密不透风，实则暗藏机关、孔洞之类，只要掰动机关，便会打开不同的模式，对外发动进攻。
    上部分在顶上，千机剑阁的顶上有四个位置，每个位置上都有一道玄窗。
    玄窗上覆有琉璃镜，可观数里之外的敌人动向。
    镜中标有刻度，能知敌人的精确距离。
    至于千机剑阁中间的通道。
    看似是通道，但如果贸然走上去，必然会受万箭穿心之苦。
    须得关闭机关后，方能正常通行。
    如此，说话间第一批妖族已经走到了近前。
    远远看去，长牙舞爪，好不凶恶。
    “距离百十丈！”
    屋顶的弟子透过琉璃镜子，时刻紧盯妖族的一举一动。
    不过两个呼吸后，另一个观察的弟子又急道：“八十丈！”
    此刻千机剑阁中的弟子心中都闪过两个字：好快！
    二十丈的距离，不过几个呼吸。
    要知道这可是长途奔袭。
    修士虽然能以挪移之术，瞬息而至，但却难以为继，不可能用于军中跋涉。
    跟人类不同，妖族却是单纯的凭借肉体的强悍，达到这一点。
    如此长的距离，如此快的速度，如此短的时间。
    怪不得千年之前，妖族几乎横扫天下，竟无一人能挡。
    “六十丈！”
    仅仅是几个念头之后，妖族大军已经压到了眼前。
    还在继续往前狂飙。
    “四十丈！
    ”
    这次就连屋顶上传信的弟子，声音也已经有些慌乱。
    他们是最能直观感受到妖族压迫感的。
    “三十丈！”
    几乎是瞬间他们就已经又近了一步！
    而这时，所有的弟子都看向离别。
    作为一心禅院的首席，杀生九代的大弟子。
    离别比其他人更加镇定。
    大家之所以都看向他，是因为三十丈已经在千机剑阁的攻击范围内。
    此刻如果出手的话，能瞬间杀死大量妖族。
    可是离别却并没有下命令，他的耳朵上挂着从血海世界中得到的‘多闻葫芦’，能够听到四面八方的所有细小声音。
    但他却没有听到木铎先生开火的信号。
    “二十丈！”
    大地震动更加厉害。
    那种带有毁灭气息的震撼，让人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弟子们已经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戒刀。
    “十丈！
    ”
    妖族的气势超乎想象。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座大山要迎面撞上来一般。
    千机剑阁里安静的可怕，众人就连呼吸也不敢大声。
    细看时他们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
    人族肉身先天就孱弱，如果短兵相接，所有人都不是对手。
    这么多年来，妖族在四海，八荒屠戮人族的传闻早就已经人尽皆知。
    他们自然也知道妖族的凶残。
    连大周的虎贲军都无法无法阻挡妖族的冲击。
    眼前这座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千机剑阁就可以吗？
    他们的胆怯，源自于对千机剑阁的怀疑。
    很快就是千机剑阁证明自己的时候了。
    “五丈！”
    弟子们甚至能看到妖族脸上嗜血的表情。
    “三丈！”
    迎面吹来的风中都含有妖族身上的凶悍气息！
    “两丈！”
    他们甚至已经感受到了兵器的锋芒。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
    呜~
    呜~
    呜~
    悠扬的号角声，忽然响彻在群山之间。
    已经冲到近前的妖族，听到号角声，一个个纷纷止住脚步。
    有的因为跑得太快，脸已经贴在了千机剑阁上。
    可是想象中的撞击没有出现。
    反倒是屋顶的弟子愣住了：“妖族……退走了？”